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团蜂如黑云般从蜂巢中嗡嗡涌出,顺着下风口的方向钻进了树林。 江月儿专注地盯着蜂巢,按骆大叔教的方法观察着还有多长时间就能割蜂。 她还很羡慕地看了眼墨生和荷香:她爹不许她亲自割蜂,把荷香他们派过去,只许她站远了看着。 树林里突然“啊啊”有人连声惨叫着冲了出来,没跑两步就砰地倒了下来! 江月儿吓得叫起来:“树林里怎么有人的?那人会不会被我们放出来的蜂蜇了?快去看看哪。” 其他人都没作声,神诡异地看着她。 还是卫老爷淡淡说了句:“去看看,人死了没。” 一名侍卫快步离去,片刻后,道:“没死。是在里面待得时间太长,瘴气多了,又中了蜂毒,暂无生命之虞。” 江月儿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想想又纳闷:“不是说林子里有瘴气不能久待的吗?这两个人不知道的?” 卫老爷笑道:“可能是外地人初入此林吧。”片刻后,看见此前离去的侍卫从树林中折返,对卫老爷作了个手势。 福寿倒了一口气:里面埋伏的人,一个不落全昏了!要不是江小姐临时起意画画,最后还熏了蜂巢,哪会有这么顺利? 他这回对之前杀狍子那名侍卫的话领会得更深了:无知无觉就干掉了这么多敌人,果然凭江小姐的运气就能当最好的侍卫啊! 可惜了,这是个姑娘…… 不过,她不能当侍卫,可以当—— 福寿隐晦地看了眼卫老爷:得找个机会把这个办法跟老爷提一提。 江月儿还不知道福寿打的鬼主意,她盯着骆大叔割了蜂房的蜂,待蜂一水囊,她足地嗅了嗅蜂的甜香味,对卫老爷道:“走喽!进铃县给您分蜂去啦。” 卫老爷指指还在滴的蜂房,道:“还有这么些,你不要了?” 江月儿道:“可我们就这一个水囊啊。” 卫老爷道:“那山民不是还有一个吗?” 江月儿看了看骆大叔手中的水囊,又不舍地看了眼蜂房,居然拒绝了:“算啦,骆大叔的水囊里可是咱们仅有的水,不用割了。” 卫老爷似乎很不赞同江月儿这样浪费的行为,道:“可不是就快到铃县了吗?” 江月儿忽然苦了脸,凑到卫老爷耳边,小声道:“您可别说啦。他们会有意见的。” 卫老爷讶道:“为什么?哦,你是有意不要那蜂的?为什么?”他连问了两个为什么,似乎真的很诧异江月儿的选择。 江月儿很难为情的样子,但还是说了:“我们已经抢了这些蜂这么多口粮,已经够啦。要是我们都拿走的话,它们会饿死的。” 卫老爷扬扬眉头:“你本身就要来取蜂的,这些蜂饿不饿死,干你甚事呢?” “那可不能这么说,”江月儿正道:“我娘常说了。天生万物,各有其道。我们即使是人类,也不可仗着聪明才智对其他动物赶尽杀绝。这样万事不留一线的做事,老天爷是会收回福报的。” “收回福报?”卫老爷的视线陡然锐利。 但这个女孩子的情绪一向一眼可以照见,她即使有时候会耍一些小心机,在他这样的人眼里,也是一眼就能看透,她是有意说这些话,她是觉到了什么吗? “这样,您要是觉得您吃亏了的话,那些蜂大不了我再分你一些,只求您别说了好吗?”为了堵卫老爷的嘴,江月儿也是拼了。 为了点蜂,江月儿觉得她牺牲已经大了。 但是,她也是有自己的小九九的:虽然她这么说了,可卫老爷一看就是又有钱又大方的人,他能跟自己争这点野蜂吗? 但是,这一回江月儿想错了,卫老爷不但争了,他胃口还特别大:“那你还得再给我一半。怎么样?要是觉得吃亏的话,把那剩下的蜂都割了。” 卫老爷觉得他此刻简直是引兔子跳下陷阱的猎人。 “啊?”江月儿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捂住了她的宝贝蜂:“您也太黑了吧?” 卫老爷看了一眼正若有若无注视他们的众人,威胁意味十足。 最终,江月儿只能哭丧着脸:“那,那好吧。呜呜呜,阿敬。” 被割了这么多,她要找阿敬安安啦qaq 江月儿离去之后,福寿凑了上来:“老爷,江小姐的这身本事太厉害了。” 卫老爷平静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福寿舔了舔嘴,心里有些发慌:老爷他,对这个小姑娘是怎么想的呢? “奴婢是觉得,江小姐这么厉害的小姑娘,如果只留在杨柳县也太可惜了。” 旺盛的求生让福寿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改了个说法。 卫老爷深深地看他一眼:“你说得不错,这小丫头只留在杨柳县就太可惜了。” 福寿一愣:老爷也同意他的意思?可刚刚明明老爷看上去很不意啊!他对这小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收起你其他的心思,”卫老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随着众人走在了前面:“记得,万事留一线,方不损福运。” 他的话如重锤一般敲击在福寿的心头,他顿时吓得什么心思都没有了,赶紧追上去:“老爷我不是那个意思!老爷,老爷!您等等我啊!哎哟!” “哎哟!”江月儿扭头过来,看见福寿正摔个狗吃|屎,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福寿呸呸吐掉嘴里的泥巴:刚起点小心思,他就摔一大跤,这也太可怕了!这小丫头他改明儿就把她当佛菩萨一样贡起来!绝不打她主意了! 真的! 好疼qaq 第65章 江月儿还是个很守信用的小姑娘。 尽管把蜂分给卫老爷时, 她心疼得差点哭唧唧, 但该给多少, 她还是算得清楚的。 但到了该给他第二个半份时,江月儿还是忍不住跟卫老爷打了商量:“这半罐我能不能留着啊?”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有点不大厚道,不等卫老爷拒绝, 就道:“我跟您拿这个换。” “沉香?”福寿双目一突。 这小姑什么时候得着这好东西的? 跟在卫老爷身边, 他认识的好东西不少,当然不可能不认识每年都要作为贡品上贡的沉香。 江月儿将手里的木头块儿拿回去看了两眼, 却又返给卫老爷:“这就是沉香吗?那卫老爷, 你跟我换蜂肯定不吃亏的。” 这小姑到底知不知道蜂是什么价, 沉香是什么价啊, 就这么换?江东来竟也不管她! 福寿简直痛心疾首:这幸亏不是自己闺女,否则早给她把家败完了! 福寿是想不到, 其实他主子也有那败家的相。 江月儿自觉这建议厚道对得起人的, 偏卫老爷两手往袖里一:“不换,我就觉得这蜂香,我就要吃蜂。” 她也觉得这蜂香呢! 江月儿觉得,她跟卫老爷的友谊简直要继续不下去啦! 但她是个诚实守信的小姑娘,偏偏事先答应的人家, 哪好反悔呢? 她只好不甘心地问杂货铺又要了一个小罐子, 疼地就要拧开她那宝贝水囊。 听卫老爷问她:“你这沉香哪来的?” 福寿竖起耳朵:是啊, 哪来的? 进城前,他们因为有事情要商量,落后了江家人一步, 想不到短短这小半刻,江家这小姑又生出事来了。 江月儿一扭脖子:不换蜂,不想跟你说话! 卫老爷摸摸鼻子:“这样,你告诉我沉香哪来的,我就把我那半罐子蜂送给你如何?” 有这样的好事!给沉香他不换,答个问题就能得半罐子? 江月儿简直喜出望外,伸手麻溜往街角一指:“我问那个姐姐换的。” 福寿眼角狠狠一:是街角那个全身乌麻麻,黑漆漆,脸上还涂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看就很不好接近的那个女土人? 卫老爷暗暗点头:是了。如今朝廷所用沉香大部分是从海外贡来,本朝境内其实也有产出,而且大部分沉香产地就集中在金州这附近的几个州县,其中尤以铃县为甚。但因金州等地多山,山间瘴气多,毒蛇也多,那些沉香并不好开采。再者,山上多土人,土人情凶悍,便是金州附近州县想采些来进贡,亦是难得很。 即使以秦王之威能,对这些“你来他逃,你走他占”的滑溜溜的土人也没想出好办法对付。而且山上的土人跟山下的人多年打仗,彼此并不和睦。 那个女土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肯给江月儿这块上好的活沉。 其他人都没有卫老爷想得这么远。 尤其是江月儿他爹,听得女儿这么说,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换?你拿什么换的?” 江月儿将沉香自己收好,没多想:“就是我那本《谐趣画》啊,我跟她换别的,她都不肯要。” “你把《谐趣画》给她换了?”江栋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恶狠狠的。 他进城时忙着掏钱跟守城的兵丁出示路引,想不到短短一会儿功夫,女儿就把他收藏的女儿的第一本画集给换了! 作为一个严肃(?)不失亲切的好阿爹,江栋嘴上不说,心里可宝贝女儿这本处女作了。当时山塌的时候,他还直庆幸,幸好这本书放在小黑宝身上,谁知道这丫头自己反而不在乎,转手就把它卖了!啊不是!是换给你别人了! 杜衍上去一步,站在江月儿面前:阿叔你千万别冲动啊,这是月丫儿,这是你软软的小闺女,不能打的! 江月儿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阿爹在生气,她不解地问道:“那书阿爹你不是看完了吗?” “我还想再看一遍不成吗?”江栋不好意思说,他想收藏女儿的第一本书。而且祁珏那家伙说了,这是最原始的第一本,以后的其他版都会加上达州城商吴全安的故事。 尽管少了一个故事,可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第一版呢!其他的版再好,跟第一版当然也是不一样的! 他没说实话,江月儿也就忘了告诉他,她早在出书时就跟祁珏说好,要至少给她再留足五本书,家里外公外婆阿爹阿娘包括阿敬都要得一本呢! 只不过因为他们现在铃县,书还在并州,等她回程时可能才拿得到,她就忘了说。 祁珏一看就知道这家伙在郁闷什么,偏偏不说,闷在一边直笑:觉他这一路走来,前面被来子欺了十多年的憋气全都出了,哈哈哈! 江月儿倒有些愧疚,换书的时候,她只想着这书反正被她阿爹摸旧了,家里又不是没有新书,忘了跟她阿爹商量一下就把这本书送了出去。 她丢下一句:“我去把书找那个姐姐要回来,阿爹你等等。”就拉着阿敬跑了。 江栋都还没来得及叫她,就看女儿已经跑到了那个涂着花脸的土人面前,叽哩呱啦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生怕女儿吃亏,赶紧追了上去。 卫老爷几人各有心思,当然也第一时间跟了上去。 等她到时,那个看着很可怕的女土人攥着画册,一脸警惕地连连摇头。 江月儿着急得又是跺脚又是央求地,说了老半天,那土人都还是摇头没松口。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