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林守溪这才开口,他松开了环住慕师靖肢的手,慕师靖软靴落地,她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支巨箭,意识到他们遭遇了伏击。 说来可笑,她明明有着极强的知力,但先前她太过专注于研究林守溪的武功,竟连这般明显的伏击都未能发现。 她自嘲地笑了笑,由衷地对林守溪说了声:“多谢。” 他们没什么的时间,随着这一箭的来,夺夺夺的响声变得更加密集,它们宛若群蝠出,在黑夜中振出恐怖之音。与此同时,潜藏在复杂地形中的追兵几乎一拥而出,妖般朝着此处冲来,混杂着烈如擂鼓般的马蹄,连成了近在耳畔的震天声响。 越来越多的巨弩上膛箭,箭来自高处,它们撞上山岩,擦除火光,一边封锁两人的退路,一边将遮掩的山壁大面积地摧毁,转眼之间,他们所处的山石掩体已被包围,他们赫然置身在了战场的最中央。 林守溪与慕师靖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未在彼此的眼中看到半分惊慌,相反,他们都冷静得吓人,这一眼里,他们没有任何谈,却已达成了共识: 杀出去! 这一决断没有任何的谋诡计,它所包含的,只是这对魔道传人对彼此的自信! 妖至眼前时,湛与死证几乎同时出鞘,这两柄剑上山体外吹来的烈风,亦发出了熊熊火焰般的光,两人越出掩体,挥剑杀出,如绞的机器,冲杀到了妖的之中。 两人的分工很明确,林守溪负责拦住山道那边源源不断的妖,慕师靖则沿着山壁攀援而上,去摧毁那几张架设好的弩。 林守溪借着狭窄的山壁左右腾跃,箭雨在他身边穿梭而过,却不能伤他分毫。 他并未将力气浪费在牵引妖里,而是明确地将目光放到了一位位打头的妖将身上,他踩着妖军高举的盾牌,以此为阶,厉鬼般突破了长矛与兵刃,抓住妖将的肩甲,将它们从高大的坐骑上拖下,以膝住他们的膛,再以刀剑刺穿它们的咽喉,当着群妖的面将其斩杀在地! 慕师靖的动作同样凌厉,她一旦认真起来,那些高速出的弩箭就再也碰不到她,她攀岩而上,准地杀入了他们的藏身之处,以剑将弩斩得开裂,也有妖兵因恐惧而起血,抄弩箭如,笔直地朝少女刺去,却被她夺一拧,反手刺了个肠穿肚烂。 远处,一尊魔巢的圣辇高高悬着,辇中的黑影遥望着白雪岭下的战斗,出了切切的笑声。 “影子大人,圣子真的是叛徒吗?”一位妖将立在他的身边,忧心忡忡地问着。 昨还是尊贵的圣子,今就成了罪恶的叛徒……妖将有些难以理解和接受,毕竟他还在等着圣子大人颁发的徽章呢…… “千真万确。” 影子的话语带着难掩的得意,“这圣子确实掩藏得很好,但她蒙骗得了你们,又如何蒙骗得了本王?你看啊,她现在正和那三界村的少年并肩作战呢,如此铁证,将军不会视而不见吧?” 一年前,影子想要炼化魔巢的圣镜,不曾想圣镜有灵,他在炼化的过程中出了大破绽——他照镜太久,于是自己的影被镜俘获,反而为它逆转功法,炼了自己。 若非有神雾救命,此刻便是它困于镜中,而杜切带着真主逃之夭夭的局面,届时他必将被有鳞宗的怒火焚成灰烬。 幸而苍天垂怜,他原本只是想配合圣子杀死那个少年,不曾想非但借刀杀人宰了杜切令自己重获自由,他还通过自己栖息的镜子勾连到了杜切的思维,得知了圣子的真面目。 一位叛徒伏诛,一位叛徒浮出水面,这是何等的大好局面?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已计划好了一切,所以才答应了圣子的请求,毕竟以他的足智多谋,做出这等一箭双雕之事也属正常。 重见天之后,他兴奋难耐,他境界虽不复巅峰,但自认为杀两个头小子绰绰有余!他迫不及待地召集妖兵,誓要将他们杀死在白雪岭下。 但他低估了对手。 浩浩的妖竟就这样被那黑衣少年拦在了白雪岭下,难以寸进,以他的视角来看,这无异于一臂截断江河的壮举,而上方,自己的引以为傲的弩手正被慕师靖摧枯拉朽般毁去。 因为林守溪专挑着妖将杀,故而妖的士气飞快崩溃,后方的几位妖将也不敢再张扬面,纷纷下了坐骑,隐入了妖兵之中。 很快,林守溪放眼望去,妖兵之外,除了那尊贵高悬的辇车,再无他物。 影子受到了那股遥遥传来的杀意,他拧了拧手腕,离开了座驾,喉咙中爆发出了猖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本王苦修于魔巢,沉寂数月,天下不闻本王之名已久,令尔等冗辈也敢肆意造次,今,本王便要让你们看看,魔巢之主究竟何等威风!” 震耳聋的声音带着宏厚的真气,在白雪岭中回不休,妖兵们气势大振,高呼万岁。 与此同时,几头巨大的龙裔也从圣辇后的山体中走出,踩踏着巨象般的腿,仰起长颈巨首,对着天空发出沉雄的龙! 这也是魔巢豢养的怪物,是创造真主的路途中造出的残次品,但哪怕是残次品,它们也足够成为战场上令人胆寒的噩梦。 “你不是斩妖将吗?来啊,来杀了本王啊!”影子立在圣辇之上,放声大笑,挥洒豪情。 前方,林守溪站在妖兵之前,亦举起了手中的湛剑。 他们相隔甚远,影子也不觉得这一剑可以伤到自己,但他依旧集中起了神,盯住了剑刃上的光。 这是他再度出世的第一战,他明白,自己未来能走多远,很有可能会与这一战相关。 林守溪高高举剑,无数的剑招剑术都聚集在了上面,发出了炫目的光彩,仿佛他握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道万丈彩虹! 但他似在蓄势,迟迟没有出剑。 “哼,雕虫小技,虚张声势!”影子自以为看透了那一剑的本质,他冷冷道:“让本王来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剑招!” 他张开手,猛地一抬,他虽早已不复仙人境修为,但一身真元依旧磅礴,举手投足之间,他周围的兵器一同飞起,锋芒遥指林守溪。 这一幕在法力低微的妖兵们看来无疑神迹,它们纷纷跪地高呼,等待着大王降下天罚,将那少年诛杀。 林守溪却在此刻轻轻开口:“去死。” 影子觉得他疯了,他何来的能力杀死自己? 一旁的妖将却是眼尖,小声提醒:“大王,慕师靖好像不见了。” 影子不以为然,他身旁有这么多龙裔守着,凭她慕师靖也敢欺身刺杀? 这个念头才一出现,一道可怖的杀意竟在身后凭空出现! 影子错愕间回头。 身后岩壁的高处,黑裳黑发的慕师靖不知何时潜到了这里,她凌空跃下,剑意破袖斜掠,以斩断风声的高速横切而来! “愚蠢!”影子冷冷开口,哪怕这样了,他依旧没有防备,因为他知道,这个绝圣子很快就要成为这些巨龙的盘中餐了! 但令他终身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身后的白光里,少女黑影掠来,绝美的脸上写了霜雪,她檀口轻启,爆发出了比龙更威严的吼叫,一时间,巨龙纷纷跪伏垂首。 这是他无法理解的场景。 他也没有时间再去理解了。 少女的剑已至身前,那是气势恢宏的一剑,它落下之际,自己的身躯连同下方的辇车都被斩成了两截! 浮空的兵刃叮叮当当地落地。 白雪岭下死寂一片。 唯慕师靖立在残破的辇车上,清冷的裙裳在风中飘动。 第94章 时空魔神 影子随着半座辇车滑落,坠到地上,他身上那层辛苦炼出的黑影化作木炭般的灰,它被这样的灰包裹着,像一只烤焦了点红薯,唯一出的眼眸空地望着天空。 “怎会……如此?”影子发出了最后的喃喃。 慕师靖振刃归鞘,她没去看影子的残尸,而是望向了濒临崩溃的魔巢妖军,开口道:“我乃有鳞宗圣子,受宗主之命来此拯救尔等,奈何影子心生反叛之心,它为了掩盖自己遗失真主之罪,欺上瞒下,更杀我灭口,今逆贼已伏诛,尔等既已行军至此,自无铩羽之理,望诸将听我号令,随我同去三界村,回真主!” 慕师靖的话语在上空回响,弥留之际的影子张大了嘴,想要辩解,可他却只能入寒冷的风,周围嘈杂的声浪似已与他无关,他瞪大了眼,想要看清一切,可到了最后,哪怕是蓝天在他眼中也成了一个模糊的光斑。 但他依然觉得自己有救。 他修成这副影躯,便是为了摆血之身的限制,他断裂的身子缓缓动、靠近,只要弥合到一起,他就有逃生的机会。 关键时刻,一个大妖迈着龙骧虎步走到他面前,一脚踩住了他的膛,似为表达对圣子的忠心,这位妖将拔出大刀,将影子割得四分五裂,独把头颅高高挑起。 影子瞳孔中最后的光斑泡沫般破掉了。 高台圣辇之后,孤傲的长颈巨龙们屈膝跪地,持续不断地发出着悠长的龙,似臣属恭陛下巡狩归来,龙的威狂风般扩散,众妖如被倒的百草,对着高处那清妙的剪影伏倒,再不敢抬头。 刀挑头颅的大妖扯着嗓门,大喊着‘回真主’,群妖也跟着一同大喊,喊得大地震颤。 妖群中,唯有林守溪突兀地立着。 “你呢?”慕师靖声音如箭,过了浪般的喊声,直达林守溪的耳中。 林守溪看着少女宛若妖神的影,神微微恍惚,他闭目凝神,无奈地笑了笑,说:“投敌。” 荒诞的一幕在白雪岭下发生了。 亲征的魔王被斩于阵前,慕师靖与林守溪两位叛徒则重新整编妖军,他们让一部分妖兵先回守魔巢,另一部分锐则跟着自己去往龙鳞镇。 “很威风啊。”林守溪略带讥嘲道。 “你有意见?”慕师靖冷眼瞥他。 “我只是觉得,你对于这样的身份,似乎很得心应手。”林守溪说。 “我身在魔道,心向光明,哪怕师尊亲至也挑不出任何问题。”慕师靖话语坚定。 林守溪轻轻摇头,也懒得去反驳,只是问:“我们的比试到底怎么算?” 慕师靖这才想起,他们来白雪岭名义上是为了确定龙鳞镇的归属进行比试,既然是比试,那他对于三界村总得有个代。 “你觉得你赢了?”慕师靖眼眸眯起,清冷发问。 “要不然?”林守溪反问。 他只觉得这妖女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才威风了一阵,就将白雪岭上被自己按在身下哀声挣扎的屈辱给忘了。 “这般凶做什么?”慕师靖注意着林守溪的眼神,冷笑道:“你这模样吓吓七八岁的小姑娘尚可,可吓不住我。” 林守溪心头一动……慕师靖这话算是歪打正着了,他时常用严厉的姿态去管教小语,百试百灵,如今却不幸碰壁了。 “我看你是真的欠打了。”林守溪将严厉进行到底,“你初登魔巢王座,难道想在万军之前丢人现眼?” “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慕师靖垂着双袖,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林守溪眉头一皱,他不认为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破解擒龙手,那她的倚仗是什么?是自己的善良么? 林守溪心中冷笑,慕师靖不是小禾,他自不会容忍她的骄纵傲慢。体内玄紫气丸逆转,擒龙爪的心法要诀遍全身,慕师靖受到了敌意,眸光微动,她却没有摆出反击的架势,而是将手按在自己的间,一副几衣解带的模样,她抿起红润晶亮的,笑意盎然: “想看吗?” 林守溪凌厉的目光触及少女水光盈盈的眸,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收起了架势,无奈地问:“你这冰清咒无解?” “我不知,但师尊应有解。”慕师靖心道自己当然有解,自己什么时候不想骗他了,咒什么时候就解开了。 看着林守溪归于平静的脸,她也不免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小妖能将他成这样,让他用情这般深沉。思及此处,她才意识到,某些方面林守溪似乎并未将自己放在眼中。 少女贝齿厮磨,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挫败。 “对了,那个鱼仙大人是你的朋友?”慕师靖忽地想起一事,问。 “鱼仙大人?”林守溪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她?”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