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阅紧咬着后槽牙,“陈麓川不是这种人。” 何珊眼也没眨,从茶几上抄起那本记就朝她砸去,“我他妈生你还不如生块叉烧,你怎么骨头这么轻,为了一个男人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林阅没躲,那硬壳的记本撞在她肩上,又“啪”一下砸在地板上。 “你非要跟这么一个人,我也不拦你,你以后就不用认我这个妈了。” 林阅死咬着牙,片刻,她将手机往茶几上一搁,弯拾起地上的笔记本,攥在手里,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身后何珊骂道:“你走,走了就别回来了!” 天刚擦黑,下午下了雨,空气里一股尘土的浓郁气息。她很快就走到了小区里的梧桐树底下。 这树有四五层楼高,要两人手拉手才能抱得住,是半个世纪前栽下的。小时候,他们常在这树下纳凉、丢沙包、跳皮筋;而不久之前,也是在梧桐树叶筛出的浓荫里,陈麓川攥着她的手说,试试,以结婚为前提。 林阅轻轻了鼻子,阵雨过后泥土翻出的腥味儿冲进鼻腔,呛得她眼泛泪光。 开车回去的路上,她不知怎的就又想到了高考结束那天,漫天飞舞的纸片里,陈麓川被一个姑娘勾住脖子,在呼声里接吻。她记得那也是个雨后的傍晚,江城逢高考必下雨,做听力考试的时候,雨点啪啪啪地敲在窗户玻璃上,害得她有几个词没有听清,所以她记得清楚。 又想起在婺源,那晚她的窗外有棵泡桐树,不知名的鸟栖在上面,偶尔啁啾两声。夜很静,她整宿没合眼,第二天早饭也没吃下去,返程的大巴上晕车了,吐得天昏地暗。所以,她也记得很清楚。 关于陈麓川一切,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回到住处,她冲了个澡,躺在上。最近忙,陈麓川有一阵没过来了,单被套上面,他的气息已然很淡,几不可觉。 她掏出手机,打算给他打个电话,又想到他此刻在加班,必然忙得天昏地暗。 末了,她意识到这仍然是自己潜意识地在替自己找借口,借以推迟与陈麓川对质的时间,不由叹了声气。 即便到了这时候,她仍然想像只鸵鸟一样,找个沙地把自己埋起来。 然而再不能这样了,许多话,好的歹的,到了开诚布公的时候。 她从一旁拿过从家里带回来的记本,翻到最前面,开始往后看。她这人懒,遇到大事儿才往上记一两笔,是以高一买的一个本子,到大学毕业了还剩厚厚一沓。 奇怪,她今天看的时候不像以往那般全情投入,是以纸上字字句句都不忍卒读——今天离出来,站在第三人的角度,回顾的同时更带了点儿审判的意味。 她看得慢,有些地方与自己记忆中的有点儿差别,但大多时候都是严丝合。不多的内容,她花了一小时看完。 最后终于读到了散伙饭那里,记里这样写: “……天还没亮,我站在十字路口,像个孤魂野鬼。半夜街道很空,只偶尔有一辆车从我跟前擦过。我有点儿饿,找了家肯德基,点了个汉堡,连同以前非常讨厌的生菜叶子都吃得一干二净——我才发现生菜其实远比我想象中要好吃……我一个人去了湖边,风很冷,我坐在堤岸上,看着天一分一分亮起来。毕业之前,我还是看了一场出。然后我等到宿舍开门,回去之后,冲了个凉水澡,呼呼大睡。” 记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 林阅读着读着笑起来,“傻帽。” 她把记本到枕头底下,抬手关了灯。黑暗笼罩下来,她仍在回想最后一篇记,从后往前。 东湖,凌晨五点的风,出,食物香气,空的岔路口,刺眼的红绿灯,然后是七天连锁酒店的招牌…… 她拽了一旁的枕头,盖住脸,强令自己停住了思绪,静了了片刻,她眼皮止不住往下掉,就这样睡了过去。 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她瞪瞪,正要睁眼,一只手臂揽住她的,悉的气息拂在耳畔。 林阅觉得,缩了缩脖子。 还没说话,那人擎着她下巴,将她头转过来,低头吻下去。 黑夜里,呼沉沉。 纠片刻,陈麓川松了手,林阅顺势抬头摁亮了一旁的台灯。 灯光下,他脸的倦容。林阅伸手摸了摸他冒了点儿青茬的下巴,“怎么来了?” 陈麓川在她身旁躺下,“有点儿想你。” 林阅笑了笑,坐起身,“几点了?” “十点。” “饿吗?” 陈麓川闭着眼,点了点头。 “那我下点水饺。” 陈麓川嗯一声。 林阅将头发一挽,往厨房去了。她没吃晚饭,这会儿也饿得慌。趁着水烧开的时候,从冰箱里拿了个西红柿果腹。不一会儿,饺子煮了。她盛了两海碗端去餐厅,然后到卧室喊人。 还没开口,发现陈麓川呼微沉,均匀悠长,显是已经睡着了。灯光下,他眼窝底下一圈的青黑。程序组加起班来比他们更累,因为一刻都不得闲。 林阅不知怎的,心里有点发酸,一时不忍心叫醒他。 立了片刻,还是上前,将他轻轻一推,低声说:“陈麓川,起来了。” 陈麓川喉咙里闷沉一声,缓缓睁眼,过了半晌,视线才聚焦。 林阅朝他伸出手,“饺子好了,吃完洗澡了再睡。” 陈麓川抓住她的手坐了起来,摸了摸后脑勺,“枕头有点儿硌,搁什么东西了?”说着伸手一摸,摸出那本硬壳记本。 林阅吓得一咯噔,赶紧抢回来。 陈麓川笑看她,“什么,还不能看?” “不能看,”林阅打开衣橱把记往里一扔,“……暂时不能。” 两人去餐厅吃饺子,这次没怎么聊天,吃的时候只偶尔谈两句。陈麓川是因为累,林阅则是腹心事,思量着一会儿该怎么跟陈麓川开口。 吃完,林阅收拾碗筷,听见卧室里手机响了,便喊陈麓川,“帮我看看。” 片刻,陈麓川说:“林展打来的。” 林阅一愣,急忙将碗一丢,跑过去从陈麓川手里拿回电话。 林展语气很冲:“在不在家?” “在。” “我到你小区门口了,一会儿给我开个门。” 林阅瞅了瞅一旁的陈麓川,犹豫道:“换个时间再来吧,我已经睡了。” 那边静了一瞬,“陈麓川也在?” 林阅急忙否认,“没有。” “既然他也在,那正好。” 好?好什么? 林阅无奈,低了声音,含糊说道:“林展,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掺和了……” 话没说完,对面挂了。 陈麓川一直在看她,见她眉头紧蹙,不由问道:“怎么了?” 林阅摇头,只说,“林展来了。” 陈麓川观察着她的表情,“要是不方便,那我回去吧。” “没事,都这么晚了。” 等了没多久,对讲机响起来,林阅接起,“林展,你回去吧,事情我自己会解决。” “你给我开门!” “这么晚了,赶紧回去。”林阅不由分说地摁了“挂断”。 然而没一会儿,防盗门砰砰砰响起来,林阅往猫眼里看了一眼,喊道:“我这不方便,你赶紧回去。” 林展绷着一张脸,也不吭声,继续砸门。 再这么下去,她非得被邻居投诉不可,无奈,只得开了门。 林展从她身旁挤进来,“陈麓川呢?” 林阅伸手去拦,林展却抓着她手臂往后一推。他一抬眼便看见陈麓川站在客厅中央,立时寒了脸,几步冲上去,二话不说,照着陈麓川就是一拳。 ☆、第45章 林展这一下当真是照实了打,丝毫未留情面。陈麓川丝毫未防,脚下顿时一个趔趄。 林阅失声尖叫,急忙跑过去死死抱住林展的手臂:“林展!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林展目眦裂,猛一下挣开林阅手臂,“你怎么不问问这人干了什么!”说罢,伸手攥住了陈麓川的衣领。 陈麓川面沉冷,一把捏住他的手腕,“撒开!” 林展膛一,拽得更紧。 林阅抓住林展手臂,拼命往后拽,“林展你松开!” “都这时候了你还帮他!你知不知道那个姑娘是谁!” 林阅一怔。 “我跟你说的,我一直在追的那个人,就是她!” 林阅脑袋里嗡的一声。 陈麓川也明白过来是什么事了,他眉头紧锁,手上用了十分的力道,死扣林展手腕,猛将他往后一推,“事儿都没搞清楚,就来兴师问罪。” 林展脚下退后一步,“我没搞清楚?!你都陪她去打胎了,这事儿还不清楚?” “林展!”林阅低喝一声。 陈麓川将目光移到林阅身上,林阅垂头,避开了。 陈麓川再不说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背过身去,打了个电话。 “……麻烦你过来一趟——林展也在……常青花园……到了给我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目光在林阅脸上扫了一眼,又看向林展,“我让丁曦过来了,什么话,让她亲自对你……们说。” 林展低哼一声,林阅仍是低头不语。 在这样焦灼尴尬的气氛之中,陡然响起一阵门铃声。林阅身体一震,心道未免也太快了,急忙跑去打开了门,然而一瞅见门外的人,立时一怔,“三婶,您怎么来了?” 陶美芹伸长脖子往里望了望,“林展是不是往你这儿来了?我怕他出事,跟他出来了。”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