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臣和贺千闵再次坐上了贺言风的车,行驶了一个小时左右,车子停在了一座颇有历史的红砖小楼前。 贺老太太一早就等在了花园的凉亭里,见到有车停下,立刻坐了起来,不等旁边的儿女搀扶,快步就向门口走去。 江臣从车里出来,刚刚站直,就被一双温暖厚实的手抓住:“冷不冷?快和去亭子里,喝口热茶。” 江臣视线触到老太太慈蔼的笑脸,顿了顿,道:“谢谢。” “谢什么这孩子。”贺老太太笑眯眯地拉着他的手,边往凉亭走边絮叨道:“怎么穿得这么少,手都冷了,等会儿给你拿件你堂哥的衣服给你穿,可千万不能冻着了,闵闵也一样,知道没?” “知道了。”贺千闵兜走在后面,心情不错地应了一句,然后就这么看着江臣被拉到凉亭又被摁着坐下,再不见之前遇事对人的游刃有余,整张脸都充斥着被长辈支配的茫然。 凉亭中央摆着茶桌,上面正煮着茶,袅袅白雾缥缈在冷空气中央,旁边还放着洗好的瓜果和茶点。贺言君提起茶壶,到了一杯放在江臣身前,淡淡道:“喝口茶。” 面对这样稀松平淡的语气,江臣反而松了口气,他拿起茶杯,轻抿一口,清香甘醇的茶水下肚,暖意上涌的同时,刚刚的茫然无措也一扫而空。 贺言君见对面的少年举止沉静,疏朗大方,心中暗暗点头,在他抬眸时,道:“茶怎么样?” 江臣放下茶杯,抬眸浅笑:“我不太懂茶,但是这茶入口甘甜,应该是不错吧。” “你特意给你煮的。”贺言君道。 江臣转头,对旁边笑的老人道:“谢谢。” “手暖了不少。”贺老太太拉着江臣的手,笑道:“咱们家不兴道谢,喜你给你泡一壶茶,你喝了高兴,就高兴。” 贺千闵一口喝完茶,问:“,贺千妤呢?她们小学不是下午就两节课吗,怎么没看见人?” 贺言风和杨蕴相携上来,恰好听到这句话。 杨蕴笑道:“今天芭蕾舞团要训练,妈妈已经让王叔去接她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贺千闵哦了声,随意点了下头。 一直坐在桌尾的贺言雅终于抬起头,看了眼江臣,问:“千建什么时候到?” “他应该马上就到了。”贺言风淡淡道:“我让助理去接他了。” 贺言雅合上笔记本,淡淡道:“小风,哪怕江臣是你亲儿子,千建你也养了十八年,这么厚此薄彼,你自己想想合不合适。” 话音落地,整个凉亭都安静了下来。 “准备要开饭了。”系着围裙出来的阿姨打破了沉默,“老爷子要我叫你们进去。” 贺千闵率先站起来,走到江臣身边:“哥,我们进去。” “姐。”贺言风站在凉亭边,拦了拦要开口的杨蕴,道:“哪怕你没有恶意,但是在孩子面前这样说,很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贺言雅微微皱眉:“难道我说错了?” “您当然说错了。”贺千闵道。 贺言雅看向贺千闵:“那你说说,我说错什么了?” “说错……” 江臣抬手,止住了贺千闵的话,微微偏头看向贺言风,淡笑道:“姑姑说的话并没让我误会,您太紧张了。” “哥……” “好了进去吧。”贺老太太瞪了眼贺言雅,一手拉着贺千闵一手拉着江臣:“还不快点你爷爷就要亲自出来催了。” 等江臣一行人到客厅时,一前一后两辆车子也停在了贺家门口。 “大哥。”贺千妤看到贺千建从后面的车子下来,好奇地望了眼里面,道:“今天是助理叔叔接你啊。” 贺千建从车里钻出来,站直望着灯火通明的红砖房,没有说话。 贺千妤已经习惯最近贺千建越来越沉默的格,提起自己的小书包,率先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江臣哥哥刚进客厅,就见贺千妤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她先跑去厨房,亲亲热热地抱了爷爷,又去抱正在打电话的大伯和在餐厅办公的姑姑,惹得一片声笑语之后,才哒哒哒地冲向客厅。 “爸爸妈妈!”贺言雅张开双臂跑了进来,本准备扑进贺言风怀里,却突然在中途刹车,惊叫一声:“江臣哥哥!”然后就如燕归林,一下子钻进了江臣怀里。 走在后面的贺言雅和贺言君一愣,他们只知道江臣和贺千建抱错了要换回身份,其他纠葛全都不知,之前见贺千闵护着江臣已经惊讶,此时看到贺千妤竟然对江臣也如此亲密,不由对视一眼。 贺言君问:“小宝,你认识江臣?” “当然了!”贺千妤抱着江臣的脖子不松手,噘着嘴看一眼一边的贺千闵,扬着小下巴道:“我最喜江臣哥哥了,要是江臣哥哥才是我亲哥哥就好了!” 话音落地,贺千建踏入客厅,一片静默。 第92章 穿回来第九十二天 空气安静了几秒, 稳健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江臣循声看过去, 只见贺老先生缓步而来。 “都到了?”贺老先生在客厅与中厅接的博古架边停下, 视线扫过江臣和贺千建,淡淡道:“既然都到了,就都跟我去趟书房。” 杨蕴不着痕迹地拉了下贺言风的手, 贺言风开口:“爸,要不先吃饭吧。” “饭还没。”贺老先生转身道:“说完再吃。” 贺家最具权威的人发话,客厅里的其他人只能陆陆续续跟着上了楼。 贺千建抓着书包肩带的指骨泛白,腿抬了几次才踏上楼梯,耳边是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脑子跟着嗡嗡作响。 “千建。”杨蕴担忧地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轻声问:“你怎么了?” 贺千建脑子里糟糟的一团, 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只一次次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然而,从他见到江臣出现在老宅起到现在,最少已经过去三分钟,系统依然没有丝毫回应。 最近这段时间, 系统经常不回应他的互换,每次问起就会说在寻找漏, 若是继续问下去就变成了争吵。 ——每次都是贺千建单方面的争吵, 系统只有冷漠和不回应。 贺千建本不相信系统会有什么漏,就如系统自己所说,它是自未来的高科技, 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力量,是它所在位面就是最完美的智能程序。既然如此,它怎么可能会有漏?如果真有漏,之前的十几年又怎么从没听它说过。 这一切只说明,系统可能已经厌弃他了,正在消极怠工。 想到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事情,贺千建抓着书包肩带的手越来越用力,连带着脸皮和头皮都发麻起来。他想转身就跑,立刻离开这里,可僵硬沉重的腿却只能机械地往上爬。 “千建,千建?”见贺千建脸难看,手也在发抖,杨蕴抓住他的手臂,提高音量道:“千建!” 走在前面的人都被杨蕴这一声骤然提高的声音引得回头,只见贺千建猛然抬头,出一张毫无血的脸,唯有一双眼睛黑峻峻的毫无光亮,乍一看有些吓人。 “怎么回事?”离贺千建最近的贺老太太伸出手,在贺千建额头上摸到了一手冷汗,心疼道:“脸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生病了?” “我……”贺千建张张嘴,目光穿过一张张悉的面孔,找到了楼梯最上方的江臣,他刚才似乎在与贺千闵说话,听到动静漫不经心地朝这边觑了一眼,又毫不在意的收回了视线。 这种表情、这种眼神……贺千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祗,连打量脚底蝼蚁的兴致都缺乏。 一幕幕他以为已经忘记的回忆如同惊涛巨浪向他汹涌拍来,犹如泰山顶,得他连呼都困难起来。 可是江臣凭什么? 他才是贺家的大少爷,他才是在贺家生活了十八年,被所有人认识认可的贺家长孙长子! 江臣难道想要将他的一切抢走吗?他凭什么? 贺千建呼越来越重,怒火层层翻涌,看向江臣的眼神犹如杀父仇人。 贺家人将贺千建的表情收入眼底,一时间神皆有些变化,唯二面不改的,只有贺言君与江臣。 “千建……”杨蕴再次呼唤他,声音更加轻柔:“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手臂被人不轻不重拉扯了一下,贺千建猛然回神,理智回到脑子里的第一刻,贺家人各异的神也落入了他的眼里。 完了。 贺千建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见贺千建一直愣愣不回神,贺老太太再次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凉一片,她忍不住担忧:“大宝从回来就有些不对劲儿,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贺千建眸光微闪,嘴角翕动,还没来得及开口,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这世界上别说没有鬼,又算是有鬼也不敢上他的身,您就放心吧。” 贺言君轻拍了下贺千闵的脑袋,“少说话。” 贺千闵撇了下嘴,到底没继续说话了。 贺老太太却很相信自己的推测。 她曾在海外留学多年,十分尊重各国宗教信仰,留学时偶尔会跟着信教的朋友去教堂做个礼拜,回国后爬山踏青时也会去山上寺庙拜拜,但做这些更多的只是为了得个乐趣,她并不相信这些。然而知道江臣和贺千建抱错之后,她的思想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初贺千建出院之后,在医院门口碰到的老道士说的话还犹在耳边,贺老太太记好,那老道士说的每一句都玄而又玄现在却一一实现了,当初她只当是江湖骗子,现在却只想知道那个道士曾说的“三年内必有大灾”到底指的是什么。 贺言雅最近几天常常回家,也听了老太太几次絮叨,此时一见老太太神就知道老太太是真的觉得贺千建被什么东西给魇住了。 不过……贺千建刚刚的神确实奇怪。贺言雅下心底的怀疑,安抚老母亲道:“妈,千建估计就是上一天课累了,高三学业重,您别瞎担心了。” “是啊。”杨蕴接话:“千建这段时间学习力大,常常这样。” 贺千建刚刚脑子一冲动也想过要不就装作自己真的被什么魇住了把刚刚的失态糊过去,可贺言雅的话让他脑子清醒了过来,这是十八年来他为了讨得贺家人喜可谓是如履薄冰,对贺家人的脾也十分了解。 贺家不论哪一个都不是好糊的,而且系统最近时刻掉链子,他现在最大的依仗就是贺老先生和贺老太太,绝对不能够因为现在老太太一时糊涂就含糊着骗她,不然等到老太太反应过来,他就真的在贺家没有一丝基了。 “您别担心,我没事。”想明白之后,贺千建立刻出一点笑来,他扶住老太太的手臂,声音有些哑:“这段时间睡得晚,前段时间我又发烧了一回,可能是还么好,总是容易走神。” “发烧了?”老太太连忙摸摸贺千建额头:“现在好了没?” 贺千建抬眸看了眼上方,虚落眼睫,声音乖巧:“好多了。” “等会儿多喝点儿汤,瘦了这么多。”老太太心疼道:“就算是高三也得注意身体,小杨啊,你回去……” “都杵在楼梯上做什么?”贺老先生板着脸沉声打断了贺老太太的话:“还不上来!” 书房很大,十个人或站或坐也丝毫不显拥挤。贺老先生坐在一张紫檀木圈椅上,威严平静的目光扫过在座的人,最后落在贺千建身上,缓缓开口:“今天把你们都叫回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千建。” 贺千建对上贺老先生的视线,尽量控制着面部表情,让自己显得茫然一些。 贺老先生道:“因为一些差错,你和江臣抱错了,其实你不是我们贺家的孩子,而是江臣父母的孩子。” “怎、怎么可能?”贺千建惊愕地瞪大了眼,不敢置信道:“我不是爸妈的儿子?我不相信!不可能不可能,我不可能不是爸妈的儿子,爷爷你骗我是不是?” 贺老先生嘴角的法令纹深了些,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妈、妈!”贺千建转头抓住杨蕴的手:“我真的不是您的儿子吗?我不相信,你告诉我是假的。” 杨蕴看到贺千建通红的眼,心下微揪:“就算是你回到了江家,你也依旧是妈妈的孩子。” “不可能!”贺千建看向贺言君和贺言雅:“大伯姑姑,你们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