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最漂亮的,则是季一粟的,可惜并不属于他。 他叹了口气,看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将情丝放回去。 名为换,实际上,这是年渺丢弃在他这里不要的,没有跟他换取任何东西。 他已经有二百年没有见过年渺了,自从上一次惨烈的神战之后,年渺义无反顾飞升,至此再无消息,连他都无法打探到。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愧疚,懊悔,还是其他,可是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只是天道法则的一部分存在,即使回到过去,也无力改变结局。 唯有年渺。二百年无踪无迹,生死不明,他真害怕会出什么事。 在他心中,年渺依旧是初见时那个十八岁的懵懂少年,聪明却天真烂漫,灵动却乖巧听话,永远活在季一粟的羽翼之下,被完美呵护着,脆弱如花枝,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檐下的枫叶风铃还在叮当作响,他不由想起当年在这里给季一粟取下情丝的情景,心中一悸,生出无尽的悲戚来。 年渺从八岁就跟着季一粟,辗转纠多年,从未有过真正的分别,无论是情还是命,都完完全全依附于对方,季一粟身殒,他连活下去都异常艰难了,要怎样生存呢? 变量,变量…… 那样脆弱的阿渺,真的能成为变量么?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的年渺,穿着世间最火红的嫁衣,身形纤细孱弱如枝头的枯叶,仿佛随时能倒下去,却拿着季一粟遗留下的剑,始终傲立着。他看不到盖头下的面容是什么样,但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没有撕心裂肺,没有颤抖的哭泣,平静到冰冷,却沉重得能嵌入骨髓,最后的话语,还有那句“祭我亡夫”,纵然过了二百年,也依旧清晰地在他耳畔回响。 这是众神的选择,也许他应该跟其他真神一样,相信年渺。 * * * 下雪了。 飘飘洒洒的细雪,微若尘埃,落地便不见了踪影,好半天才在依旧青葱翠绿的枝叶上留下些许白痕,不经意间瞥一眼,以为是新开的花。 飞升以后,百里覆雪才知晓,原来天上人间,似乎并没有多大区别,也有夏秋冬,四季轮转,也有花团锦簇,枯叶凋零。 他名字中有“雪”字,自然是偏雪的,每每落雪时节,都喜一个人于雪中静坐,不受任何打扰,可偏偏今不能如愿。 他抬眼,望向不远处被青翠灌木丛簇拥而成的青石板小道,一人高的植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暗影摇曳,有人穿行其间。 不等来人走近,他便主动上前相,躬身行礼: “父亲。” 来人看年纪不超过三十岁,一身青衫,身量颀长,清矍儒雅,正是他的父亲百里轲。 飞升之后,见到阔别已久的长辈,还有只在族谱上出现的名字,他至今都觉得恍然如梦,未能适应。 即使是在仙界,百里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足足有六七十人,有十几位都达到了金仙的位阶,上面更是有三位散神庇佑,不容小觑。 飞升之后,百里覆雪由一家之主变成最小的晚辈,不再像从前一样忙碌,更喜清净,而仙界事少,亦不会频繁走动,平里很难见上一面,父亲此次特意来看他,恐怕是有大事嘱托。 “‘扶摇之战’,想必你已经听说了。”百里轲开门见山, “我希望这一回,你也能与我同往。” 百里覆雪一怔: “父亲,为何?儿子恐怕,没有这样的能耐。” 百里轲道: “只是让你去见见世面,又不是非得争夺,若遇到危险,你退出便是。‘扶摇之战’五百年一次,机会太过难得,下一次你必然是得参加的,这回先做试探,心里也好有个底。” 沉默片刻,百里覆雪垂眼,缓声应下: “好。” 对于这个儿子,百里轲还是颇为意的: “你先好好做准备,十之后,来正堂等候。”他微微一顿, “此战非同小可,整个仙界都会出动,不乏名门贵子,你应当成家了,届时也好好相看相看。” 百里覆雪神情一凛,回答的声音温和却异常坚定: “父亲,儿子已经成过家。” 没想到来到仙界,竟然也无法避免联姻之事,而且他还没有一点作主的资格。百里家虽然是大家族,然而想要更进一步发展,联姻就是最有效的快捷方式。 百里覆雪的姿容气度,放在仙界也是数一数二的,是极好的联姻工具。 对于他当年的婚事,百里轲自然有所了解,不在意道: “你那男不是说跟你一起飞升了么?怎么没有见到人?” 百里覆雪一时语。 “既然人都不见了,又没诞下子嗣,那在人间种种,皆是虚妄,都得舍弃。”百里轲道, “重新来过罢。” “父亲应该知晓,我自幼体质特殊,得某位‘存在’庇佑。”百里覆雪从容道, “当年我的婚事,也并非偶然,而是那一位授意。如今若是悔婚,另娶他人,得罪的,恐怕不是我那位男了。” 话刚说出口,百里轲的神情便大变。儿子体质特殊,从前只是有所应,但并不知晓具体状况。然而飞升之后,听到了更多的秘密,才隐隐明白是多么幸运又多么恐怖的殊荣。 联姻只是一条快捷方式,若是为此得罪那位,就得不偿失了。 “也罢。”他松口, “不过‘扶摇之战’还是要去的。”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