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一粟平静道: “下一步,是要我的什么?” 寄余生看着他,却没有直接告诉他,反而问: “既然一开始就打算用‘天道的法则’,为什么还要找那么多人,做那么多无用功?阿渺的药喝得都能吐酸水了。” 季一粟沉默,半晌才轻声道: “我不知道。” 也许是害怕茫,想要做两手打算,也许是逃避,不做点什么心里就发慌发空,也许是,只是想找个借口,在年渺的屋前站一会儿,听一听年渺在做什么,看一看都有什么人在来往。 若是长久分离,恐怕再过一段时间,年渺就会忘记他。 他又逃避,又忍不住想要年渺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好像一墙之隔也不能阻碍什么,只是想近一点,再近一点,想让对方忘记,又不想让对方忘记,想让对方不见自己,又想让对方见自己,这些矛盾的心里让他抑而痛苦,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像个懵懵懂懂的孩童。 其实可以没有理由直接站在门外,也没有人会管他,但他就是在骗自己,也骗别人,骗所有人他是有正当的理由才过来的,并不是单纯渴望见面。 他始终用一蛛丝一样细弱的线将两个人连起来,绵绵,一旦断开又很快连上,就是断不掉。 就是断不掉。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自己也不知道。 人怎么会变成这样,连自己的所作所为都看不懂,参不透。 寄余生盯着他,摇了摇头,深沉道: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他没有再问,拿走了小瓶的“苍天泣魂”的眼泪: “把药炼制成了之后,应该就可以了。需要你来炼制,我把丹房借给你。” 他潇洒地走在季一粟前面带着路,季一粟跟着他,一前一后,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有了“苍天泣魂”的眼泪,炼药也简单许多,季一粟认认真真照着药方上的说法炼制,煮沸,三十多种天材地宝加进去,最后只得出来一颗药丸大小的半瓶药水,晶莹而润泽,微微泛着绿,和“苍天泣魂”的眼泪本体很像。 “应该没有错了。”寄余生拿着这一小瓶药水,喃喃自语着,和季一粟重新回到了楼顶。 明明只是炼药,季一粟却觉得所有的情绪都被离,整个人变得十分麻木,甚至懒得抬眼看寄余生,只垂眼瞧着朱红的桌面: “然后呢?它要的是什么?” 寄余生站在他面前,没有立即回答,只看着他,随后缓缓吐字: “契约要换的,是你的情丝。” 无端的风吹散了缥缈的云,从两侧的窗户穿堂而过,吹起了寄余生的衣袖和发丝,吹响了寄余生珍藏的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却吹不动季一粟一分一毫。 他连一发丝都没有散,静静披落着。 风铃叮叮当当的清脆声持续不断,和亘古不变的穿堂风应和着,似乎可以永远响下去。 “准备好了么?”寄余生轻声问。 季一粟沉静地点点头,没有多言。 寄余生可以和所有人做易,可以足所有人的需求,并不是因为他自身无所不能,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掌握着天道的易法则,是十二真神之外制约六界平衡的存在。 一般的易,他都可以自己做决定,然而一旦遇到他解决不的难题时,就得动用最高的易法则,即“天道法则”,和别人结下最高易契约之后,这份契约就不是归他管,而是归为天道法则管理,法则会自动判断出易者想要得到的东西,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算是平等的,是绝对的公平。 最高易契约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付出的代价是未知的,充令人意想不到的危险,所以就算是神明,也不会轻易许下诺言,毕竟最高易契约一旦结下,就无法毁约,强制执行。 只有季一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一项,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是不能给年渺的,也没有什么可以和年渺的安相提并论。 结契之后,天道法则率先给他的是一张药方,只要按照药方上做,炼出来的药给年渺服下,就可以化解他灵体之中的镜子碎片。但是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天道法则的指示是,要等他把药炼出来才能付出代价,否则这药便炼不成。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最难最珍贵的药引,需要他自己来取,而先被取走情丝,他没有了悲恸,自然也无法打动“苍天泣魂”。 天道法则本身是没有意识的,它只是据万物规则做着最正确的判断。 他也想过天道法则会拿走他的什么东西,也许是神位,也许是命,但怎么也想不到,是拿走他的情丝。 他这隐秘而怯弱,不为人知不曾显,还未开始就夭折的情,哪里能和年渺的安危相比?这怎么能算是公平的易? 风铃叮叮当当,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季一粟望了过去,是一件半新不旧的物什,红铜,坠落下来的像是枫叶。 寄余生看着他沉郁的眼睛,突然畅快地大笑起来,笑完之后赞叹: “好啊,这是一笔完美的易。” 他看着被风不断拨的枫叶风铃,一字一顿道: “天道也应该察觉到了的危险,才选择拿走你身上最致命的东西,授予你这个使命。” 他的声音有些凉薄,甚至无情: “情才是你最大的对手,是你身上最危险的东西,它将你变得软弱,变得优柔寡断,变得不堪一击,拿走它,你才能是从前那个所向披靡的越沧海。”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