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姑注意力却只放在蔺效前一句话上,不喜这样的事?她茫了,世子自三岁起,便由先皇钦点了几位高人教习武艺,一路顺风顺水长大,连个伤风咳嗽都少见,身子骨是显见的结实,难道竟有什么隐疾不成? 蔺效见温姑出绝望的表情,知道她想岔了,陡然觉得一阵憋闷,烦躁道:“总之,您往后要是再敢胡安排人,来一个我发卖一个。” 温姑听着这话,慢慢琢磨出一点味道来了,她挨着沿坐下,笑着看着蔺效道:“世子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这会心里有了人,便看不上其他庸脂俗粉了。也好,后郡主进了门,你们小两口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过子,再好没有了。” 蔺效蹙眉:“郡主?什么郡主?” 温姑脸一变:“颐淑郡主啊!王爷和德荣公主不都有这个意思吗?” 蔺效霍地起身道:“您别胡说了!本没有的事!” 温姑见蔺效面里有震惊,有不耐,独独没有喜,骤然明白过来,缓声道:“郎君难道还惦记着那位瞿家的小娘子?” 蔺效一怔,脸直红到脖子,暗骂常嵘一句,默了一会,坦然道:“是,您说的没错,除了瞿小姐,我谁都瞧不上。娘,我累得很了,话既已经说明白了,请回房吧,我要睡了。” 说完,径自了鞋,直地躺到上,闭上眼睛不再理温姑。 温姑好一会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这个情形,世子还真就打算娶那个瞿小姐了,可……郡主那边到时候可怎么代?还有皇上和王爷那,就瞿小姐这么个家世,皇上和王爷怎么也不会点头的。 她忧心忡忡地出了会神,见蔺效渐渐发出匀净的呼,显然已睡了,拿他无法,只好展开锦被替他盖上,轻手轻脚地离开。 温姑一走,蔺效便睁开眼睛看着帐顶。 羊角灯柔和的光线映在帘幔上,眼前渐渐出现一个穿着褥裙的身影,娇柔明媚的脸庞,澄澈的眸子,白皙秀气的脖颈,再往下,便是她青涩动人的曲线....... 蔺效想着想着,呼渐渐变得有些不稳,身子也燥热起来,他忙翻了个身,强行闭上眼,将心里那个如野兽般蠢蠢动的念头驱散出去。 ☆、第41章 余若水的药膏十分灵验,刚抹上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沁瑶肩上那种火辣辣的疼痛便缓解了许多。 瞿陈氏大喜,直说余若水是当世名医,忙又令人将他留下的房子熬了药出来,给沁瑶喝了。 连喝了两副药下去,沁瑶身子顿时熨贴不少,只觉困倦,搂着被子昏昏睡。 瞿陈氏见状,忙领着耶律大娘等人轻手轻脚出了房间,让沁瑶好生休养。 谁知睡到半夜,沁瑶便被冻醒了,她瑟缩地将身子蜷在被子里,糊糊地想,都快入夏了,怎么天还这么凉。 寒意愈来愈浓,平里觉得厚重的衾被此时薄得仿佛一层纸,沁瑶冻得牙齿直打战,再也睡不着了,拥了被子起身,想唤采蘋再替她拿被子来。 刚掀开帘子,不提防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擦着她的脸飞掠而过,直往门外纵去。 沁瑶寒一炸,迅疾地往后一仰,躲过那东西的触碰,又猛地一跃而起,喝道:“什么人!” 不曾想动作太大,扯动了肩上的伤处,沁瑶疼得脸一白,但那黑影眼看着要逃,也顾不上疼了,拔腿就往外追去。 那影子移动速度飞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飞到了门前,隐没于黑暗中。 等到沁瑶扶着肩膀一路追到院子里,只见地银霜般的月光,哪里还有方才那个魅影。 沁瑶着气立于廊下,心中惊疑不定,方才掀开帘子时,虽然屋内黑暗,那东西又逃得极快,但她还是不经意跟一双黑的眼睛对了个正着,那眼睛冷怨愤,犹如地狱之光,没有半点人气,绝不会是人的眼睛。 但她自从有噬魂铃护身,还从来没有鬼物敢在她身旁一丈之内逗留,可见方才那鬼物道行匪浅,绝非寻常的魑魅魍魉。 身后传来一阵杂的脚步声,采蘋采幽几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边披衣裳边围上来,“怎么了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采蘋几个都年轻胆小,何苦让她们跟着担惊受怕,沁瑶摇头道:“无事,做了个噩梦。” 转身就往屋内走,方才的事非同寻常,明无论如何都得请师傅来家里一趟。 —————————————————————————————————— 经过昨晚这么一折腾,沁瑶第二便发起了热,旧伤未愈,又新病,这回连都下不了了。 这可是沁瑶这些年来头一回生病,瞿氏夫妇心急如焚,急请了府里相的大夫给沁瑶诊脉,瞿子誉也去翰林院告了假,以便在家陪伴沁瑶。 一家人正着,忽有下人报靖海侯来了。 瞿氏父子面面相觑,他们瞿府跟这等勋贵人家向来少有往来,靖海侯秦征又是出了名的不喜结,究竟出了何事,竟惊动得这位冷面侯爷亲自到访。 沁瑶却猜到多半是为了她昨在大隐寺出手救了秦媛,靖海侯替女儿致谢来了, 瞿氏父子到了前厅,果见秦征正吩咐随从将礼物搬进来,礼物中多是绫罗绸缎,参茸燕窝等滋补之物。 瞿恩泽着心的疑惑,带着瞿子誉笑着上前见礼:“下官失礼了,不知侯爷会突然造访,未曾倒履相,还请侯爷莫要怪罪。” 秦征由着瞿子誉引着自己就座,示意有话要私底下跟瞿氏父子说,等瞿家下人退下,这才笑道:“今到府,特为了向令嫒致谢。昨在大隐寺,若不是令嫒及时出手,小女少不得要被那贼子所伤。昨回家后,小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说了,我这才知道令嫒这般侠肝义胆。” 原来是这么回事。瞿恩泽脸上不由出几分!身为人父的自豪,捋须笑道:“过誉了,过誉了。” “昨听小女说起后,我便着人去请善治外伤的大夫给令嫒诊视,谁知到府后才知道德荣公主已请了国手余若水到府,我想着余若水的医术享誉天下,有他诊治,断不会有碍的,这才作罢。今小女本该跟着我一起来致谢,但她昨受惊吓后身子有些不利,便由我这做父亲的代她来了。眼下令嫒可觉得好些了?”秦征关切地问道。 瞿恩泽带着几分忧虑道:“外伤倒无甚大碍了,但小女昨夜又染了风寒,了体热,有些懒进饮食,今看着神倒比昨还差了许多。” “哦?”秦征面一凝,道:“我府上有个常年在府的老先生,小女从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幸得他悉心调养,这些年才结实了不少,若瞿太史不介意,一会便让这位先生给令嫒看看如何。” 余若水昨开的方子针对的是沁瑶的外伤,眼下沁瑶却是伤风。虽然瞿恩泽有心再请余若水重来探视,奈何品级太低,不敢随意僭越。要知道公主命余若水上门是一回事,他私自去请太医院的案首又是另一回事,如今靖海侯主动将侯府里的杏林高手举荐给沁瑶,瞿恩泽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意,忙起身致谢。 秦征便令仆从去请那老先生速来瞿府,两方又说了会话,秦征便告辞去了。 过不一会,秦府过派了一位老先生过来给沁瑶诊脉,一剂方子下去,沁瑶的烧退了不少,人也清醒了过来,瞿家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下午时瞿陈氏一边给沁瑶喂药,一边闲闲说着话。 “说起来这靖海侯可真是个痴情种子。当年长安城这些贵公子里,秦小侯爷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有一年他出征回长安,我和邻居几个小姐妹去街上看热闹,当时队伍中那么多将领,就数这位小侯爷相貌气度最出众,简直跟画上的人物似的。说起来后来他娶了威远伯家的小女儿,我那几个小姐妹还好一番伤心呢。” 沁瑶扬扬秀眉,没想到这位秦侯爷不但女心切,还曾是长安众女心中的白月光。 瞿陈氏叹口气,又道:“听说他跟他夫人青梅竹马一处长大,情甚笃,成亲后侯爷对他夫人若珍宝,时常带她出门游乐,凡见过他们的无人不说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唉,只可惜好景不长,谁知道那夫人竟是个福薄的——” 沁瑶正听得入神,便问:“怎么了?” 瞿陈氏叹口气,道:“我也是道听途说,说是有一年侯夫人正怀着胎,靖海侯奉旨出征,等他出征回来时,他夫人正好难产死了,只留下一个女儿,侯爷跟他夫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这时瞿子誉刚好进来,听到母亲的话,先是皱眉,但想着沁瑶很快便要进云隐书院读书,免不了要跟这些名门贵女打道,提前知道些各府的渊源总归没坏处,便笑着摇摇头,了衣袍在一旁坐了,端茶听着。 “这也就罢了。侯夫人去世后,原以为他们夫再鹣鲽情深,侯爷不过伤心了三五年也就撂开手了,可谁知侯爷这些年只将前头夫人留下的那个孩子视作眼珠子,一门心思抚养女儿,竟再也没有续过弦。” 瞿陈氏说完,好一番唏嘘:“这俗世夫啊,不能样样好处都占全了,有一句叫什么来着?情深不寿,慧极而伤,世上哪有那么多人月两圆的姻缘呢。” 正说着,下人报清虚子道长来了。 沁瑶生恐师傅为了避嫌不进内室,忙要挣扎着下,瞿陈氏扭不过女儿,只得给沁瑶又加了一件厚重的披风,方肯放她到外室去。 阿寒也跟着师傅来了,师徒俩正端坐在椅上喝茶。 见沁瑶出来,清虚子目光如炬地迅速打量上下沁瑶一番,见徒弟没什么大碍,原本黑如锅底的脸总算放缓了些。 阿寒却三步两步奔到沁瑶跟前,急声道:“阿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就受伤了?”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说完话,这才看到一旁的瞿陈氏和瞿子誉,忙又笨手笨脚地给瞿陈氏请安,脸涨得通红。 沁瑶心里缓缓过一股暖,笑着对阿寒道:“没事,受了点皮外伤而已。师兄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阿寒素来单纯鲁直,听完这话,盯着沁瑶看了又看,见师妹确实不像身受重伤的样子,眉头一松道:“没事就好!你不知道,师傅和我听到消息之后,有多担心你!出观的时候,师傅连鞋都穿反了——” “阿寒——”清虚子一声暴喝。 阿寒一愣,见师傅脸铁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了。 瞿陈氏却听得面笑容,她极喜阿寒这憨直的子,也知道他们师徒二人是真心实意疼沁瑶,半点假都不掺的,心里着实动。 见阿寒仍一脸茫然地杵在原地,她忙笑着拉了阿寒坐下,亲手抓了案上的果子给阿寒吃,又令采蘋几个速泡了清虚子道长最喝的白毫银针上来。 瞿子誉屏退下人,这才开口对清虚子道:“昨之事因牵涉到几位公主郡主的闺誉,皇上已下了封口令,除了事发时在场的诸人,任何人不得私下议论此事,是以今朝中甚少有人知道大隐寺之事。” 清虚子点头,本该如此,坊间百姓向来喜捕风捉影,尤其喜好谈论皇家贵女的秘辛,若这种事传扬出去,最后还不知被编排出什么话本子来。 他极是护短,这件事没有阿瑶也就罢了,既然牵扯到自己徒儿的闺誉,自然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帮匪徒究竟什么来历?既然是几位皇室女子出行,身边少不了随行的中护卫,大隐寺又不是那等山岳小庙,那帮贼子究竟是如何闯入寺内的?”清虚子提出心中疑问。 瞿子誉皱眉道道:“按昨情形来看,匪徒的目标似乎由始至终只有颐淑郡主一个,阿瑶不过受了池鱼之殃。但我今细想此事,总觉得有太多蹊跷之处,颐淑郡主年未及笄,又刚回长安不久,想来不至于与人树敌,为何会有人这般处心积虑对付她?” 瞿陈氏话道:“我的儿,你年轻阅历浅,哪知道这里头的龌龊。听说那颐淑郡主小小年纪便生得天姿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难保没有那等登徒子见起意,做下胆大包天的行径。也亏得那恶人未能得逞,要不好好的一个小娘子可不就这么毁了。” 清虚子不知想起了什么,重重哼道:“我看此事十有*跟缘觉那个老秃驴不了干系,大隐寺享皇家供奉这么多年,寺内寺外没少花银子修葺,怎么可能连个贼都防不住?说不定就是他跟贼子里应外合,再反过头来贼喊捉贼!“ 阿瑶暗翻白眼,师父这话明显挟带了私怨,缘觉方丈苦心经营大隐寺多年,好不容易才跟皇室搭上关系,怎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对付皇室中人?一旦事发,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瞿子誉也想到了这点,不过他历来稳重,轻易不肯拂人脸面,便只微微一笑,端了茶低头品茶。 说话间到了饭点,瞿陈氏苦留清虚子师徒留下用晚膳,清虚子本打算谢绝,见沁瑶对他直使眼,迟疑了一会,又改口答应。 瞿陈氏喜出望外,忙亲自到膳房去置办素食。 瞿子誉尚有一堆翰林院的公务要处理,这会见沁瑶比起早上已好了许多,便也跟清虚子告了罪,起身去书房。 沁瑶见房内终于只剩师徒三人了,忙将昨夜之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清虚子和师兄。 “竟有这等事?”清虚子既惊且怒。 沁瑶点头:“我自跟着师父您学道以来,几乎没有魅敢近我的身,像昨夜鬼物那样敢登堂入室的,徒儿还是头一回遇见。徒儿想,若不是有噬魂铃护体,那鬼物说不定不只是隔帘窥伺这么简单,早就出手对付我了。” 阿寒瞠目结舌:“什么鬼物这般胆大?不过,阿瑶你别怕,有师父和师兄在,绝对不会让那鬼物得逞的。” 沁瑶摇头:“我怕倒是不怕,只是奇怪这鬼物从何处来的,为何好端端地找上我了呢?” 清虚子着脸寻思道:“这鬼物昨晚未能得逞,怎肯善罢甘休,说不定今夜还会再来。” 阿寒一惊,焦急道:“那,那怎么办,阿瑶眼下受了伤,万一被那鬼物给伤了,可如何是好?” 清虚子凝眉思忖一会,计议已定,看向沁瑶道:“阿瑶,今夜我和阿寒不回青云观了,咱们在你们府中守株待兔,万一那鬼物真来了,自有师父在此。为师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祟这般了得!” ————————————— 常嵘觉得长安城最舒服的季节是暮。既没有初的冷,也没有夏初的浮热,风吹在人身上既清凉又柔和,头也不那么刺眼,如果可以选择,他愿意长安城一年四季都是暮。 可惜他今晚却无心欣赏这样的夜。从早上起,他已经来来回回在瞿府和里之间跑了七八趟,每回瞿府有什么动静,他都得立即跑回里跟世子汇报。 这么一天折腾下来,饶是他年轻体健,也累得人困马乏了。 傍晚时分,小道姑的师父和师兄也神匆匆地赶来了,自进府之后,就再也没出来,看这个架势,多半今晚打算留宿瞿府了。 常嵘有些举棋不定,这件事要不要去告诉世子呢。 夜越来越深,瞿府的人似乎已经歇下了,府内府外都静悄悄的。 常嵘观望了一会,不见瞿府有什么异样的动静,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按兵不动,若真有事,再进跟世子汇报也不迟。 这么一想,常嵘长长地伸了个懒,打着呵欠对魏波道:“今晚多半没什么事了,一会我们俩换着班去歇一会,总这么熬着,铁打的人也受不住。”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