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陆以泽去江城的当天晚上就非常想回家了,这地他一年到头就回不了几次,陌生的很。 整天的吃喝拉撒都在别人家,真的不自在极了,尽管这些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最可怕则是面对七大姑八大姨的连环刨问和狙击,更有亲戚挣着抢着夸赞他长相清秀,看起来特别容易生养,并且多管闲事地说要给他做媒。 拜托,他高中都没毕业,心智都不成,还结婚生子,这个世界终于颠了。 陆以泽只能笑嘻嘻地打马虎眼,牵着狗绳站在原地瑟瑟发抖,应对起来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吃席当天。 他前一秒还在乐呵乐呵地祝外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后一秒就抱着安晴的大腿面愁容地说妈妈我想回家。 正好安晴收到闻莱的短信说自己临时改票了,给出的理由是:她要写完寒假作业再痛痛快快地回老家。 多么天衣无的理由,全家没人多想,除了陆以泽。 他妈妈得知姐姐这几天都要一个人在家,心里那叫一个着急忙慌,闻莱本来就不吃饭,家里的保姆很早就被辞退了,没人监督,她更是随随便便对付两口就完事。 闻莱小病一堆,血糖还有点低,一三餐不按时吃的话容易晕倒,担心她的身体状况,安晴处理完江城的人情世故,立马安排司机返回沂南。 陆恒中途转道去了公司,临近年关,也是忙得不可开。 看着自家栓着铁链的大门,依旧处于关闭的状态,和离开时别无两样,安晴直接转头问陆以泽,“你姐姐怎么不在家啊?” 怎么瞧着人就没回来过,安晴不自觉蹙眉。 对方一听,视线不动声地掠过隔壁那扇敞开的黑铁门,葡萄突然汪汪喊了两声。 陆以泽面凝重地拉了拉狗绳,口吻冷淡,“我哪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安晴睨他一眼,明显被他漠然的态度整恼怒了,心情顿时不佳,更加发现不了什么异常的地方。 她边在包里翻钥匙边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姐姐出什么事吗,她说要在家里写作业,结果连人都找不到。” “能出什么事,估计写累了约朋友出门玩了呗。”陆以泽莫名松开狗绳。 葡萄懒洋洋地趴在地上,又是摇尾巴,又是吐舌头,又是眨眼睛。 反正就是不去主人周郁迦那。 陆以泽施施然抬眼,看着安晴说:“她都这么大了,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别总把她当成三岁小孩。” “再大也是小孩。”安晴又不疑问,“我什么时候不给你们私人空间了?” 不好多说什么,也不能多说什么,陆以泽模棱两可地摇了摇头。 安晴权当陆以泽讲话胡,背过身。 “也不知道你姐姐的作业现在写得怎么样了。”她嘀咕完这一句,葡萄又开始汪汪叫。 舟车劳顿,安晴以为它困了,连忙抱起狗狗往屋里迈。 陆以泽没有立刻跟上,而是动手摇了摇门上冰冷的铁链,金属碰撞声在零度的气温中显得格外铿锵有力。 以示提醒。 经过这几天,闻莱深刻理解到了苦一词的深层含义。 开荤以后的生活就是苦的生活,简直荒无度。 晚餐吃的是垃圾食品。 明明自己家就在隔壁,有家不能回也就算了,还要吃这种没营养的东西,甚至被对方威胁人身囚。 一想到周郁迦当时的疯癫状态,闻莱依旧心头惴惴。 越想还越来气,闻莱果断翘起了二郎腿,恶狠狠地咬了咬手中的炸,把脑子里的注意力转移到嘴巴里, 蘸的是甜辣酱,比蜂酱辣一点,无骨炸得油而不腻,外酥里。 光闻着香味就令人垂涎滴。 吃一口肯定是不解气的,闻莱接着吃了第二口,第三口…… 周郁迦从楼下拿外卖上来,走到门前就发现她不仅吃得津津有味,还翘着个二郎腿,绒拖鞋悬挂在脚尖,时不时地晃一晃,怡然自乐的样子。 “好吃吗?” “好吃好吃!”她几乎秒答。 垃圾食品的味道果然不同凡响,两三口就解气了,什么周郁迦,王郁迦,李郁迦,早被闻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周郁迦将刚到的茶放在桌上,分别是杨枝甘,茉莉绿和她最的芝士草莓。 都是常温,七分糖,超大杯。 闻莱两只手都戴着一次手套,上面沾了黏糊糊的油渍,不方便干别的。 用不着她使唤,周郁迦麻利地拆开了管包装,一一戳破茶塑封,又将全部茶推到她面前,完了还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不?” 闻言,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这几天都吃了啥。 依稀记得第一天吃的是麻辣烫和炸串,第二天吃的是油蛋糕和手抓饼,好像还有章鱼小丸子,第三天…… 反正都是些家长不允许进门的食物。 闻莱每次偷偷摸摸吃这些总会被安晴逮到,逮到以后免不了被苦口婆心地教育一番。 虽然她是个听长辈话的乖孩子,但有时候就很嘴馋,特别是最近。 刚开始闻莱说想吃的时候,周郁迦还是有点纠结,他知道安晴不喜姐弟俩碰那些垃圾食品,包括自己。 但是吧,她一个劲吵吵,不给她买就丧着脸假哭。 也是没办法了,偶尔过过嘴瘾正常,周郁迦最终选择足她的所有要求。 “应该没有了。”她先尝了尝没喝过的茉莉绿,觉得口欠佳,果断推到一边,转头就改喝芝士草莓。 她吃得太,衣服袖口都沾上了食物的碎屑,周郁迦了张纸帮她擦掉,随心问道,“票买好了吗,大概什么时候走?” 咀嚼的速度放慢,闻莱咬着管的尖尖,侧目瞅一眼,见他情绪稳定,语气一如往常。 她暗自舒了一口气,说:“明天下午两点的车。” 寒溪镇座落于西桥县,从沂南的高铁站到外婆家需要耗费整整三个小时,到家刚好赶上饭点。 周郁迦了然地点点头,不吃也不喝,就干坐在她旁边,眼可见的不高兴。 这情也偷了,也做了,她不能一直留在这的,况且刚他下楼拿外卖的时候,安阿姨就打电话过来,语气担忧地问她去哪了,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什么时候回家。 闻莱顿时心生愧疚,她撒不来谎,囫囵解释了两句就挂了,生怕对方起疑。 还是早点回家比较妥当。 他默不作声,她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照着他的话题反问,“你呢,是去小姨家过年还是回京港啊?” 周郁迦一塌,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懒懒散散的,“可能回京港吧。” “那你机票买好了没?”闻莱忍不住催,“没买的话现在就买吧,运期间很难抢票的。” 京港离这可远可远了,沂南没有飞机场不能直达,需要转机。 路途遥远,过程麻烦,原本还替他心,想着给他报销路费好了,毕竟这一别就是二十多天。 可谁知,周郁迦居然面无表情地来了句。 “家里有私人飞机。” ?……! “有钱了不起。”闻莱切了一声,继续埋头喝茶。 二郎腿换了一边又一边,直到炸被她消灭的只剩两块,茶喝完一杯。 周郁迦忽然身体坐直,问她吃了没。 看似寻常无奇的问题,闻莱却条件反地连连摇头,语气带点恳求,“能不能不做了?好累……” 周郁迦瞬间觉得好笑,屈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笑容宠溺,“想什么呢,你昨天不是说想看电视剧,今天给你整了个投影,晚上一起看?” 原来是看剧,闻莱忽略他的调笑,连忙起身收拾桌子。 她睡前有许多小习惯,譬如喝助眠的热牛,往枕头上一丝丝茉莉味的香水,以及看电视…… 夜晚静悄,唯有墙上的机械光影散着亮度。 两个人洗漱完窝在上,周郁迦眉眼慵懒地展开双臂圈紧她的,又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心血来时会吻一吻女孩头顶小小的旋。 一个极具依赖的姿势。 闻莱眼睛盯着幕布,心里想的是。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双方共同建立的亲昵觉,然而习惯却是个可怕的东西。 上次追更的这部属于仙侠题材的电视剧,截止到目前已经完结了。 她漏了五六集,闻莱索开了倍速。 周郁迦陪她一路看下来,从头到尾都没有阖过一次眼。 他虽然不看电视剧,但马马虎虎也了解了大概。 不过是穷尽天上人间,死生契阔的情纠葛。 演到某一段,悲伤的旋律奏响,女主角下绝美的眼泪,男主角深情款款,高清画面中划过几句十分心的台词 这部剧很煽情,因为闻莱又看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打了他的前襟。 给她抹眼泪的时候,周郁迦若有所地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窗户上雨滴打落的痕迹越来越多。 凝视着这样的雨夜,他竟觉得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前后呼应。 大雨如注,放佛一生只有一次确定的。 等她哭累了,他轻拍她的背,像哄小朋友一样哄她入睡。 长夜何绵绵。 她不知道他独自一人看完了这部剧的结尾。 —— 唉,情复杂啊。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