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即使老师还在,也一定会代他这么做。 可现在,一天过去了,不祥的预越来越强烈,他开始有所怀疑,季一粟再也回不来了。 而下一个,就会轮到他。 这是他们难以逃的宿命。 他看着年渺,没有再继续隐瞒下去的打算,而且也无法再隐瞒了,难以言喻的悲怆在心底逐渐蔓延开来。 而这一切,和年渺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个漂亮的,被完美呵护着的人偶,理应给下一个有资格拥有他的人来照料,让他免于颠沛离,免于沾染泥土污秽。 遥远的天光将整个苍穹撕裂成为两半,一明一暗,一蓝一粉,氤氲的云影层层迭迭,逐渐晕染开深深浅浅的红。 和百里落尘的想象大相径庭,年渺没有惊愕,不敢置信,大哭大闹,而是冷静得仿佛早已预料,平和的语气像是在和他商量等下早饭吃什么: “他一定是遇到麻烦了,我们要快点找到他。” 百里落尘的目光从杳杳天边收回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响应对方这个“我们”。 他始终没有把年渺和自己以及季一粟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只是用一种俯视的态度,看着灵宠一般观望着,事实上,他其实并不能理解,也不明白,明明是没有结果的事情,季一粟为什么要和对方牵扯不休。 寻找季一粟的事情,当然是由他来做,和年渺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应该心的。 “我自然会继续寻找老师。”百里落尘淡漠地回答他, “也会照看好你,你不用担心。” 年渺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纠,又轻声道: “我想去找百里覆雪。” 他们是认识的,这一点百里落尘很清楚,一个人在孤独无助的时候,本能会寻找悉的人,他微微一顿,有些迟疑道: “他……情况可能不大好。” 他不知道是该心疼自己,没了老师,又没了大哥,还是应该心疼年渺,为数不多的认识的人也无法给响应。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昨天晚上,他得到了百里覆雪昏不醒的消息,他已经分出了元神回家处理家事,稳住大局。 年渺脸上总算浮现出些许讶异之: “他怎么了?” “不知道受到了什么,现在昏不醒。”百里落尘淡淡道, “没有人能看出原因。” 年渺深深叹了口气,仿佛藏了无尽的心事,声音也放轻许多: “正好去看看他。” 俩人相顾无言,蒙的尘埃席卷而过,下一秒,他们出现在了百里家山上的本家之中。 和想象之中的恢弘华丽不同,百里家的本家清新淡雅,顺着山势一路往上观,可以看见绵延不断的,白墙黑瓦,绿意成荫,看上去简单质朴,但处处蕴藏着屹立千年的古典和儒雅。 而此时,弥漫的只有浓郁的悲伤。 百里家上上下下总共有五六百人,都聚在最高的望崖堂中,等待着家族长老和百里落尘的安排。家主昏不醒,可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大事,他们不但伤心,更是十分恐慌,担忧对家族会不会造成严重的影响,甚至从此走上下坡路。更有甚者,已经在盘算着百里覆雪若是就此陨落,偌大一个家族究竟该归谁管,毕竟对方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 虽然百里覆雪一直有意扶持百里落尘,百里落尘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能让所有人信服,更兼之修为平平,很容易被取代。 毕竟在修仙界,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修为不够,能力再出也难以服众。 百里乘风倒是正统继承人,然而年纪尚小,又是娇生惯养,二十年前不知了什么风,突然转了,开始跟着百里覆雪打理家族事务,可比起百里覆雪来相差太远,始终不堪大用。 许多人开始蠢蠢动起来,甚至盼着百里覆雪再也不会醒来,本家没有人,分家可就有机会了。 这些景象以及复杂的人心,自然是年渺看不到的,他跟着百里落尘直接来到了百里覆雪的寝。 浅金的帷帐垂落在地,看不清里面的情况,周围没有任何人看顾着,只有一个身风尘的黑人影半跪在边,仿佛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察觉到有人进来,那人影依旧头也没转,声音冷如冰雪,下了绝对的命令: “出去。” 年渺停下脚步,在他几步之外轻声叫了他的名字: “百里乘风。” 二十年对于修士来说,只是闭关一下,眨眼之间的事情,可当故人重逢时才会让人惊觉,它是多么的遥远和漫长,以至于变化是如此之大。 百里乘风的身躯微微一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着扭过了头,看见走到他身边的身影,声音喑哑: “年渺?” 他的目光从衣摆往上,看见了一张陌生的脸,然而悉的气息让他立即做出了判断。 年渺见到了他的脸,一时间有些晃神,百里落尘的变化应该是他认识的人中最大的,曾经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少年,脸上的矜贵和娇已然被冰冷的风霜取代,不知多少岁月和经历才能磨砺出如此锋利的棱角,那昔年明亮纯粹如星辰的眼睛,更是覆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悲伤和沧桑,眼圈通红,不知道是疲惫还是大哭过一场。 约莫是听到大哥出事的消息,披星戴月匆匆赶回来的,身风尘尚未褪去,发丝凌,衣服亦是贴身的劲装,方便在外行走。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