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你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慕师靖随口回应。 “慕姑娘真厉害,一句话治好了我的眼疾。”林守溪说。 慕师靖一愣,旋即羞恼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空在这废话?看你的西南方向,那里的佛动了!” 林守溪神肃然,将厚重的盾牌转向了西南方。 慕师靖打了个响指,漆黑炮管中的符文再被发,火拖着长长的烟迹破空而去,沿途的雨水被蒸发干净,大雾茫然。 在林守溪与慕师靖的干扰之下,语全神贯注地与女帝对敌。 语身如虹影,频频出拳,拳速越来越快,拳意越来越盛。 女帝结跏趺坐,手印不断变幻,她身后的千手观音之手也变得柔软,将语凌厉笔直的拳意尽数封拦。 语不断出拳。 她的长发狂舞,衣袍狂舞,血也在身体里疯狂沸腾,女帝本就虚弱,这个世界更拉近了她们之间的差距,她不断地进攻着,生出了一种可以将女帝王座真正打碎的错觉。 暴烈的战斗在死城暴雨中打响,碎街上尽数散落着损毁的武器和一个个空了的药瓶。 林守溪与慕师靖虽未真正出剑,可连绵的法炮炸响之声里,他们的气神也被推到了顶点,一脸狂热之。 也正是这气神的顶点。 女帝平静地问:“闹够了没有?” 她完成了一个常人的手指本无法结出的诡异之印。 “可,毁城。”女帝开口。 万般琉璃世界倏尔破碎。 天晶莹之光凝为一剑。 神剑推出。 语本想抵挡,可这排山倒海的剑风硬生生将她拂开,剑切过死城的中轴,所过之处,沟壑宽阔。 林守溪与慕师靖恰在这中轴之上。 这是真正的神明之间。 此等剑下,用于防守的法盾被西瓜般切开。 林守溪心头一凛,他毫不犹豫用擒龙手抓住慕师靖的关节,将她推到了一边,慕师靖抬头之时,恰见这一剑碾上林守溪,推着他不断后退,撞上了城门。 慕师靖本以为,林守溪天生体魄强横,再加上师尊的锻熬,应不会有事,可她看向长街尽头时,却是彻底愣住了。 林守溪被在破碎的城墙上,身体几乎被从中劈开,鲜血横,深可见骨。 他低着头,甚至无法确定他还有没有气息。 慕师靖如遭雷殛,浑身颤抖。 她无法想象,刚刚还与自己斗嘴的少年,一瞬间就要黄泉相见了…… 这是真正的女帝,真正的黄衣君王,她认真出手时,人类的命本不值一提。 眼泪即将夺眶而出时,无数雪白的狐尾从城后探出,包裹住了林守溪。 “呵,与那门仙‘讲道理’耗费了点时间,我还以为要来迟了呢,没想到主人这么顽强,这样一剑都劈不死你,哎,真是命大,不愧是雪儿的主人呢。” 司暮雪从暴雨中娉娉袅袅地走出,她用九条雪白狐尾卷起林守溪,将他抱在怀中,微笑着摊开了手,取出了一颗金的法丸,送入了林守溪的口中。 这是道果。 不朽之道果。 第342章 新王与旧王 狐尾像是昏暗城墙里涌现的白云。 被一剑重创的林守溪睁开了血污中的眼睛,冷漠如的眼被不朽道果照成金,他张大开裂的口,咬住道果,一口下。 那是奇迹般的新生。 像是针线从血中穿过,将身躯飞快合,等他拨开柔软狐尾走出之时,身躯已完好无损,不仅如此,他的肌线条也泛起了淡淡的金属般的泽。 司暮雪收回狐尾。 她双手搭在林守溪的肩上,替他理了理破碎的衣裳,面带微笑。 她没有再穿千灯夜的那身肩礼裙,换上了一条素白裙子,神女妆容淡雅,袖口别了朵淡黄的小花。 白尾白裙,今的司暮雪褪去了狐媚之,仿佛千里迢迢参加葬礼。 先前,她原本想回到神山,可识之神的浓雾阻截了她的去路,于是她折返,又顺途去了一趟厄城,因为女帝出世的缘故,天道前所未有的虚弱,她杀死了厄城本就奄奄一息的守墓人,将不朽道果强夺。 这曾是金佛体内的道果,如今被种入了林守溪的躯壳。 “多谢。”林守溪说。 “何必与我客气,我可是皇帝钦定的奴隶呢。”司暮雪微微一笑,纤手抹过脖颈,话锋再转:“当然,只要将她杀了,这道命令就失效了哦,主人愿意帮帮我么?” 司暮雪的声音勾魂噬魄。 林守溪轻轻点头,说:“你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是与不是由不得你做主,怎么,你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司暮雪咯咯娇笑。 死城被女帝一剑斩成两半。 雨街的尽头,黄衣女帝淡漠睨来。 “你也要背叛么。”女帝问。 “陛下也会问这么蠢的问题么?” 司暮雪反问,她走到林守溪的身边,望向高台,笑意中带着些许的自嘲:“陛下当初选择我,是觉得我是你最忠实的棋子吗?当初或许的确如此,但陛下忽视了一点,棋子也是鲜活的生灵,棋子经历得多了,总会苏醒,哪怕苏醒的代价是沉重的。你想将我养成你听话的狐狸,却不知是在蓄养恶虎。” “你不是狐狸,也不是恶虎。”女帝说:“你是我的狗。” 司暮雪不以为意,问:“那陛下又是谁的狗呢?” 女帝琉璃瞳中闪过一丝异彩。 黄袍内的手不自觉触了触脖颈的金圈环。 司暮雪闭上眼,回忆往事。 自神域始,至长安终,跟随她的弟子纷纷惨死,信任她的贺瑶琴断然背叛,她一路走到这里,经历了太多失败,却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苦难将她的心境撑开,于是,她也可以容纳更多的自由。 这是疯臆之人清醒前的阵痛。 司暮雪走过破碎的长街,红发格外鲜,她一步步走向高高的观音台,就像当初她第一次觐见皇帝时那样,彼时的她虔诚地跪在陛下的神座前,高举双手,敬承神剑,但今夜,她不需要对任何人下跪。 司暮雪看向语,微微一笑。 语轻轻点头。 她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会与司暮雪并肩战斗。 “陛下怎么不回答呢,是暮雪戳到陛下的痛处了么?”司暮雪清冷地问。 女帝漠然。 她幽邃的瞳孔遥看雨云厚重的长空,像是在宣读亘古长存的规矩:“所有的背叛者皆应食罪孽的冰雪,钉入永恒的深渊,于牢笼中长眠至死是罪者的宿命,无人可以逃这一宿命。” 她举起手。 比金佛毁灭时更沉重的劫云迫而来,如千军万马。 她本不是少女,而是手持天命,代天刑罚的旧神。 闪电巨蟒般席卷过死城。 墙摧城毁。 火焰逆雨而起,黑烟冲天。 死城之中,以观音阁为中心,磅礴的真气冲霄而去,除了彩漆古雅的观音像之外,其余的一切尽被碾为齑粉。 司暮雪到了一阵可怖威,等同于死亡的可怖威,仿佛有剑高悬颅顶,有刺直抵心脏,这是皇帝独裁般的宣判,听闻的万物皆以毁灭般的臣服作回应。 若是过去,司暮雪定会小心翼翼地跪在皇帝面前,摇尾乞怜,哀求陛下平息怒火,但现在,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气势,司暮雪却是无动于衷。 神女白裙翻飞,红发长舞,她直视皇帝,清眸里迸出桀骜不驯的光:“这个世界不需要皇帝,今,我会亲手终结你统治的历史。” 死城之中,更为盛大的战斗灿然打响。 狂风像是推过地面的刀锋。 一切建筑都被彻底抹平。 这座城早在二十年前就已被毁,今,它来了它的真正灭亡。 林守溪与慕师靖被狂暴的真气涟漪推开。 这场战斗远远超过了他们的境界,尤其是慕师靖,光是这场神战爆发出的波纹,就令她难以承受。 少女艰难地抬起头,恰好看到林守溪顶着狂暴的真气朝自己走来。 她心中动,递出了手,林守溪却从她身边走过,直接扑入了她身后的废墟,从中一把抓住了储物戒指。 慕师靖一愣,心想自己竟还比不上这储物戒指,她想贬损两句,可风实在太大,她的面颊被吹得僵硬,只要稍稍一张,就会被狂风灌,本说不出一个字。 林守溪得了戒指,再度从中抓出了一把伞盾,企图抵挡这真气狂风。 抵挡不住。 少年少女被狂风推着倒滑,直接卷上了天空,好巧不巧,一道惊雷裂下,不偏不倚地砸向了他们。空中,他们无法调整自己的身姿,戒指也已半空,所有的盾造物皆毁于一旦,慕师靖从中摸索了一会儿,只摸出了一大堆疗伤的药。 眼看着惊雷要劈中,林守溪双臂一抱,将少女死死地护在怀里,身躯一弓,以背脊承住了这道烈雷。 盾已用尽,他的身躯是最后的盾牌。 得了不朽道果之后,林守溪的身躯成了真正的钢筋铁骨,这道雷电竟未能伤他分毫。 “这么看我做什么,不用太动的。”林守溪注意到慕师靖痴痴的眼神。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