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奇无言以对。 虽然惊讶于盛星河的回答,但仔细想想,的确符合盛星河的为人处事,他这人大少爷脾气,自我惯了,做事很少考虑旁人受,更不屑于做好事。先前他带詹程程回家补课,就够让人意外,后来亲自去洗手间救她,那英勇正义热心肠,完全不符合他的作风,况且他一向讨厌女生们那些勾心斗角,又怎么会主动掺和。 那会江奇还以为盛星河转了,或者是詹程程有什么地方引了他,现在想来,真的是他想太多,人家就是欠债报恩,没别的。 江奇愣了会,尤不死心地说:“真不管她了?要是又被欺负呢!” 江奇的语气充了担忧,尤其是“欺负”那两个字,上次詹程程被泼得透,细细瘦瘦的狈模样,他看着都不忍心。 不知盛星河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一幕,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停滞,窗台外光在他乌眸中沉沉浮浮,幽光暗涌,显出几分恍惚,在默了片刻后,他最终挥挥手:“反正跟我没关系了!” ※ 那边,詹程程跟刘俊以正走在网吧的道路上,但事情并不顺利。 ——就在巷子口,他们被人拦住。 姚菲。 第11章 坚持 那边,詹程程跟刘俊以正走在网吧的道路上,但事情并不顺利。 ——就在巷子口,他们被人拦住。 姚菲。 她堵在去网吧的小巷子里,酒红连衣裙棕小皮靴,勾勒得身形优美,即便站在这陈旧的街道,仍难掩一身大小姐的骄矜高傲,詹程程跟刘俊以对视一眼,刘俊以被她的气场震慑,往后缩了缩。 姚菲最是瞧不起这种平庸的男生,看都没看他,直接将视线投向詹程程:“詹程程,我有话跟你说。” 两个女生到了一边。 姚菲竟然一改平的高冷,面带微笑的说:“詹程程,咱们俩何必闹那么僵呢,上次不是还在默安面前说好了讲和吗?” 打完亲情牌她说:“再说了,诗歌比赛跟你没关系,到底是谁写的,对你来说不重要,但是对我、对学校来说,就是大事……这样吧,你找下去也未必能找到什么证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给你钱,你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生怕詹程程听不到“钱”字,姚菲把钱字咬得重重的,着重强调:“三千块!” 三千块对于高中生来说可是大数目,对于詹程程更是大半年的生活费。 “怎么样?”姚菲以为詹程程有所心动,笑意更浓:“我听说你家也不是很富裕,有了这钱,你可以买新手机、新复读机、新衣服……”她伸出细白的手,摸向自己的衣襟,她的小洋装是厚实的高级雪纺,上面缀以刺绣,再成细细的百褶裙款,一眼就知布料昂贵,反观詹程程,普通无奇的长袖t恤,棉质,大街小巷几十块钱到处都是。 姚菲笑,“女孩子都美,难道你就不想穿我这种高档衣服吗?我现在就能足你,一套两套三套都可以,反正我们家有的是钱,你说的任何数,我都能接受。”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沓钱,按在詹程程的手上,十六七岁的姑娘,因为家底丰厚,有种有成竹的自信与锐气。 然而詹程程推开了那沓钱,抬眼望她,“一亿!” 姚菲以为自己听错,“你疯了吧!” “没疯啊!”詹程程注视着对方,语气淡淡讥诮,“收买不起就别收买!” “是了,姚菲,我就是想告诉你,世上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起的,可惜你不懂。真可怜。” “你们穷才可怜!”姚菲恼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就看你能找出什么证据!” …… 姚菲走了,但她这一举动让詹程程与刘俊以的心绪更加复杂。 “谢谢你啊程程,那么多钱你都没要,就帮我……” 詹程程神淡然:“有什么好谢的,应该的。” “对!”刘俊以得到鼓励,士气大涨,“姚菲越是这样,咱们越是要找到证据,打脸!” 詹程程眯眼笑,远山眉在海下弯弯淡淡,好看极了,“应该没问题的,你都发到博客上了。” …… 片刻,两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到了网吧,在烟雾弥漫的空气中找了台机子,开机。 可几分钟后,两人看着电脑页面齐齐呆住。 现实兜头泼了两人一盆冷水。刘俊以的博客上,那篇诗歌的博文,竟然凭空消失了! 两人面面相觑。 莫非是服务器坏了?把那篇没了?还是当时就没有发表成功? 刘俊以说:“不会啊,我记得我发表成功了的!千真万确!” 可不管他怎么说怎么,那篇博文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两人脑子嗡地大了。 ※ 翌。早读时间。 班主任与政教主任一起进班,政教主任就是专程来看詹程程跟刘俊以的:“你们的证据呢?给大家看看。” 姚菲跟着侧过头,詹程程隐约看到她在冲自己笑,着晨起的朝,她秀丽的眉眼写着挑衅,就在等她的证据。 詹程程心情复杂地看着前面的刘俊以,关于博文无故消失的事,不是他们两个高中生能控制的,但即便没有证据,昨天离开网吧,两人仍然商量好,口一致对外,就算没有找到那篇博文,也要把事情的经过跟老师同学说清楚。是非对错,总要继续坚持的。 她张张口,正准备说话,却见前面刘俊以抢先开了口。 “老师,同学们,对不起……” 詹程程一怔,刘俊以的话竟然跟昨天商量的不一样! 就听刘俊以继续说:“那首诗不是我的。” 詹程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 全班也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本坐在下面带着耳吊儿郎当听歌的盛星河都拔了麦。 台上刘俊以扭头,似乎看了詹程程一眼,但很快将目光转了过去。接着他面向姚菲,弯下,深深鞠了一躬,“是我嫉妒姚菲同学,我说了谎,我向姚菲同学表示深深的歉意。” 詹程程瞪大眼不敢置信,指尖都在颤,这个昨天还跟她一起信誓旦旦,说一定找出证据还原真相的人,今天,卑躬屈膝地承认抄袭了! 刘俊以似乎不敢再看她,一直低着头。 却是政教主任嚷起来,指着詹程程说:“你还不给我坦白错误!” 詹程程道:“老师,我没有说谎。” “还没有!”政教主任一脸怒容,“刘俊以都承认了你还狡辩!” “主任主任……”见对方真动了怒,班主任赶紧打圆场,“詹程程是犯了错,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育……” “教育!这样的学生,还教育得了嘛!”政教主任嚷着,“詹程程,念你平时表现尚可,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对着我,对着姚菲,对着全班承认错误,这事还有回旋余地,不然……” 政教主任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治理学生的手段十分过,全班的心都悬起来,江奇脸担忧,而周蒙则是在下面偷偷拉詹程程的衣袖,意思就是叫她服个软。 可詹程程看着全班,看着老师、教导主任与姚菲,背脊站得笔直,眼神坚定,吐词清晰,“报告老师!我没有说慌,没有诬陷同学,我所说的,就是事实!” 政教主任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暴跳如雷,“詹程程!” “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诬陷同学,败坏校风,还企图破坏学校荣誉!” “现在!”他近乎咆哮,“你给我滚出去!去升旗台下罚站!站好了!直到认错为止!!” “不认就给我记大过!!!” ※ 深秋的天,苍穹高远,明当空。 詹程程站在场一角的升旗杆下,已经站了一上午。 场上偶尔有路过的师生,好奇地对她行注目礼,詹程程动也没动。 到了下午,有部分学生知道了缘由,说这是高二七班的学生,也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被教导主任罚站在国旗架下。 耳边议论纷纷,詹程程已经听得不太清。 站了近一天,饿就不说了,双脚痛得厉害,小腿发麻,脚板都痛麻木了。头顶的太还明晃晃照着,晒久了,脑袋都发晕。 有人同情她,但知道是教导主任亲自罚的,没人敢给她说情,都离她远远的,生怕惹祸上身。 詹程程当做没看到这些人。 这时,就见场上远远走来一个身影,詹程程以为是陈默安,但那人在离她五米之外就站住了。 竟然是刘俊以。 他远远站住,眼里有愧疚,低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昨晚姚菲她爸找到我家去了,我爸妈只是个普通职员,可姚菲家有权有势,手底下好多厂子,我妈刚好就在她厂子里……如果我不答应,我妈就要没工作了,我不能害家人……我没得选……” 他默了会,突然说,“要不,你就说是你那天看错了,也承认了吧,干嘛要受这个罪!不然学校要记大过……” “滚。”冷冷的嗓音打断他,刘俊以不敢置信地看向詹程程。这个一贯温文带笑的女孩,此刻面冷厉如霜,她吐出那个字,“滚。” 刘俊以脸涨红,再待不下去,真的就走了,一眼都不敢多看詹程程。 …… 红旗架下,又只有詹程程一个人。 太渐渐隐去,不知何时刮起了风,天渐渐沉,不多时竟飘起小雨。 深秋的傍晚,雨丝飘到身上,凉凉的。詹程程站在雨里,一动不动。又有一人过来,这回真是陈默安,他步伐沉稳,面容清隽,打着一把伞,隔着萧萧雨丝,走近她身侧。 他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看着她。或许,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他了解她,她所坚持的,绝不会动摇,更不会低头。 叹息一声,他将伞撑到了她头顶。 青碧的伞,像雨中绽放的一片荷叶。 雨还在下,他走了,将伞留在那。 …… 陈默安不知道的是,他走后,詹程程并没有打伞。 她仰着头,任雨砸在自己的脸上,眼睫被淋,隔着模模糊糊的水光往外看,是风雨中仍旧飘扬的旗帜。 多么讽刺,红旗下长大的她们,从小被教育国,刚毅正直。然而,正直的人受罚,怯懦的人逃,妄的人得利。黑白不一定分明,是非不一定公正。 詹程程抹了一把脸,笑起来,倔强而讥诮。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