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笑了,声音很是愉悦欣,道:“傻孩子,不是跟你说了么,母亲嗽疾犯了,怕把病气过给你。” 王妃身边的福娘也走到门边来拦住小郎君,笑着道:“咱们小郎君懂事了,知道孝顺娘娘了。小郎君且宽心,娘娘的病养了这些时候,再过几就大好了,到时候小郎君就能跟娘娘亲近了。” 蔺效歪着脑袋想了想,问福娘:“那——母亲的病好了,是不是很快就能给我弟弟妹妹了?” 福娘眼睛笑得更像一条了,伸手替蔺效理了理石墨绉纱隐麒麟纹的衣领,道:“那是自然,到时候咱们府里不只有大郎,还有二郎、三郎、四郎、五郎…都是娘娘给小郎君的弟弟,咱们府里可就热闹喽!” 蔺效得到意的答案,呼一声,转过身子啪嗒啪嗒就往外跑。 常嵘忙从院墙上跳下来,耐心地等着蔺效。 蔺效在院门口找到他:“走——蹴鞠去!” 忽然想起昨天常嵘不肯服输,赢了他好几个球,蔺效带着报复的意味说道:“我很快就要有弟弟了,到时候我就不稀罕跟你玩了!” 常嵘有些惶恐,他不知道为什么小郎君有了弟弟就不肯跟他玩了。 他看着蔺效往前跑了,忙迈开步子追上蔺效,将怀中藏了好久的油纸包拿出来道:“小郎君,这是我娘做的饼馁,可好吃了,都给你,你别不跟我玩。” 蔺效骄傲地回头看向常嵘,见他果然捧着一包饼馁站在自己跟前。 酥黄的饼馁早前被常嵘捂在怀里,饼皮都有些散,撒得常嵘前衣服上到处都是。 常嵘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里是不安。 蔺效不知怎么的心刺痛一下,他盯着常嵘看了一会,沉默地接过常嵘递过来的饼馁咬了一口,点头道:“好吧,只要娘每都给我做饼馁,我还跟你玩。” 常嵘脸上就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鼻端愈来愈浓重的腥臭将常嵘的意识拉回现实。 他挥舞的陌刀并不能对巨蛇产生任何威胁,死亡第一次离他如此的近。 被蛇入腹中会是一种什么受?他不无恐惧的想,同时又有些委屈,他还不十七,连房都还未娶,就算一定要死,可不可换一种不那么憋屈的死法? 一股大力袭来,将欺至常嵘眼前的巨蛇头猛地往后拖开。 常嵘悚然睁开眼一看,就见蔺效竟不顾一切飞扑到巨蛇身上,扼住它的脖颈滚落到地上,一人一蛇瞬间纠在一起。 常嵘怔住,小郎君竟然舍命来救他,他膛里涨涨的,眼睛有些发涩。 看那巨蛇还在扭动,转眼就占了上风,他擦了擦眼角,大喊一声砍向那巨蛇:“我跟你拼了!!!” 少女发出的火龙似乎只对妖物有效,是以即便蔺效跟巨蛇近身纠,那火焰却未烧到蔺效的身上,而巨蛇的腹早已被火龙烧出一个窟窿。 “刺它的内脏!”见蔺效被巨蛇庞大的身躯死死住,一时一刻不能挣,少女心急地大喊道。 又急催体内残存的内力,将那三条火龙燃得更亮,她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这是最后的机会,若还不能将巨蛇制住,他们这些人都会被巨蛇反噬。 蔺效眼前不断有汗水滴落,原本清晰的视野渐渐变得模糊。 他摸索着试图将剑刺入巨蛇的腹,奈何剑身太长,他此时被在巨蛇身下,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 好在常嵘和魏波等人跑到巨蛇身后,学蔺效方才的法子,大喝一声,齐齐扼住巨蛇的脖颈。 巨蛇本来正全心全意对付蔺效,不妨被常嵘等人的蛮力拉的往后一仰,竟生生出早已皮开绽的蛇腹。 机不可失!蔺效猛地一跃而起,“噗”的一声,准确无误地将宝剑入巨蛇的七寸。 “赫——”巨蛇发出刺耳的怪声,庞大的身躯痉挛般的扭动起来,连整个都发出地动般的异响。 少女见此情景,忙捏诀大声诵符咒,三条火龙仿佛有了人类的知,依次从巨蛇破开的七寸中钻入,转眼间就将巨蛇烧为了一堆灰烬。 “收——”少女娇喝一声,三条火龙听到召唤,化作三团火球,飞回少女手中的黄金铃铛。 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 常嵘等人息未定,尤望着巨蛇的灰烬发怔。方才那一番恶斗,用九死一生来形容也不为过。也不知这怪物到底是什么来历,能有这般大的妖力,若不是有女道士的法器和小郎君的宝剑合力对付他,估计在场的人都得被它拆吃入腹。 蔺效将紊的气息理顺,起身走到谭王二人身旁查看。 就见两人面青黑之已经褪尽,呼也平稳了许多。 他回头看向少女,低声道:“多谢。” 少女有气无力地笑笑,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若不是有你手中的宝剑相助,以我的道行,哪是那蛇妖的对手。” 她说着,想起什么,起身走到那巨蛇的灰烬前,捂住鼻子找寻着什么,不一会,就见她手中多了一个青灰的丹丸。 蔺效恍悟,想必是那巨蛇的内丹了。 少女将内丹用绢布裹好,收入间的荷包内,起身对蔺效等人说道:“这蛇妖就是此前作了三年的秽,如今秽已除,各位可以放心下山了。” 又指了指尤未苏醒的谭王二人,道:“他们体内尚有余毒,需得将养个月余方能康复,但幸亏救治得时,并未伤及本,无需过多担心。” 蔺效见她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处事却如此周详,又有勇有谋,与他平所见的那些名媛贵女大不相同,他不由暗暗赞许,刚要请教她的名讳,常嵘跳起来话道:“这位…道姑,我有眼不识泰山,之前言语间多有得罪道姑之处,还望道姑莫要怪罪。” 心中却道:看小郎君的意思,对这道姑似乎颇有好,万一一来二去有了什么瓜葛,难道还能纳个道姑不成?别说王爷不会同意,就连里头也万万不会点头的,还是趁早打断小郎君的念头吧,免得后又是一番伤心。是以他将“道姑”二字咬的格外的重。 蔺效暗暗皱眉。 少女却笑了起来,她人虽聪明,却怎能猜到常嵘此时的真实想法,见常嵘诚心诚意地跟她道歉,她道:“不值什么,我并未放在心上。” 常嵘好奇地望着她,想起初见她时的诡异情形,忍不住道:“说起来,那晚道姑为何在溪边涤发?深更半夜,又是这等凶山,我等当时都吓了一跳,险些将道姑当作鬼魅。” 少女挑挑秀眉,坦坦道:“我为了捉妖,从长安连夜奔袭而来,几未曾好好洗漱,那晚见到山中的溪水还算干净,一时没忍住,便拆开头发洗了洗。” 常嵘等人绝倒!竟、竟是这个理由,这位道姑,还真不是凡人。 听得此话,连向来喜怒不形于的蔺效都一时没忍住,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第7章 少女请常嵘等人帮着把中的白骨埋入地下,做了一场简单的法事,超度那些被蛇妖害死的冤魂。 外天还不曾大亮,只隐约有些青灰的影子。 一行人走出外,眼看着东边的朝终于初端倪,山中之前冷抑的氛围一扫而空,都有恍如隔世之。 少女惬意地连了好几口清冷的晨雾,慨叹道:“总算是不辱使命。” 蔺效本来跟少女并肩而立,闻言转头看向少女。 金的朝柔柔地洒在她脸上,衬得她肌肤白皙细腻,直如上等美玉,蔺效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比之月下所见,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明丽盈婉。 只是仍少了几分血,不够健康红润。 蔺效在一旁看着,暗想这女子莫不是有什么先天不足之症?如果真有隐疾,为何还要整与妖魔鬼怪打道? 沉了一会,他开口道:“昨晚那蛇妖引咱们下山,好不容易走到那块大石处时,明明路在眼前,却怎么也绕不过去,可是小娘子使了什么手段?” 少女点头,笑道:“我上山时为防山中妖物逃跑,在出山处封了结界。我听你的手下说,你们上山时,那蛇妖为了接近你们,也曾使了障眼法,我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 所以她在溪边遇到蔺效一行时,并未阻拦他们下山,若蔺效他们几个不是妖物,自然能顺利下山,若被结界阻挡,说明他们之中至少有一个是妖,她只管静观其变便是了。 蔺效皱眉:“这妖物作数年,也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 “可不是。”少女接话道:“半月前我随师父路过此地,我师父见此山妖气冲天,便猜到山中多半有大祟,但当时他忙于对付别的妖物,无暇来一探究竟,这几想起此事,总觉得放心不下,便让我带了咱们观里的镇观之宝来探探虚实。” 蔺效目光落在少女前的黄金铃铛上,这等宝物确是世所罕见,昨晚若不是有它加持,他跟常嵘他们难保不会葬身蛇腹,就连小道姑自己,只怕也是在劫难逃。 只是她师父既然能将一观之宝舍了给她,说明他心中极为重这个徒弟,又为何舍得让她只身犯险呢? 少女未察觉蔺效若有所思的目光,只好奇地看着蔺效间的宝剑道:“公子,敢问你宝剑是什么来历,竟这般了得。” 蔺效迟疑了一会,将宝剑从间解下,给少女细看:“这是祖父去世前赠予我的,我只知道它名叫赤霄,祖父生前极为惜此剑,几乎从不离身,却从不知道它还有辟之效。” 见少女兴致地接过宝剑把玩,蔺效心里忽升起股古怪的觉,这情形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小儿在比对各自得意的玩具,然而男女有别,少女可以大大方方地讨了他的剑慢慢赏玩,他却不好意思细究一个小娘子的贴身饰物。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昨进山后,我曾那座无村庄里遇到过鬼魅,那鬼魅来无影去无踪,被我用赤霄击散后,便再也未曾出现过,想来许是忌惮此剑。” 少女闻言,抬头环顾四周道:“你遇到的多半是被蛇妖害死的村民的游魂,因死得冤枉,绵世间,舍不得去投胎。如今蛇妖已除,我方才又给们做了场超度法事,想来他们很快便能放下执念,重入六道轮回了。” 这时常嵘带着魏波等人将还在昏的谭王二人顺原路抬回溪边的帐篷,少女似有所,想了想,将荷包中的小药瓶又掏出来,倒出两粒给蔺效。 她颇有些痛地说道:“这药丸是我师父炼制的,所用的材料珍稀难得,平里十串钱币一粒都不卖呢——看在郎君帮我降妖的份上,再送你两粒吧。有了这药丸,那两位伤者也能好得快些。” 蔺效有些哭笑不得,这小娘子看着豁达朗,行事又恁般果决,没想到竟是个小财。 他心里暗笑,面上做出郑重的表情,道:“多谢…小娘子。这药丸这般贵重,昨夜已得了两粒,怎好再要小娘子白送,万万不可。”说着便示意身旁的那名随从掏出钱币,要递与少女。 少女不提防看到厚厚的一叠钱币,吓了一大跳,她没想到蔺效出手如此大方。 之前她看蔺效虽衣饰素净,但气度高贵、谈吐不俗,身边又带着一群武艺高强的随从,便隐约猜到了蔺效恐不是寻常百姓,如今看来,还不是一般的富贵。 她此番出行,不想横生枝节,尤其不想跟长安城中的贵人扯上关系。 是以她虽然仍心疼那四粒药丸,面上仍坚拒道:“降妖除魔本来就是我们道家之人的份内之事……更何况昨夜如果没有郎君帮忙,我此刻早已被那妖蛇拆吃入腹,又哪来的赠送药丸一说?郎君莫要如此客气。” 不等蔺效再次开口,又大大方方道别道:“我来时在长安雇了一辆马车,进山之前曾吩咐车夫在山下的客栈等我,这个时候车夫恐等得有些急了,如今山中秽已除,我这便要下山了,就此别过。” 说着便转身大步往山下走去。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好像生怕跟他有所集似的。蔺效看着那娇小的背影渐渐走远,眯了眯眼,低声对身旁的随从吩咐几句。随从点点头,领命而去。 这时常嵘已将谭王二人安顿好,他奔到蔺效身旁,“咦!那道姑怎么这就走了?” 见蔺效脸上有些怅然之,他生恐小郎君还要追究那女子的行踪,忙转移话题道:“已将谭启和王行之安置在帐篷里,但山中寒凉,恐怕不宜久留,郎君,要不要我下山雇几辆马车上来,将谭王二人安置在车上回长安?” 也只能如此了。蔺效抬头看看天,利落地吩咐道:“尽速下山吧。” 回长安的路上,常嵘问蔺效:“郎君是如何得知那道士是妖孽的?” 蔺效想了想,道:“昨晚在溪边饮酒时,曾不小心碰触到那道士的左手,那只手寒凉如冰,一丝儿热气都没有,身上又隐隐散发腥臭之气,我便对那道士起了疑心。” 常嵘想起蔺效小时候便嗅觉锐,又素洁净,半点污秽之气都不能忍的,能闻到道士身上的怪味一点也不奇怪。 又暗笑那道士,往谁身边凑不好,偏偏要靠近小郎君,活该他馅! “但当晚那女道也颇为可疑,事发时还跟谭启和王行之一起失踪了,为何郎君能肯定不是她呢?” “你还记得谭王二人出事时,是谁最后一个出现?又是谁说了一句:‘是那位姓谭的大人’?”蔺效皱眉道。 常嵘极力思索了一会,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个道士!” 他兴奋地一拍大腿:“我记得他当时还说:‘贫道听的真真的,断不会错的’。是了!昨晚事发突然,连咱们这些朝夕相处的人都没办法判断那喊声是谁发出来的,那道士怎么就能断定是谭启?” 常嵘说着,颇惭愧,那道士想来毕竟是妖孽,虽然扮作人形,还是出了不少破绽,可这些细节都被枝大叶的自己给忽略了。 唉,什么时候也能像小郎君那般心细如发就好了,他钦佩地看向蔺效。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