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渺一顿,生平第一次对师兄的话产生了怀疑:大师普度众生,怎么可能还逍遥快活呢? 可他不敢提出疑问,毕竟那可是师兄,师兄是不会出错的。 倒是季一粟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怀疑,更是气得要死,孩子翅膀硬了,居然连他的话都敢怀疑。 他心里憋着气,回家之后沉默着不理人,年渺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十分淡定,晚上认认真真在厨房做了花饼,自己先尝了一个,十分香甜可口,便意地装在自己最喜的冰裂纹青瓷盘中拿去给师兄。 俩人的房间相对而立,中间隔着堂屋,季一粟的房门紧闭,年渺端着盘子,敲了十几下也没有敲开门,便郁郁寡,叹了口气靠着房门抱膝而坐,将盘子放在一侧,发丝散,双手握,垂首不语。 幽兰大陆的夏天已经在灵气复苏的狂之中不知不觉过去,初秋轻柔而至,白晴空万里尚不觉得,到了晚上,寒气便悄然来袭,一点点侵入衣裳,肌肤,直至骨髓,稍不注意便会冻得一哆嗦,年渺准备送完花饼便睡觉了,早了外衫,只穿着单薄的里衣,青石铺就的地板寒凉如冰,他就这么坐着,寒意早已遍及全身,身上没有一处地方是温热的,冻得只发抖,死死咬着下,才不让牙齿也冷得直打颤,反而将柔如花瓣的下咬破了皮,渗了血,口腔之中弥漫起铁锈般的血腥味,除此之外,他竟然还品尝到一丝丝甜。 自己的血居然是甜的,他心不在焉地想。 只隔着一扇门,季一粟几乎两眼发黑,有些气急败坏,装装装,又在装可怜给他看,都十年了,他怎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上当。 可是青石地板确实太凉了,夜晚也确实太冷了,年渺身上的里衣是普通的衣料,不是什么法器,没有任何可以御寒的地方,年渺的身子从小就弱,哪里得起折腾再这么坐下去,势必要生病。 病了受折磨的还不是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遭受更多的折磨,季一粟拉开门,没好气道: “回去睡觉。” 开门开得猝不及防,年渺靠着门,差点没后倒下去,幸好被季一粟的腿挡住了,他慌慌张张抓起盘子站起来,双腿紧紧并拢,手端着盘子,弯曲的胳膊也并着,做错事一般一副乖巧局促的模样,微微垂着脑袋,又怯怯地抬起眼皮,漂亮漆黑的瞳仁清澈如秋水,一旦视线跟对方汇,就慌地垂下去,像只受伤的小鹿,眼尾微微泛红,似雨后桃花,丽无双。 青石板上并没有水迹,应该是临时挤出来的哭痕。 可即使是这样,季一粟也不得不别开脸,年渺已经将“装可怜”这套功夫练得炉火纯青,那副委委屈屈的小模样,再丧心病狂的妖魔鬼怪见了也要犹豫,他只看一眼心便会被人拧了一把似的陡然一疼,随即化成一潭水,全然忘了所有。 况且自己的脾气也来得毫无道理,一个萍水相逢的和尚而已。 “不是让你回去睡觉么?”季一粟握住他的手,凉得跟冰块似的,都要僵硬了,便不由揽住他的肩膀,把盘子随意飞到桌上,将他的双手完全包住。 “可是你不理我。”年渺趴进他怀里便开始泣, “你不理我我怎么睡得着。” 季一粟软下来: “哪有不理你。” 他把人横抱起来,坐在上,相对于他而言,年渺要娇小得多,这个姿势便像婴孩一般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只觉热气蒸腾,不断上涌,很快身体暖和起来,舒舒服服地在他怀里伸展一下,侧过身换了个姿势,将脸贴在他心口处。 季一粟的心跳其实和常人不一样,大部分时候平静到可以称得上微弱了,偶尔年渺才能听到剧烈几下,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身体常年勉强算有温度,偏偏能把自己捂热。 “饼你也不吃,人你也不理。”年渺垂眼嘟囔,掰着他修长的手指一把玩,反倒咄咄质问起来, “你想怎么样?” 季一粟第一次被他反问,竟然哑言,半晌才道: “不是说了,去害别人。” “但这个是我认真做的。”年渺放大声音,仰头看他, “我自己都尝过了,你怎么能不吃?” 季一粟道: “明天吃。”他反握住年渺在作的手,问, “冷不冷?” “冷,被子也凉,我一个人捂不热。”年渺理直气壮道, “我要跟你睡。” 他稍稍环顾一下四周,师兄的房间他很少来,清冷至极,只有椅等简单的家当,还都是他亲手挑选置办的,两个人的锦被都是大红,也是他选的,而师兄的被子迭得整整齐齐,仿佛从来没躺进去过。 烛影投在墙壁上,被放大数倍,不断晃动着,季一粟抬眼,发现是窗户没关,便扬手关上,屋里再无一丝风。 他“嗯”一声,把人放到上,替对方掀开被子时,对方忽然抓住他的手。 烛火摇曳,昏昏黄黄,有种别致的温柔。 年渺的身下是丽的大红锦被,乌的青丝如瀑散落在被上,更衬得他肤如皓雪,面胜桃李,眼眸潋滟,瓣若花,领口不知什么时候被扯开一大片,出半边致的锁骨,柔白皙,熠熠生光,得人无法直视。 季一粟被他一拽,弯下,发丝垂落到他脸上,喉咙莫名干燥起来,眼睛不该看,却偏偏黏在衣领边缘,只觉那处白得太过耀眼,占据了所有的视线。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