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簌簌落下,敲在桌面噼啪有声,似这些子孤灯对火,听见蜡烛心被一次次灼烧炸裂的声音,一声炸裂便是一段回忆的崩毁,一声炸裂便似听见心的碎声。这寝殿暗香风,绣帘不开,她在那样漫长的寂寞和苦痛中忽然明白,她的路已经窄成了短短一截,要么似这蜡烛被慢慢熬干,要么便烧一把大火,在灰烬中踏出属于自己的路来。 或也有可能自焚,可是自焚和别人慢慢焚死,前者还能搏一个痛快。 痛快地死,痛快地或恨,痛快地将那些纠暗恋的前尘,扔进废墟和白骨堆里。她若不能拥有,不如就此毁灭。 泪水着着,忽然就变成了笑声,她格格格格地笑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和你说过不要小瞧女人……你瞧,最后杀你的还是女人……你猜我怎么知道你体内有针的?你猜我是怎么知道雪山独门的强硬拔针法的?哈哈哈你这辈子也不会知道了……哎,可怜呐,强大如你,其实也不过是个被利用,被借势,被用来磨砺他人的磨刀石呐……” 笑声森森凉凉,低低窃窃,在浓厚的血腥气和昏暗的室内盘旋,听得人背后发瘆,邹征微微打了个抖,有点不安地瞧着她背影,心想这女人莫不要是真的有点疯了吧?赶紧提醒道:“先别说这么多了,赶紧收拾了要紧。” 明城抹抹笑出来的眼泪,“嗯”了一声。外头隐约似有脚步声接近,两人赶紧加快动作。明城下自己的面具,戴在胤脸上,下胤的衣裳,给了邹征换穿,又下自己的外衣,穿在了胤身上,然后她再穿上邹征换下的蒙虎的衣裳,三人都换好装之后,再将那凝结不化的冰剑取来,过胤口那个对穿的,再将那真正的杀人凶器匕首收好。 做这些的时候,不可避免一次次碰到他已经冰冷的尸首,她心中那种恍惚的觉,才终于慢慢触到了实处,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怅然——胤,胤,这个她一见钟情,却一生不知是恨还是着的男人,真的死了。 还记得多年前黄金马车前的初见,她慢慢伸出的手,和车下少年倔强而又清冷的眼。 到后来地覆天翻,她的一切属于了他,尘埃泥泞摸爬滚打之后,再多的补偿,都难以抵消那些年的痛和怨。 她也曾是掌心里开出的花,闪耀着明珠的光芒,也曾天真烂漫,以为只要喜便可获得一切,到后来她终于明白,花终会谢,珠光会黯,只有权势和财富的光芒,永恒不灭。 蹲在胤尸首边,她将他匆匆改装成女的模样,动作很快,心如麻。 邹征也在继续扮回胤,这对他来说,已经是很简单的事情了。 倒是明城,扮起蒙虎来,委实不大像,明城将衣裳撕开一些,在血泊里稍稍蹭了蹭,出一身一脸的血,往暗影里一缩。 邹征快步走到书桌后,将改装好的尸首推在地上,猛地摔碎了砚台。 碎裂声立即惊动了护卫,很快禹的嗓门就在门外响起,“主上!” “你越来越糊涂了!”邹征却没有理会禹,在那呵斥明城,“这样的细,也不好好搜查,就带了进来!” 明城呐呐请罪,禹探头进来一看,吓了一跳,眼看上座“胤”脸沉冷,吓得不敢再问。 “出去。”邹征又拿起书,“人死了,线索断了。直接处理掉。你今糊涂犯错,不可不罚,着至玉照外庭值守一个月,就从今晚开始。” 明城低着头应了,一脸不安惶愧,众人一看这情形也就明白了,想必这锦姑是个细,用计蒙骗了大统领,混入静庭,想要行刺国师,被发现后自裁。 这事儿也很正常,而大统领行事疏忽,被惩戒也不是第一次的事,众人为了避嫌,也不敢多话,也不敢安,都让开一边,看蒙虎垂头丧气,亲自拖着尸首向外走。倒是禹,还在他经过时,侧头悄悄说了句:“没事,尽管去,回头等主上气消了,咱们帮你说情,也便回来了。” “蒙虎”在暗影里半侧头,角似有模糊的谢笑容。拖沓着步子离去,看上去很是沉重,众人很容易便理解为心情沉重,而不是拖尸疲惫。 看“蒙虎”背影远去,上头“胤”掷下书卷,淡淡道:“静庭加强防备,三班不休息。严一切外来人等进入。另外,着重对女王寝的防护。自今起,不允许任何人接近女王寝,女王寝内的人,不允许出一步,所有食物用度,可在寝后门以车运送,不得私相授受和夹带传递,违者,格杀勿论。” “是。”他说一句,禹应一声,又命侍卫进来打扫血迹,收拾地面,末了见他神已经转为平和,才道:“主上,您安排的事,属下已经做好了。” 邹征挑起眉,他当然不知道禹指的什么事,心里也有些惊异——胤回来后,并没有直接参与任何事情,没想到还曾私下吩咐了禹办事。 心中有些紧张,面上却神不动,他不置可否“唔”了一声。 “礼服等物,都是选的最好的料子,最好的裁,最美的式样。”禹讨好地道,“女王一定意。” 邹征又“唔。”一声,道:“回头她的消息……” “属下一定第一时间给您送上。”禹笑道。 邹征点头,挥挥手——他会很快知道,这女王是谁的。 听口气,胤对这女王非常上心,那么是哪位?难道是传说中曾和他关系暧昧,后来又被放逐的那位? 邹征虽然是个傀儡,但毕竟在国家政治中心呆久了,有些事便也渐渐知道个大概,他想起胤不在中那段子,想起那段子黑水女王的渐渐崛起,以及那段时间蒙虎往大荒内陆不断来往的信件,心中隐约也就有了轮廓。 他轻轻转着胤案上的笔,眼神里,渐渐弥漫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黑水女王么…… “咯哒”一声,他将笔放下,缓步走进了内室,在平胤休息的榻边坐下。 胤的榻硬而冷,一点也不舒服,然而他在那上躺下,舒展四肢时的神情,却像是堕入了软云窝一般惬意舒。 惬意,干成了一件大事,完成了一件伟业,像梦一般不可想象,最后成为真实。 动和兴奋此刻才敢在血中沸腾,巨大的成就抑在心底,只遗憾无人可以分享。 他闭上眼,月光浅淡,照亮他角,得意笑容。 女帝本 第四十二章 盛放的 明城用袋子拖着尸首,慢慢走出静庭,她尽职地扮演一个“办事不力被责罚很丢面子因此心情沮丧”的大统领形象,一路上不断有“昔属下”要帮她扛尸首,她都摆摆手谢绝。众人看“大统领”连说话心情都没有的样子,也便知趣地不再打扰。 明城直到将尸首拖出静庭,才停下脚,回头望望没人跟来,怨念地捶捶。 这真是个苦差,可是不辛苦一把,哪有以后的甜呢。 她和邹征已经约好,等他坐稳国师位置,就将她从女王寝中放出来,给她正式的女王荣光。 当然,她对邹征,也不是完全没有防着一手。无论如何,两人合力干成了这件大事,便各自有了把柄在对方手中,只能一条道儿继续走下去了。 她将尸首的袋子靠在墙边,这里是远离静庭的一处偏,已经没有静庭那么严密的警戒。 上头有风掠过,她掀起眼皮看一眼,夺夺敲了几下墙。 一只手从墙上头伸下来,抓走了装尸首的袋子,是个普通侍卫装扮的人。 明城警惕地退后一步,看着对方。这是她的联络人,她的易国面具,发疯药,和用来给胤强力拔针的那雪山蓝虫,都是对方给她的。 “有没有人注意到你?”她问。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