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的风夹着鹅般的雪,翻涌着给天地着了素缟,冬鸦萧索的一两声哑啼,似乎是撷云殿腐枝枯叶唯一的生机。 晏清歌坐在院子里,衣裳单薄,显得她本就纤弱的身形瞧着更为瘦弱。 身上虽披有一层薄被,但那带着霉味的薄被却始终带着些润的寒凉,可这却已是她能寻找到的最厚实的遮挡。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十几,晏清歌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太了,屋里也没什么炭火,这薄被起来就一直未有机会干。 晏清歌靠在旧官椅上,眼神仿佛一口枯井,茫然失神的瞧着眼前被残破的红墙绿瓦圈起来的,四四方方的天,听着雪似细沙般落下的声音。 今年冬天,特别的冷。 是以顾紫朝带了一众朝臣妃嫔,和那寥寥几位子嗣,早在半月前便去往温泉山庄避寒。 顾紫朝一向待人大方,是以后之中那些但凡叫得上名字的妃嫔都有幸伴驾随行。 似乎,除了她…… 顾紫朝三年前终是废了她的后位,他斥责她怀执怨怼,既无关雎之德,还继吕霍之风,搅得后乃至前朝都难以安宁。 她被褫夺封号,贬为妾,如今住在这偏隅荒芜,与冷无异的撷云殿,无名无分。 没有份位,自然不能伴架同行,更别说顾紫朝早就厌极了她,只巴不得她寂静老死,与他死生不复相见才是。 似乎是冷极了,晏清歌早就冻得失去了知觉。 雪落苍茫,目雪白。 晏清歌的面比雪更白。 晏清歌掌心的温度似乎也比雪更冷。 她想,顾紫朝很快就应当得偿所愿。 她早已是沉疴入骨,油尽灯枯,今能挣扎着从那腐臭的褥里爬起身来,想来也是回光返照罢了。 前段时咳嗽,总是带着血块,时至今,她既然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晏清歌只觉得口淤堵的厉害,呼也变得愈发困难,她瞧着那如何去看都四四方方的天,忽然有些悲从中来。 她心中分明是极难受的,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最后竟痴痴笑出声来。 “呵呵……”晏清歌仰着头,艰难的站起身来,怀中早已冷掉的破汤婆摔在地上,碎声清脆。 她无暇顾及,跨过那破碎的汤婆跌跌撞撞的往撷云殿门口走去。 顾紫朝虽然废了她皇后之位,将她从栖梧赶了出去,却并未下令将她足。 她是自由的。 也本就应该是自由的。 晏清歌漫无目的,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风声滚滚过耳,她的厉害,脚步更是虚浮。分明是踩在冷的雪地里,但每一步又虚软的像是踩在了软绵的棉花上。 撷云殿地处偏僻,周围皆是荒芜废弃的室。 晏清歌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是无论她多么用力去跑,拼了命的跑过那一道又一道门,却始终逃不开头顶那四四方方的天。 而这分明不是天!是荆棘的囚笼! 天地广阔,夏有雨,冬有雪。有云出釉,烟霞成绮,亦有天悬星河,繁星灿烂!应是一望无际,连绵不绝! 而不是这四四方方,被这朱墙垒砌琉璃瓦,重门深深锁住的枯井! 晏清歌跑了好久好久,跑的发髻散了,跑的鞋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跑的被冻红的脚不知在哪里割了好长一道口子,鲜血像是朱砂垒的花瓣一般,深一脚浅一脚的印在她来时的路上。 终于,晏清歌跑不动了。 她没有力气了。 连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口还是闷的厉害,双脚也被冻得没有了知觉,晏清歌连坐下的力气都没有,重重摔在了冰寒彻骨的雪地里。 终究还是没有逃出去。 晏清歌躺在厚厚雪里,看着那琼碎玉从四方井的天纷纷坠下,茫然的双眼,忽有一刹染了神采。 她看到一只寒鸦,从这囚笼外飞过。 泪冻在脸上,晏清歌最后连眼睛都没有闭上,双目空濛渐渐晦暗,就这样没有了呼。 浑噩之中,晏清歌想到,她嫁给顾紫朝时不过二八年华,死时却还没过自己二十八岁的生辰,但这一生,已然是如此漫长。 好在,她总算熬了过去…… 晏清歌想还,她死在顾紫朝前头,自然投胎也是在他前头。 她觉得这样很好,这样,下辈子她便不会再有机会遇见他,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很好,很好,她本就不该上他。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九九:如果您喜《朝歌》,可以投珠鼓励一下哦!么!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