周府置办一番,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柔和的红光映衬着雪, 青瓦与红绸相衬,灯影缭绕。 江柔安选好了团扇样子。以嫣红为底,尺青为濮, 上面缀有桃丝木, 佛手,石榴, 金丝缭绕, 翠石相碰。寓意是多子多福。 “你瞧瞧,还有什么需要补的东西吗?团扇,嫁衣,盖头,绣鞋…” 江柔安扫视一番,心里大概估计着婚姻之礼需要的东西,她转头问李邵修还缺什么,后来转念一想, 他一个大男人,恐怕什么都不知道。 想着, 李邵修便慢慢走过来,点了点头:“都很齐了。” 他搂着她,突然说了几句:“那会儿咱们的婚礼办的太仓促。有时间得给你补一场。” 江柔安将嫁衣叠好, 差女使送走。她想笑, 轻轻摇了摇头:“我又不在意这些。” 李邵修道:“你不在意我在意。必须得补一次。” 江柔安心想, 那会儿仓促, 一个原因是他当初是信王时躲病…另一个原因要怪也得怪他自己, 那么急,把她得第二天差点下不来,拜天地都没有好好拜。 李邵修长手长脚,站在身后,十分影响自己整理收拾。江柔安推了推他:“你去窗前看书吧,别在这挡着。” “有什么可忙的?你都忙了一天了。” “周时请我们来,他们尽了地主之谊,咱们也得上点心呀。这嫁妆还是得细细查看才妥帖。” 李邵修便钻到她面前装模作样:“这个帕子怎么叠?你教我。” 江柔安无奈,站直身子:“你别碰。你那手指头上都是茧子,再把丝巾勾坏了,姑娘家的东西,你就别看了。” 李邵修不说话,半响才溢出来几句:“我想和你一起。” “我这不是在这呢吗?我整理这些东西,你去窗前看书,好不好?” 江柔安觉得自己好心,跟哄孩子似的。 几个女使隔着帘子听见里面的夫人说这句话,偷偷相视一笑。这家的主君也太黏夫人了些。 女使们见识少,虽然不知道面前夫是何身份,但见其夫岳峙渊渟,龙章凤姿,高大俊朗。其面若渥丹,红齿白,身姿纤细,秾纤得中,夫二人站在一处好生相配。 不过估摸着这家男人是个极疼子的,几乎到了半步都不离的地步。 听见被嫌弃,李邵修才慢慢的挪开,坐到窗前,手里拿着本书,眼睛却落在她身上。出来这几天,他愈发想和她时时刻刻粘在一起,看着他的子在灯下,眉眼柔和,红一点,低着的脖颈纤细白腻如同上好瓷釉,她穿着熏红的衫裙,不盈一握,襦裙合身的勾勒出曲线,正对着灯在检查那幅帕子上面有没有瑕疵。 好想抱到怀里亲。 他知道那是什么滋味,香软人的很。 自从成婚以来,李邵修心态上有了变化。他像一个可的小偷,偷到了一件众人觊觎的举世珍宝,这种巨大的幸福令他惊慌失措,头脑发懵。在信王府上那会儿他只是喜,可现在,意肆意疯长,他不敢去想,失去她是什么滋味。每次魇食无度,她哭着缩在他怀里的时候,李邵修便会恍惚一阵,心中庆幸,还好娶她的人是他。而不是什么随便的张三李四王五。 患得患失,这种细碎的心思将他好一顿折磨。 像是幽幽暗暗的单相思。李邵修会时不时测验他的子,她是不是像他那样她呢?他怀疑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 他的子动作轻柔,纤细的身影晃动几分,叠好了大红的衣裳,叫人进了内室,女使捧着衣裳出去。江柔安寻了个新的绣面,她答应徐昭,要给她绣一副鸳鸯戏水的帕子作为新婚贺礼。 李邵修默默看着她。她忙完了手里的事,是不是有了空闲过来了? 可她没有。她随手在绣奁中取了针线,好木绷,柔白皙的指尖捏着枚银针。 他的子看起来便漂亮,双眸永远含着弥弥水雾,眼尾迤逦着微微上挑的弧形,叫人看了心头发紧。李邵修竟然开始嫉妒她手中捏着的针线。他也想被她这样握着捏。 拿着书慢慢踱步到案几后面,贴着她坐下。 李邵修一过来,江柔安就察觉到地方变狭小。他那么大的一块,浑身上下硬梆梆的,坐在案几这里做什么?这是女人绣东西才坐的地方。 江柔安本来没想开口,后来穿针引线的动作都不顺畅。她温声道:“夫君,你怎么不去窗前读书?” “那边冷。” 李邵修捧着书想把她搂在怀里。 江柔安躲了一下。她很好脾气:“你把窗户关上就不冷了。或者叫女使进来,填上小火炉。” “填上火炉太热。” 江柔安无奈看了他一眼,起身往桌边坐了坐,可她还没有坐稳,李邵修便紧跟着贴过来。 她不由得开口:“你去那里吧,这儿太窄了,坐不下两个人。” 李邵修盯着她:“那你坐我腿上。” “你怎么…去窗边看书又怎么了?实在不行你在这里看书,我去窗边?” 江柔安捧着绣奁起身要走,一把被他攥住手腕。 李邵修抿,板着脸:“不行。” 他用了些力气,江柔安脚下失去平衡,跌倒在他腿上。 行,都听他的。 江柔安得赶在徐昭大婚之前把帕子绣出来。她把烛火挑亮了一些,也没有说什么,落下第一针鸳鸯的雏形。 李邵修向她保证:“我什么都不做。我发誓。” 身后一开始还有寥寥几声翻动书页的声音,后来,李邵修便不看书了,随手把书撂在一旁,两只胳膊牢牢圈住她的,把她圈在怀里。 瓣若有似无擦过她的后颈。几缕发丝轻轻擦过侧脸,好香。香的他近乎神魂颠倒。 “好香。你用的什么香?” 江柔安一边绣着帕子一边应付着回答:“没用什么。” 他怕是这几天赶路有些脑袋不清醒了,出了幻觉。路上带的东西不多,香料等多余物件一件没带。她有好几不用香,身上也不会有香味。 发尾有些微微发,江柔安低低的挽着头发,她察觉到白玉簪子被开,头发散落在肩头。 “你做什么?不要解开。” 李邵修贴在她后肩细细探寻。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声音低缓发沉,富有磁。 “总是挽着发不好。我给你梳一梳。” 他以五指为梳子,自上而下的自头皮往下梳理,江柔安最受不了别人碰她头发,浑身上下都跟着酥麻,她小声嘤.咛了一声,放下手里的针线,转头怪他:“你能不能别捣呀?这帕子我必须明天前绣好。” “我什么都没做。” 李邵修见她转头,好不容易逮住空子,轻柔的啄了啄她的角。江柔安这才瞧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沉痴意,怕是在内室不出门,他头发也不好好扎,凌的几丝碎发遮住了深邃眉眼,衣裳更是发,一向妥帖的白中衣领口大敞,丝毫不避讳的出锁骨与膛。 怪不得他说冷。穿这么薄,不冷才怪。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往后仰了仰头躲了一下,却被他攥住后颈。江柔安才开口:“你刚刚怎么说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去窗户那边了。” 李邵修依依不舍的抬起头,“好,我不动了。” 他伏在她颈后,下巴轻轻搁在她的颈窝,慢慢的看着她穿针引线,一只小鸳鸯很快栩栩如生。 一看到鸳鸯他就想起那件鸳鸯戏水的肚兜,穿在她身上紧绷绷的,漂亮极了。她那里都好,就是做那事时太容易害羞了,总是羞羞答答的不叫他动手,他颇有心机的差人做了几套特殊材料的衣裳,是薄薄的一层红纱,穿在身上半遮半掩,指不定有多好看。但是她不穿,说穿上太不像话。李邵修尊重她的意见,也没强迫她穿过。 自己的确有些过分。 但他好喜这样和她紧紧贴在一起,即使什么都不做,闻一闻身上好闻的茉莉香味也足够叫人心意足。 “周时后天成婚。婚后有几天闲暇时间,你想去哪里玩?” 江柔安边绣着帕子,边答他:“听说桐州的凭栏唱曲儿是不是不错?” “是。桐州唱曲百年已久,无事勾栏听曲,你倒是会享受。” 江柔安默了片刻:“我也是道听途说。” “想去便去,听一听不碍事的。” 她难得提出要求。为了邀宠,李邵修自然会全力足。 婚礼前夕,江柔安将帕子送过去。徐昭看着致的绣针,心中很是喜。止不住的夸她心思细腻,手巧。 江柔安浅笑:“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贺礼。” 徐昭忙摆了摆手:“已经足够好了。” 她们二人格相投,能说到一起去。 内室垂着帘子轻缓随风晃动,釉玉屏风折出几丝波澜,天光透过云层,照耀着皑皑白雪。一派晴朗天气,悄然已经透着初气息。 大婚这,办的简单。只邀请三两亲朋好友,小酌一番。 李邵修打趣他:“可别喝醉,一会儿认不得路。” “怎么会认不路?” 他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徐昭房里。 周时掩盖不住动心思,狂灌了一口酒:“你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么。十年!” “我没有一天不想她。” 自从周氏一族放,妹妹周婉出了意外,胞母逝在路上,周时心中充仇恨。他要报复,报复这个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朝廷。周时脑海中想过无数次,他要一步步登上权利顶峰,可那会儿身在边疆,心恨徒然,黄沙连绵无际没有尽头,箭弩擦过侧脸留下疤痕,周时差点死在外面。 他心里还是有一点微弱的希冀的。他的昭儿还在等着他。 父亲临终前声音低微,担心自己的儿子只记仇恨而不懂宽容,便劝:“前尘往事,不必再追究。” 父亲撒手人寰,这世上便只有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瘦弱的少年倔强握着手中的剑,他要怎样放下仇恨?怎样心怀宽容? 直至遇见信王,李邵修。 他会全力支持信王登基,剿灭这混沌天,覆灭这昏暗地。 周时回京时,心里微弱的期望被击碎。徐昭早就入嫁为人妇,她违背了两个人的誓言,竟然还冷漠的说早就忘记自己是谁。 仇恨蒙蔽双眼,周时下决心,不会让她好过。 凭什么?她说忘了就忘了?她把当初两个人的誓言当成了什么?小孩子过家家吗? 他全然不顾礼数,不顾规矩,破了忌,后来竟如同上瘾一般,他再也不能放开手,除非他死。 最过分的时候,抵死绵,几不止。她被得下不来,只能哭着求他。 后来偶尔,皇帝宿在外间,他胆大妄为,搂着皇后宿在内间,动作毫不收敛。周时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然疯魔,一帘之隔,窗前案几,肆意玩/着王储的子。他丝毫不害怕被发现。若是皇帝发现了,大不了一刀捅过去,杀了那昏庸老儿,背上个臣贼子臣佞贼的骂名又有什么?他心里恨疯了。 而如今,终是得偿所愿,他能名正言顺娶徐昭过门。 周时回味一番。好在徐昭心软,她嘴上说恨他,其实还是耽误于旧情。有她优柔寡断,他才敢胡作非为,在她的纵容下一更甚一。 他会补偿她。一辈子,只对她好。 新娘所在的内室红线绕,天青锦被,玉石宝批。徐昭盖着盖头,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红晕。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