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查出真相,洗清名誉,首先得活下去,还得有人肯信她帮她。 既然能在城外巧遇楚曜,说明这是天赐良机。 反正他是未婚夫,两人早晚要成亲。 再说,不就是后背吗,是人都有,飞禽走兽也都有,见一见有什么大不了! 君无双咬牙转身,蹭蹭蹭几步绕过四条屏,抓起浴桶旁矮凳上的丝瓜络,闭眼撇头,用力擦下去。 楚曜是今上的嫡亲侄子,甚得重用,权势滔天,只是时年二十有七,却尚未娶,据说王府中也没有妾室。明面上的说法冠冕堂皇,他一直忙于为皇上办差,不曾顾及终身大事。至于实际上,哼,谁知他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再用点力。”楚曜指挥道,“晚饭时不是叫人送了一只烤羊腿过去,难道还没吃?” 君无双只好双手一起上。 足足擦了一盏茶功夫,楚曜才叫停。 君无双抖了抖酸疼的双臂,转身睁眼,才迈步要走,忽然被人从背后拦拽进浴桶。 楚曜的浴桶与他的毡帐一样,高而阔大。君无双身材娇小,呛了两口水才站起来。 本就不合体的男装全透,薄薄的夏用衣料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优美的曲线。 她反应很快,立刻双手叉环在身前,遮挡外的.光。 受人冤枉的恼怒,名声被毁的委屈,被亲人索命的伤心,不知未来如何的彷徨无助……积攒多的力加上如今无端被人轻薄的难堪,瞬间一起爆发出来,君无双再顾不得恭敬与讨好,恼羞成怒地责问道:“王爷这是做什么?说相信我清白无辜,实际却把我当做不知廉的女人一般对待……” 说到一半忽然住口,眼泪上涌,需得死死咬住瓣,用力克制。 不能在欺侮她的人面前落泪,绝不! 吹弹可破的肌肤因为愤怒而涨红,星辰一般明亮的双眸蒙起雾气,长长的睫上还挂着晶莹细碎的小水珠。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格外美丽,也格外惹人怜惜。 楚曜凝视她许久,才轻声问:“想哭就哭吧,为什么要忍着?” 君无双依旧咬着,默不作声,拧头转身,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浴桶边沿与她肩膀齐高,桶壁滑,无处借力,君无双试了许多次,每次都以双脚落回桶底为终结。 “其实我对你很意。”楚曜道。 莫名其妙的话语令君无双停止动作,静静地等待下文。 然而,下面没有了…… 背后的水声还有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清晰地告诉她,那个可恶的家伙出了浴桶,正在擦身穿衣。 “我现在去议事大帐与几位将军讨论士兵们论功行赏的事情,今晚不会回来,你可以睡在这儿。” 楚曜说得淡淡的,仿佛只是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赐婚半年,时间足够他调查清楚君无双所有的事情。 侯府嫡女,出身不低。可惜父母早亡,爵位旁落。没有亲兄弟撑,对女子来说未免美中不足。不过他楚曜不是依仗岳家势力的卑劣之人,这一点于他无甚所谓。 她生得很美,男人没有不喜美人的,但楚曜最意的还是君无双的情。 遭遇不公就抗争,身处逆境不放弃,坚强不屈,正是做他子需要的品格。毕竟他常年在外,偌大的王府都得王妃打理,格决不能软弱好欺。 还有,她喜恶分明,与他母亲那样标准得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家闺秀明显不同,更是锦上花。 至于所谓的私.□□件,不是他轻易相信君无双一面之词,而是得多蠢才会相信蔺秀才所言? 相恋两年,从未光明正大地向侯府提亲,也没过半点行迹。真是如此谨慎,为何偏在君无双被赐婚后将事情闹到人尽皆知,本是想至她于死地。就算用报复说得通,却完全没想过自己极大可能因此死于非命,这不是一个心思慎密的人的做法。 行为矛盾,前后不一,摆明造假说谎。 再看那依旧倔强地背对他的娇小身影,楚曜脸上了些许笑意。 “反正身上都了,正好顺便洗一洗,箱子里有未穿过的衣服,你可以自己找来换。” 说罢,便离开了。 君无双听到帐帘落下的声音才转过身,原来,叫她过来是为了让她歇在这里。 王爷的毡帐当然比临时搭起的备用帐篷舒适。 不过,谁要用他洗过的水洗澡啊! 君无双哼一声,踩着桶里的木凳爬出来,褪去*的男装,扯过巾擦干了身子。 躺到软绵绵的大上时,君无双享受地叹了一口气。 楚曜这人,似乎不赖。 或许,可以开始期待他查出真相,恢复她名誉,然后两人成亲之后的子。 那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觉得在头顶的霾不再那样沉重,依稀能够看到未来光明的前景。 君无双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却没能等来原定的接仪式,取而代之的竟是楚曜的死讯。 ☆、第2章 第二章: 苦涩的汤药灌入口中,带来无限的恐惧绝望。 君无双奋力挣扎,终于摆了钳制她的人,恢复自由。 她迈步逃跑,不想脚下踩空,咕咚一声摔倒。 无双茫然睁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张红木脚踏上,旁边是雕花架子,霞影纱的帷帐未放下,用银钩束着钩在柱上。 布置有些眼,却一时想不起。 记忆的闸门随着她的思索霎时开启—— 楚曜死后,假扮杂务兵留在军营里的无双与楚曜其他亲信一样,被定为失职之罪。无双试图向行刑者解释清楚她真正的身份,那人笑着说相信,转脸却命人按住无双强灌下毒.药…… 她不想死。 诬陷她的人还没得到惩治。 名声尚未恢复清白。 她不甘心…… 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她是来到死后的世界,还是没死? 无双犹疑地爬起身,发现自己竟然只比板高了半个头。 伸出手,那乎乎、圆滚滚、藕节似的小短手明显不是她的。 再往下看,上身只穿了件绣鱼戏莲叶的红肚.兜,前平坦无波,肚皮还微微有点鼓。 她变成了个小孩子? 正思忖着,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无双来不及做出反应,门口帘栊已被挑起,身穿天青对襟襦裙、头戴翡翠明珠钗的少妇走进来,一见她就蹙眉道:“怎么自己下来了?” 说话间,人已到近前,把光脚站在地上的无双抱回上躺好,又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十分仔细地拢好被角。 “你呀,病才好了一点,怎么就顽皮起来,光溜溜的跑下又着凉可怎么办?”少妇假作生气,纤纤玉指轻点无双额头,忽然手上顿住,奇怪道,“这是怎么回事?”问完又笑,亲昵地捏着无双的脸颊道,“你这小小一团的怎么可能自己下呢?是睡的不老实跌下来的吧,额头都磕青了,真可怜,疼不疼?” 边说边把无双裹着被子抱进怀里,“娘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无双看着她怔怔发愣。 少妇三十岁上下年纪,生得甚美,容貌与她还有几分相像。 这是……娘? 无双六岁的时候,生母杨氏就过世了,所以她记不清母亲的模样,无法辨认。 少妇发现女儿呆呆的,故意逗道:“摔傻了?可别啊!你爹进山给你抓豹猫去了,让娘想想看,要是双双傻了把豹猫给谁玩好呢?” 无双闻言,全身颤抖。 生病,爹爹,豹猫…… 她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这里是她家,眼前的人就是她娘。 她竟然回到了小时候? 四岁那年夏末秋初时,无双生了一场病。药苦难咽,身体难受,小小孩童,自制力不佳,免不了发脾气,哭闹着说要养一只豹猫。爹爹君恕答应了,在休沐时进山狩猎,却因为坠马受伤,昏不醒。杨氏衣不解带照顾丈夫,不曾发现自己怀有身孕,结果产伤了身子,不到两年便香消玉殒。君恕苏醒后,双腿不良于行,身体也孱弱不堪,难复当初康健,在子去世后没几年也跟着去了,只留下无双与姐姐无瑕相依为命。 无双越想越心惊,尖声问:“爹爹去了多久了?” 杨氏瞥一眼靠墙条桌上的西洋座钟:“有两刻钟了。双双别急,傍晚前你爹肯定回得来,还会带豹猫一起,双双高兴吧?” 不,她一点都不高兴。 她什么都不要,只想父母双全,一家平安。 无双无助极了,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说得明白。说她未卜先知?说她死后重生?如此荒谬,又出自于一个四岁幼童之口,怎么可能有人会信。 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一本正经地对杨氏诉苦道:“娘,我刚才做梦,梦到爹爹坠马受伤了。”女童的声音软软濡濡,再严肃认真仍带着几分撒娇似的嗲劲儿,倒是与无双说的话十分相配,而且毕竟是曾经历过的事情,说到后来,焦急混合着伤心,竟然鼻子一酸,眼泪上涌,眼看便要哭出来。 “傻孩子,那是梦,梦都是反的。”杨氏着无双的小脑袋安她。 如果真是梦就好了。 从小到大,无双不止一次期待过,某天早晨醒来,发现爹娘相继出事只是一个噩梦,她和姐姐依然有父母疼、保护,那样姐姐就不会被徐朗那个混蛋欺骗,二婶也不敢在真相未明的情况下自作主张打算药死她。 “夫人,糜粥好了。”梳双髻的丫鬟捧着托盘进来。 无双认得她是杨氏的大丫鬟白。 白忠心耿耿,主母去后,她像母护小似的护着无双姐妹俩,因此被总想从大房占便宜的二婶当做眼中钉,被寻了错处强硬地打发出府,无双姐妹俩几次派人去找,始终杳无音讯,恐怕凶多吉少。 无双抿,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一样一样来。为了改变娘、姐姐、白和自己的命运,当务之急首先是爹爹不能出事。 她灵机一动,心中有了主意。 “爹爹不回来,我就不吃饭,什么都不吃。”无双踢腿眼,装作哭闹。 小孩子讲道理,大人一般都只觉得好玩好笑,不会认真听,那就唯有用小孩子的方式了。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