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五分月正常上班的一天,江秋月如同往常一般坐在老教授对面,为他整理翻译过后的文稿,以及翻译一些次要的文件。 只是不同寻常的是,今天晌午刚过半,办公室闯进来几个身穿中山装的男人,身后跟着一队士兵。 江秋月一眼看到了其中带队护卫的彭敬业,两人在门里门外对视了一眼。 “你们是要做什么?”老教授看到这种阵势,枯瘦的脸上猛地一白,颤微微地站起身问道。 他大概想到了当初文革开始,被打成反动派臭老九带走的那一天,那时也是家里来了一群人,不由分说地把他们一家子搅得七零八落家破人亡。 “请问是王文杉老先生吗?”其中领头的中山装开口问道,态度上十分恭谨礼貌。 老教授颌首,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身份证明,递给了对方。 领头的中山装男人核对了证明上的信息,又找来钢铁厂领导核查过老教授在厂期间的表现和思想觉悟。 跟老教授一起工作的江秋月和几个同事也同时接受了询问,调查老教授的生活和工作的方方面面,很是详细。 这些事情进行的很快,不到半天的时间,老教授收拾简陋的几件行李,被他们送上车带走了,同行的还有他的几位老朋友。 他们走后,为了维护安定,钢铁厂的领导们过来封口,不让大家议论此事。 江秋月多少猜到了一点,那几个中山装应是京都来的人,老教授这是要平反了吧。 临走时,彭敬业隔着人群看了看她,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江秋月心中大定,心想那事八九不离十。 厂里的职工们私底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有的狐疑,有的惊恐,担心好不容易松快起来的政治风气再来一次大清洗,唯恐沾惹到自家身上。 往前数个十来年,那些遭罪的人和事还历历在目,谁想再经历一遍那种混疯狂的时期啊,都不想再回到那种朝不保夕的时候。 有了某种担忧,江秋月几个在老教授们手下做事的临时工知青,开始被钢铁厂的职工们排斥孤立,人人避之不及,平时说上话谈得来走得近的人通通一下子疏离开了。 厂里的大领导们知道真实情况,对这些做过贡献有真材实料的临时工知青们倒还好,待遇上没什么变化,让他们先接手老教授们遗留下来的工作,之后具体怎么安排还不确定。 最底层的职工们不知道啊,他们最具趋利避害的本能,都开始躲着知青们走了,就怕到时候万一出事连累上自己。 江秋月在老教授被接走的下午就切身受到这一恶意。 以往还能说上几句话的女职工,理都不理人了,去食堂买饭,打的土豆和也没有之前的多。 甚至还有不知所谓的男职工一面想乘虚而入接近她占便宜,一面还挂着张高高在上不屑的嘴脸。 江秋月被恶心了个透顶,第二天请假没去,专心在家里看书学习。 其实若不是担心影响到以后的高考,她都想把钢铁厂的工作辞了,但也只是想想罢了,现在突然不干本不现实。 先不说老教授们一走,钢铁厂更缺人才了,会不会放人,就说好好的工作突然不干了,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怕是难以代。 如果为此得罪了某些厂里的领导,万一等到高考或者填志愿的时候,人家一脚绊子,影响了人生大事,那么除了自认倒霉,错失良机,哭都没处哭去。 请假那天连着周末,江秋月好好在家休息了两天,白天宅在养殖处课本不离手,晚上和刘英去知青院,大家挑灯夜读,一起讨论问题。 学习知识,让人过的十分充实,沉浸在其中,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在这样平静又暗藏波涛的子里,生活仍然充了趣味,与狗血齐飞。 因为养殖处的母猪产下一窝黑白相间的小猪崽,成功荣升为大队上的宝贝蛋,关乎到队员们以后的吃问题,很受大家重视。 再加上小猪崽还是家猪野猪混种而生,人人都有好奇心,都想看一看稀奇。 所以,养殖处自从四月起,农闲之后,时不时就有村民吃过饭后溜达过来,往猪圈里瞧一瞧那窝小猪崽子,有时候会跟饲养员刘知青问一些问题。 一时之间,养殖处倒还热闹的。 只是,光是来看看队里宝贝蛋儿和看稀奇的人也就罢了,有刘英应付,江秋月一般白天在上班,遇不到。 然而等到请假休息了两天,白天在家的她不成想遇到了过来莫名炫耀的,就有点让人无语至极了。 那天是老教授平反后的周末,江秋月吃过早饭后窝在院子里一边晒太,一边翻翻书本,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那晌的刘英同她差不多的状态,手下打扫着猪圈,眼睛却牢牢盯着搁在墙头上的笔记,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背诵些什么。 三四个村里的媳妇婆子在这时过来了养殖处,江秋月两人收好了书本和笔记,方才开门让她们进来。 一群人打过招呼,手上抓着一把南瓜子,嘴里嗑着来看大队上的宝贝蛋儿,最后面跟着走路姿势很是奇怪的高云梅。 江秋月再次看见这个人,心里的警惕提了起来,不知道她这次来干什么,不会又想闹事吧? 上次他们夫合伙算计江秋月的自行车,最终自食恶果,了孩子,据说一直躲在家里避风头,外加调养小产的身体。 从那之后,江秋月很少看到高云梅和柳和平的面儿,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知羞躲家里不敢见人,还是江秋月白天上班错开时间,没有了碰面的机会。 这次再见高云梅,只觉她人整个儿瘦了很多,以前被高家父母娇养的多么白白胖胖的人呐,现在只剩下一个高个头还在那儿没变,其他的好似珍珠彻底磨去了光晕,灰扑扑的再没看头。 或许因为年前年后的粮荒,高云梅以前养的都饿没了,皮肤黑黄黑黄的,只剩下她的高个头,皮包骨似的,一下显出壮的骨头架子,脸上因此变得有棱有角,把她的刻薄之相完全展了出来。 这趟过来好似学乖了,没有再无所顾忌地叫嚣,跟在几位婶子后进门,撇着嘴去参观了一圈小猪崽。 但是她的神情可不是那么乖觉,脸上的得意和不屑几乎都要溢出来,两只外凸的眼睛几次往江秋月和刘英身上瞄,表情得意洋洋,自我觉高人一等的样子。 江秋月刘英:“……”特么的有病吧。 两人不跟自以为是的蠢货计较,再说还有几个婶子在场,江秋月不想在养殖处闹将起来,权当没看见对方的挑衅,只想把这个极品女猪赶紧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婶子们貌似就是来消磨时间的,一边嗑着南瓜子一边在猪圈旁聊开了。 高云梅更没有被主人家排斥而尽快离开的自觉,不光不走,还着往江秋月和刘英眼前转悠来转悠去,来回晃了几圈,都不嫌累的。 不过,她那个一手扶一手摸肚子的动作,让另外暗中警惕她的两人猜到了一点事情,因此更为无语了。 特么的不就是又怀上了吗,这是专门来跟她们炫耀的还是咋地? 实话说高云梅怀孕,和江秋月她们有关系啊,挑衅个鬼哦。 刘英朝江秋月努努嘴,对着高云梅转过身的方向翻了个白眼,两人同时不理解极品的脑回路。 既然怀上了就老实回家养胎去呗,出来瞎晃悠个啥,上次小产的那个还没得够教训是不是? 江秋月摇摇头后,给刘英使眼,注意着点千万别与高云梅靠近,不然万一被碰瓷了怎么办,人家如今有肚里的尚方宝剑,她们还是先离的远远的为妙。 好吧,你怀孕你弱你有理,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嘛。 两人一边应付着婶子们的问题,一边还有闲空挤眉眼打机锋,全程无视了想找存在的那人。 高云梅的动作很明显,另外几个婶子应该看出来了,但是她们就当睁眼瞎没看到,仍旧闲聊着村里的家长里短,和两位女知青说说话增长见识。 她们就像观猴戏,斜眼看着柳和平家的在那儿装模做样转来转去。 明明还未显怀,看起来月份浅显的很,不回家安安分分仔细着坐好胎,却在这儿装的跟怀上七八月的大肚婆一样,看那个矫情劲儿,跟谁没揣过孩子似的,炫耀个啥。 直到高云梅转累了,发现没有一个人上来问她情况,她都做的那么明显了,怎么都不好奇的?没人问让她咋说后面的话。 无奈,她只有亲自起话头了。 “看看这小猪崽长的多壮实,听说是刘知青亲自给母猪接生的,还养的忒好,以后有了这把子手艺,不愁吃不上饭啦。”闲聊之中,一个婶子啧啧有声地夸道。 她在几人说话中对刘英赞不绝口,夸奖的次数多了,不免让人察觉出点端倪,她应是对刘英这个人有什么想法,就是不知道是为哪一家来探路的。 她没挑破明说,大家只当不知道她的心思,说说笑笑避过话头。 高云梅为了自己的小算计,听到此处突然嘴接过话,意有所指道,“婶子这话不对,要俺说啊,女人还是要结婚生孩子才算像个人样儿,不然熬成了老姑娘……” 第125章 高云梅说到这里,歪着嘴瞥了瞥无动于衷的刘英两人,语气恶劣地把剩下话一气儿秃噜出去。 “不然等熬成了老姑娘,八成要被男人抛弃没人要了。像俺多好,找个男人嫁了,怀上个宝贝疙瘩,谁不当祖宗供着,哪里用得着干些脏活累活的。俺说的实话不好听,有而发,可不是在说两位知青妹子……” “高云梅同志!”江秋月打断对方噼里啪啦的歪理说,嗤笑道,“你怕是忘了我是有未婚夫的人,解放军战士不会抛弃他的未婚,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没人要。” “既然怀孕了,就回家好好养胎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几个婶子附和着点头,劝高云梅回家坐胎去。 别出来霍霍了,不就怀个孩子嘛,村里妇女们谁没怀上过。 也就王大妮为了一脉单传的香火,为了大孙子,把高云梅供的像个祖宗,得瑟的不是她了。 她咋不说粮荒那时候,王大妮把粮食都留给儿子柳和平吃,只给她点刷锅水喝,饿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不过,也算她命大运气好,饿的皮包骨还能顺利怀上孩子,又成了王大妮一家子的活祖宗,可不就出了粮荒时受的窝囊气? 你说要逞威风你在家威风一把得了,出来朝女知青装什么相啊,凭白出洋相,让人笑掉大牙。 有几个婶子的劝说制,高云梅拿江秋月没办法,怪自己把那个彭战士给忘了,因为上次的教训,一时之间让她对江秋月的畏惧又从心底升起来了,不敢再找她麻烦。 不过,她犹不死心白来一趟,转头对上刘英,自认为戳人心窝子的话一溜一溜的往外。 “哎哟,俺记得刘知青年纪老大了吧,早咋不结婚哩,如今成了老姑娘,有把子手艺没男人娶有啥用?” “我的事不用高同志心,你还是心自己肚里的孩子吧,别跟上次那样不走心,再了你可就又要过苦子啦。”刘英嘴皮子一张,利索地怼回去,专戳对方心尖子。 想拿捏她刘英,高云梅想的倒美! 现在临河村里谁家不知道高云梅一家子的破事儿啊,王大妮对她怀孕前后天差地别的态度,简直是刷新了村民们的人生三观。 怀上孙子,就是大功臣活祖宗,一家子围着转,端茶倒水洗衣喂饭,伺候得妥妥的。 可是一旦小产了,媳妇就不是个人了,饭都不让吃,只让喝刷锅水,家务活撵着打着去做,不干不让睡觉…… 本来村里妇女联合会的婶子们对王大妮如此待媳妇的作为很是看不惯,准备帮一帮高云梅离苦海,谁知高云梅除了不谢,还说她们多管闲事。 转头人家又急急怀上,重新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子,看她自己还得意的很呢。 她们还啥闲心啊,不管了不管了。 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随便自己折腾去,有苦自个儿受着吧。 这方,高云梅被刘英怼的心头发闷,恨恨道,“俺说你咋说话恁刻薄哩,怪不得熬成了老姑娘还嫁不出去……” “和平他媳妇啊,你咋说话哩,说谁嫁不出去呢,刘知青是个手脚勤快的好同志,大家都看得见,想跟她处对象的小伙子多的是。” “来来来,刘知青,俺跟你说上一说,村东头的那个谁……” 刚开始对刘英探话的那个婶子丝毫不留情面的把高云梅的话给堵回去了,转而笑着脸拉住刘英的手到一边去,嘀嘀咕咕的想跟她透透哪哪个小伙子。 刘英本没有嫁给村里人的想法,一听话头不对,立马甩开手,装作害羞地跑走了,拒绝的话也没忘了给人说清楚。 婶子们会意地哄然大笑,只说刘知青一心支援农村建设,哪有成家的心思。 高云梅被排挤到一旁,脸黑成了锅底。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