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娥忙挡在纪姜面前道:“你糊涂了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样慌叫成什么体统。” 那小太监扑通跪倒:“黄公公让我来给太后娘娘回话的,可老嬷嬷说娘娘歇下了不见人,我我……我没注意了,才来找李姑姑和姑的。” 说着,他朝纪姜磕了一个头。 “姑,您给个话,让奴才去回黄公公……您不给话,黄公共和奴才都要死啊……” 他胡言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李娥扳直了他的:“你说了半天,连是个什么事都没有说清楚,让殿下怎么给你们话。脸搽干净了,好好回话。” 那小太监扬起脸道:“万岁……万岁爷突然要纳新妃……哦,不是……是要封新皇后……” “什么?封谁?” “是是……是今宋夫人带进里来一个奴婢,从前唐少监的那位菜户娘子……窦悬儿。” “怎 纪姜头顶翁的一声炸开。 窦悬儿,陆以芳怎么会带她进,还有她怎么会进到的文华殿见到皇帝。 她怔着没有说话,李娥忙细问道:“怎么会突然要封新皇后了,你说清楚啊,究竟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显然也知道这事的要命之处。拼命地将舌头捋直道:“今儿宋夫人进来瞧皇后娘娘,谁知娘娘来了慈寿这边,宋夫人说,她从前也是里走出去的,想回尚仪局走走,奴才们都知道夫人以前是女君子,就都没拦着,谁知道,听说夫人路上路过文华殿,不晓得怎么的,叫万岁爷看到了她身边的那位窦氏,竟命梁掌印亲自宣见……这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要宣旨封后……您说……这新后还……” 他说得多了,不了一口唾沫。 “黄公公说兹事体大,拼命在文华殿劝着呢。可是您知道咱们万岁爷的子……” 第103章 选择 李娥望向纪姜, “殿下, 如何好。” 纪姜却凝着陆翎跪着的地方,一声未吭。 李娥心里着急, “殿下,您说句话呀。” 纪姜的手指在袖中一点一点扣捏起来。在她看来,窦悬儿的变故一定是梁有善的棋, 可走到这里, 下一步是什么呢? “李娥,你让我想想。” 说着,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如今朝廷局势看起来, 对于宋简和陈鸿渐这些人而言是一片大好。矿税和盐税的接连改革,早把梁有善这些人用来掏金银的路子堵了死。在加上惩治犯官,不论是口供还是实证,都足以办了梁有善, 唯一要命的就是少帝对他的偏信。弹劾他的折子,盖不上那一方鲜红的玉玺。 陆家这位皇后是梁有善替他挑的,如今看来, 却并不像是一个有智的女人。那这个女人进的意义何在呢?是为了给陆以芳窦悬儿搭这一座桥吗?那为什么不直接将窦悬儿送进文华殿,而要多此一举, 在这之前,先送入宋简的府中呢……她心里突然一惊。她虽然还没有全然想明白其的连环。 她那时顾着自己的伤心, 竟然没有想到,窦氏的事是几步连招棋,一招一招也许都是向宋简去的。 “李娥。” “奴婢在。” 纪姜抬手指向那个仍旧跪在阶下的女人:“你去把万岁的这个意思, 告诉陆后。” “殿下,这不是的让陆娘娘又得法闹起来嘛……” 纪姜道:“只要没有下旨昭告天下,怎么闹都是大齐廷的秘辛,母后和我如今都见不了万岁,也去不了文华殿。既然她有这份痴劲儿,就让她去一文华殿。我也是无法了,这件事一旦传到朝廷上,君要册臣子的弃妾为后……” 她的话一半滞在喉咙里,但李娥也顺着想明白了。这件事情一旦张扬出去。若想要顾及皇族脸面平静落幕,宋简要么被走帝京,要么就会被死在内阁。 “奴婢明白,这就依您的话做。” 纪姜不肯再中多做停留,匆忙赶回公主府。 一进门却将七娘吓了一跳:“欸?殿下今夜不是在中有事么,怎么这会儿子的功夫就回来了。” 纪姜不及解释,只问道:“宋大人呢。” 七娘本在浆洗衣物,见她神不好,忙擦了擦手站起身:“大人在呢,在书房里,小侯爷来了,和咱们大人在说事。顾小爷也在里面。” “好……” 她说着就往书房走,七娘很少见她如今的焦惶恐模样的,忙追了一步道:“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谁知,话音还落,偏房里的孩子却哭闹起来。 七娘的也不及再细问了,一面擦着手,一面往房去哄抱了。 幼子哭声,还有整座庭院中细软的鸟鸣,并着并不能听清楚的房中人声,混杂入耳,着实叫纪姜心。 她侧身望向几步之外的书房。 雕花窗格稀开着,金竹所制作博古架衬在其后,宋简就坐在窗前,人在病中,身上只穿着一件白绫质的中衣,手中拖着一只钧窑的瓷盏,目光的沉静地与对面的人说着什么。人一旦从谋之中退出去,一生坦以谋行天下,却会因此而暴在明晃晃的光之下,被焦烤脆皮骨,相反,那些在之地行走的鬼魅,却韧得如同绳,无论如何也扯不烂。 纪姜不敢闭眼,仿佛一闭眼,他就会和宋子鸣的形象重合起来。 *** 书房中焚着瑞脑香,宋简亲自烹茶,邓舜宜的目光却凝着炉上燃烧的火焰。 “你还要再南方那一批犯官的口供吗?” 宋简斟一盏茶,递向立在一旁理剑穗子的顾有悔。 顾有悔接过来道:“你别看我,我搞不懂你们朝廷上耍的那一套。我就一个问题,既然证据确凿,梁有善也的确罪无可恕,你为什么只办了南方那一堆喽喽。” 宋简收回手来。提壶烫涤闻香杯。 他原本就是一个有雅趣的人,尤其是回到纪姜的府上以后,人在养病期间,心松意快。有了雅情也不像从前那样消。 邓舜宜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叹了一口气。 “顾少侠你不明白,内阁弹劾,最终也得陛下下旨才能落到刑部议罪,如今……整个司礼监都在梁有善手上,如果内阁强硬弹劾,无疑是。” 顾有悔看了一眼手中的杯盏。 盏中风雅地浮着一朵孱弱地茉莉,花瓣被滚汤的茶水烫软,于是,拼命地舒展开来,眼前美意惨烈。像极了那个被折至极的却依旧美好的女人。 “你为了纪姜?” 他沉声问了一句。 淡淡花香散入三人的鼻腔,宋简摇了摇头:“不全是。” “那还有什么。” 宋简抬起头来,“如果,一旦皇帝身死,你们想看几家分齐。” 说完,他向窗外看去。天云静静浮在庭院一方天顶之中。 公主府的午后,花鸟鱼虫皆有自己的生息,幽静的凤仙花,惆怅安宁。 “江山多灾难,大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平定下来,我这个人也懒了,不想再见动。” 顾有悔无言以对。 顾仲濂的一生,也是这样的执念。这世上也许有企图扩张,大杀四方的君王,也有挥霍人命,颠覆乾坤求极位的反臣,却从不见人在朝堂,忧见人间疾苦的忠臣反上文华殿的。无论君王如何昏聩,他们不惜抵着千古骂名,不惜以死成仁,扑入政坛的熊熊烈火之中去。去换取平宁安顺。哪怕最后,会被这把火烧得连一骨头都不剩。 他一面想,一面沉默下来。 至这一刻,他多多少少有些理解,纪姜对这个人执源自何处。 他们本质是一样的人。 纪姜卑微,不是因为弱懦,而是因为担当。 宋简退让,也不是因为软弱,同样是因为担当。 他们都没有因此而沉沦,反而活出了令人心疼和敬仰的光芒。时代折磨了这些光耀的人,也赐予他们的生死极大的意义。这也是为什么,这世上所有深邃难懂的文辞都不涉江湖,人们呕出的心,沥出的血,最后都要献给这些从不肯快意而活的复杂人。 “茶撒了。” 顾有悔一怔,果觉手指上有些发烫。想得出神,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茶汤倾撒了出来。他忙抬起头来,却见宋简正侧头看着他,手中捏着一盏新茶。 “这是第二道,不如纪姜手上的功夫。你尝尝。” 顾有悔接过来,一口牛饮而尽。邓舜宜苦笑了一阵:“你这个人啊,茶哪里是这样品的。” 顾有悔笑了一声:“我痛快惯了。宋简,我父亲的话对,你是大齐的股肱。也是她的良人。” 这话说得邓舜宜都怔了怔。 他们三人很少这样直白的地提及与纪姜相关联的事。毕竟每一个人心中都有隐秘的情,又都是年轻的男人,虽心知肚明,却都不肯坦然认输。奈何顾有悔这个认,惯了大刀阔斧,连认输都不肯藏匿赧意。 “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邓舜宜一面说一面摇头,说完低头品呷一口茶水,不再往明解。 正沉默,门被人轻轻推开。外面的烈一下子铺进来。 宋简侧头。门前传来纪姜轻轻的息。 “怎么没有留在里?” 纪姜立在门口,光将他她身子轮廓撕扯的模糊,她扶着门框静静地站着,却没有回应他的话。 顾有悔忙走到门边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里出事了?” “宋简……” “嗯。来,你过来说。” 他冲她伸出一只手。 纪姜摇了摇头:“宋简,我弟弟……要封窦氏为后。” “什么!” 邓舜宜和顾有悔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宋简伸出去的手僵了僵。 顾有悔恨道:“这皇帝疯了么,闹什么!” 邓舜宜拽住他道:“你也不该这样讲,万岁被阉贼蒙蔽很多年,人是有些昏聩,但也……” 他话还没说完,顾有悔却打断道:“什么昏聩,我看就是疯了,他要听梁有善得娶陆家人就算了,那窦悬儿是个什么人,不过是长得像公主。不管他荒唐到什么地步,也该要顾及皇家的体面吧,为什么要封那样的人为后!” 宋简垂下眼来笑了笑:“纪姜,你从前在中的时候,待万岁一定是尽了心血。” 纪姜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望向他:“宋简,我不知道里能将这件事成什么样子,一旦不住……”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