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留下么?”程渲反问。 “我才不会。”莫牙想也不想,“多留一天都想吐。” “你去哪里,我去哪里。”程渲和莫牙十指绕,“你走,我也走,绝不多留一天。别说皇权,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绝不留下。” 莫牙吧唧亲了口,“不枉我这么疼你。”莫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拉着程渲就往上去,“天还没亮,再去睡会儿。” 程渲顺从的依着莫牙,却还是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眼——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萧妃已经答应帮穆陵,唐晓也应下离开的子…一切都在按着既定目标进行着…可为什么…自己有种说不出的不祥之。 程渲观过穆陵的面相,穆陵天庭透红,锐目有神透着权光,穆陵是有后福的人,死地重生,应该不会再遭大难。 程渲还想琢磨什么,身子已经莫牙按下,莫牙恼道:“赶紧再睡一觉,睡不好,伤肝,肝俞啊!” 程渲蜷缩进莫牙的怀抱,莫牙双臂把她紧紧环住,倚着她幽香软糯的颈脖美美睡去。听着耳边沉缓有力的呼声,程渲闭上眼睛,不再去胡想其他。 次 三皇妃出殡那天,也是穆荣自请入空门的子。武帝无望之下,想再做最后一搏,亲临司天监焚骨,占卜老三为僧的凶吉。 他渴望卜下老三。 ——没有卦师敢去卜这一卦。皇帝亲临求卦,能有幸卜之可谓三生有幸,祖坟冒烟,要是以往,挤破了头也要争取,但这次,连周长安也想避而远之。 大家都知道,这是个两难的卦象,武帝是想卜下老三,可三皇子要是留下,他遇到横祸,又会算在谁头上?要是卜走…龙颜必定不悦,要是迁怒于卦师,丢饭碗事小,掉脑袋事大呐… 众卦师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武帝已经有些不耐烦,他看向周长安,“修儿死后,鎏骨不见,整个司天监道行最高的也就是你,还推什么?快,替朕焚骨。” 周长安求救似的看向武帝身后的太子女婿,自己是太子岳父,太子看出难处一定会帮自己挡去,但,唐晓却避开周长安不安的眼神,待着犹如陌生人一般。 ——“还有人擅焚骨的。”李骜适时进言,狡猾的看了眼沉默的程渲,“之前卦师甄选,太子亲试程渲焚骨,还称赞有加。周少卿是会焚骨,程渲,是擅焚骨,一字之差,却差去千里。” “程渲。”武帝记起什么,“朕记得,太子说起过这个人,那就…由程渲来焚骨。” 程渲没有推辞,她沉寂的摸进冷清的焚室,捧起一块古老的骨,放进燃起的焚炉。烈火烧着骨发出呲呲的响声,程渲盘腿而坐,悠悠闭眼,口中低念有词。 唐晓观察着占卜的程渲,他对这个卦女一直抱着深深的恐惧戒备,不仅是因为人人都说修儿有通天的本事,还因为,自从他第一次看见这个厉害的女卦师,就生出一种没法形容的奇怪觉,像是自己在见她第一眼时,就预料到了有一天自己会和她扯上理不清的关系。 她像是一个魔影,跟随着自己,不远不近,自己想避开,却又逃不掉。 就像是——景福外,他看见了焦急等待五哥的修儿,他告诫过自己许多次,要远离这个可怕,可是那天,他抑制不住的走向修儿,像是冥冥中有什么牵引着他,站到了修儿的面前。 ——“五哥!” 她叫自己“五哥。” 唐晓不动声的端详着程渲,自己没能烧死她,她和自己一样,涅槃崛起,愤而重生。 卜官取出骨冷却,呈到了程渲身边,程渲用菩提润了润手,捋起衣袖把柔软的手心按在了骨上。 武帝前倾着背,渴求的看着那块漆黑的骨头。唐晓扶住他快要倒下的身体,宽道:“父皇别急,程卦师给给出您想要的答案,三皇兄不会真的遁入空门的。” 武帝没有理会老五的劝,他死死盯着程渲的动作,枯抖动着,搐着,“卦象,怎么说?” ——“今生缘尽,却可安生。”程渲睁开眼睛,“皇上,三皇子出家续不了和皇妃的情缘,但却可以给自己续今世的安生,三皇子离开皇是利己的好事,如果您想保全这个孩子,就必须放他离开…” 武帝龙颜震怒,“胡言语,老三在朕身边,朕会保全不了自己的儿子?”话才说出口,武帝忽然嘎然顿住,苍老的脸上出悲哀的绝望,“你说的不错…朕哪里保全的了所有…不然他们也不会一个个离开朕…死的死,散的散…算了,算了…老三要做和尚,去就是,朕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儿子,走,都走…全都走吧…不要再回来…” 武帝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抖着明黄的龙袍,犹如一只折翼的飞龙。 老内侍赶忙扶住武帝,武帝蹒跚的走出焚室,只留下深深的叹息。 程渲吹散骨上的灰渣,焚室里只有她和唐晓俩人。程渲捧起骨,扬笃定道:“殿下不走,是怕我顺走骨么?” 唐晓笑了笑,“一块俗骨,你怎么会在意。鎏骨不见,天下怎么会有配的上你的骨。” 程渲知道唐晓在不动声的观察自己,但她没有一丝害怕,虽然唐晓做了许多灭绝人寰的恶事,但程渲还是不惧站在他身边。 ——同是假面,谁又需要怕谁。 “程渲。”唐晓喊住程渲离开的步子,“如果可以,离开岳吧。” “离开?去哪里?”程渲俏声发问。 “去…”唐晓眼前忽然闪现出蜀中辽阔的大地,“从哪里来,就回去哪里。哪里都好过岳。” 程渲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好像属于岳呢…殿下就不要忧心一个卦女的去处了。”程渲说着,已经悄然迈出门槛,焚室的门掩上,留下屋灼烧后的刺鼻气息。 ☆、第142章 女汉子 “离开?去哪里?”程渲俏声发问。 “去…”唐晓眼前忽然闪现出蜀中辽阔的大地,“从哪里来,就回去哪里。哪里都好过岳。” 程渲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好像属于岳呢…殿下就不要忧心一个卦女的去处了。”程渲说着,已经悄然迈出门槛,焚室的门掩上,留下屋灼烧后的刺鼻气息。 唐晓深着浓烈的焦糊气味,司天监焚室,决定自己命运的那一卦也是在这里卜出。昨夜,穆瑞和自己说:在他的周密安排下,萧妃长子夭折,他用自己的儿子换走萧妃幼子... 至于那个被他调包的小皇子,在贤王府抚养不久就因病夭折,没有福气活到长大...穆瑞说的,是真是假? 穆瑞行事周详,手段也可以说是果决狠辣,照他的子,应该不会留下那个皇子,自己身边也好,送到他乡也罢,那个孩子的存在,对穆瑞的筹谋而言实在太危险。 不论是不是因病夭折,还是另有隐情...都该是已经死了。 唐晓才想少许松懈,忽的神经又紧紧绷起——景福外,修儿把自己错认是穆陵...唐晓一直以为,这场错认,不光是因为自己已经模仿的惟妙惟肖,更重要的是,双胞胎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觉,可以恍如一人般。 修儿是绝顶聪明的卦女,又是觉灵的瞎眼...如果不是双胞胎间的契合觉,怎么可能骗得过她? ——可她的一声“五哥”...唐晓的头忽然有些疼,他竭力想悉,却又无从探知。 还有莫牙。刺墨被自己囚数月,一直视死如归不肯帮自己,刺墨连死都不怕,为什么会因为收养的一个徒弟,放弃了所有的坚持... 莫牙举止清贵得体,宠辱不惊看不见荣华富贵,他披上一身华服,俨然也是一副贵族姿态...自己的双胞兄弟,难道会是...大宝船上的莫神医? ——穆瑞明明说,那个孩子已经不在人世... ——套路,全是套路!唐晓的头疼的像是要炸开,母妃咄咄人要自己让出皇子之位,自己费心易容,却变作了穆瑞的儿子... 唐晓俯身看向水盆,如镜的清水里,穆陵的脸对自己似笑非笑。穆陵——贤王之子!他居然是贤王的儿子...唐晓哐当一声挥倒水盆,穆陵的脸碎做一片一片,化作潺潺的水。 珠翠 莫牙还没走进珠翠,就觉得四周有些异样,门外守着的几个护卫看着面生,见莫牙进来还多问了几句。莫神医看着像坏人么? ——“福朵姑姑...”莫牙才开口,福朵竖起食指示意他进屋说话,莫牙见珠翠的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点了点头跟在福朵身后。 屋门关上,莫牙疑道:“怎么护卫都多了几个?是出什么事了么?” 福朵叹气,“还不是因为建章的事。娘娘那天执意出,消息走漏出去,惹了皇上皇后的不快,皇后当天就斥责了娘娘几句。原本以为也就这样了,谁知道...三殿下忽然要出家,心意坚决劝都劝不住。皇上痛心就算了,皇后无所出,一直是倚重建章的,三殿下说走就走,皇后心里不痛快,更是迁怒咱们娘娘...这不,虽然没有明令足,但也派来几个守门的,说是让咱们闭门思过,最近...都是不能随意出去了。” ——“这样...”莫牙若有所思,“娘娘行事谨慎,那天出也低调的紧,是被自己人说出去的么?” “不会是自己人。”福朵肯定道,“珠翠个个都是可靠的老人,忠心耿耿绝不会半个字。可是...皇水深,许多都是靠不住的,莫太医不用担心,之前娘娘出也被有心人瞧见过,不过就是闭门些子,最多个把月也就不了了之。娘娘正好歇着养身子,最近劳心劳力,娘娘都熬瘦了。” ——“我去瞧瞧。”莫牙起衣袖快步走进里屋。 见莫牙过来,萧妃气都好了些,放下手里的毫笔,眼里盈着笑。 ——“娘娘不能辛苦,怎么又写起字来了?”莫牙蹙眉。 萧妃执起自己才写好的一副,摇头道:“本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提笔了,早年做桑女的时候大字都不认得一个,还是刺墨教我写下自己的名字。后来入无聊,才找识字的人教会。你看看,写的如何?” ——“良辰美景瑭须记,随心所往事事宜...”说真,萧妃这几个字写得真是不咋地,莫牙直白,但也知道顺人心意的道理,对于看得顺眼的人,莫牙是愿意说几句好听话的,“字写得...娟秀有力,好。” 萧妃抿,“能得莫太医夸几句,也不枉本写了好一阵。” “这是...签文呐。”莫牙念道,“还是一支上签。” “是本替...”萧妃低声音,“替瑭儿求的,上上签。本想抄上一百遍,替他攒下运数,他离开时,挑一副写得最好的让他随身带着...往后不能再见,见签文,犹见母亲。” ——瑭儿...莫牙喉结动了动,你开心就好。 “娘娘。”莫牙还是忍不住道,“您真信过了冬天,他就会让出位子,心甘情愿离开?” “本信。”萧妃对着端详着自己并不算好看的字迹,“他已经没有选择,最重要的是,他是本的孩子,母子连心,就算十多年没有相见,血脉亲情应犹在,本不会害他,他也不会骗自己的娘亲。”萧妃对莫牙嫣然一笑,“是陵儿让你来试探本的吧?你去告诉他,母妃从没这么释然过,就让...瑭儿陪在本身边最后一段子...快了,快了...” ——“娘娘。”一个小婢女敲了敲门,“太子妃来给你送炖品了。” 萧妃快道:“玥儿也是个孝顺孩子,她知道本不喜燕窝的淡腥味,平也吃得极少,她说燕窝滋补,特意找外的师傅学会用姜沫祛腥味,又能暖身又能调养,真是难为了这个孩子。” 说话间,周玥儿端着碗盅珊珊走近,眉间华贵难挡,但眸子隐现落寞。福朵端起碗盅,用银勺搅了搅呈给主子,萧妃一口口惬意的吃下,放下碗盅冲周玥儿挥了挥水袖,示意她来自己身边坐下。 莫牙瞥了眼碗盅底,果然沉淀了些淡黄的生姜沫,燕窝本来就难炖,加上姜沫更是要费许多火候,一守就是两个时辰起,看来周玥儿为了哄婆婆高兴,也是狠下工夫。 ——“陵儿,待你好不好。”萧妃拾起周玥儿的手,和蔼发问,“本听说陵儿政事繁琐,你会不会觉得委屈?” 周玥儿涌出委屈,但仍是笑道:“玥儿可以嫁给自小心仪的夫君,可以每天看见他,喜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莫牙咂舌——能屈能忍女豪杰,莫神医敬你是条汉子。 萧妃似乎想着什么,周玥儿见还有莫牙在,小坐片刻便起身告辞,跟着的婢女端着空碗盅,怯怯快步离开。。 萧妃看向莫牙,“你说,瑭儿要是离开,这位太子妃,该何去何从?真到了那时候,怕是瞒不住她...” 莫牙想了想道:“太子妃真心喜五殿下,只要是为五殿下好的,她都会去做,真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一定会为着自己喜的人,做应该去做的事。” 萧妃执起笔,一笔一笔认真书写,红吹了吹墨迹,含笑递到莫牙手边,“送给程渲的。” ——“送给程渲?”莫牙看着念出声,“良辰美景渲须记,随心所往事事宜。为什么不是给我,反而给她?” 萧妃笑出声,“本知道自己字写得难看,你憋着笑呢。你和程渲要好,送给她,不就是你的么。” 莫牙惜的折起字帖,离开时还不忘提醒道:“娘娘这几天身子虚乏了些,还是要好好歇息,这个冬天,就什么都别想了。” 萧妃宽含首,“不想,什么都不想。” 景福 长廊里,唐晓负手注视着从母妃那里回来的周玥儿,他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小婢女手里的碗盅,双目带着赤。 ——“真冷啊。”周玥儿了手,“还没入冬就这么冷,这个冬天,还怎么熬?殿下...” 唐晓掠过她冻红的手指,冷冷道:“母妃喝了你送去的燕窝?” 周玥儿点头,“都喝了。殿下支的点子真不错,母妃不喜燕窝的腥气,可燕窝大补,里哪个女人不是当水喝的。殿下说加些姜沫可以去腥,还可以暖身健体,头回送去母妃就说臣妾炖的顺她心意,今天更是喝的干干净净,还夸了好些。多谢殿下...” 唐晓嗯了声,口吻温和下来,“既然她喜,就要麻烦你天天劳心了。母妃身体康健,本一定会记着你的好处。记住——每一钱姜沫,那姜沫是本向高人求得,一定,要用本给你备下的。还有就是,亲自去送,不可加以旁人之手,知道么?” ——“臣妾,不敢懈怠。”周玥儿屈膝恭顺道,见夫君对自己话音柔和,心里也是高兴,“母妃要是知道一切是殿下的心意,一定很更加欣。” “不是本,是你。”唐晓意味深长的按了按周玥儿的酥肩,“是你才对。” 岳城外,密林幽远处。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