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这个时间了。 他的确要成为真神,然而冥神不是最适合他的,他另有打算。 况且,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枚印章里面还住着一个残缺的魂魄,将养了二百年,想必已经痊愈了。 沉片刻,长杪收起印章,等自己的身体被愈合得差不多时,他的神识之中出现了一滴透明的水滴,他开始尝试和这滴水建立联系,闭上眼睛静静受着,开始尝试着唤醒沉睡的神明。 众神都在沉睡之中养伤,然而二百年过去,多少应该有点动静。 他尚且记得,昔年还在凡间的时候,水神曾经跟他说过,有一样东西,如果有一天他想要了,可以随时去找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 他的估算没有错,良久,他终于在水滴之中受到了一丝丝波动,起初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随着他的坚持和主动,水滴的反应也愈发强烈,在尽量合着他,最后,终于变得清晰而明了。 长杪在呼唤之中得到了准确的位置,他毫不犹豫,稳了稳心神,将觉得自己的状态还算良好,至少不会脆弱得一击就碎,才大步走出了花林,来到月的边缘。 在打开大门之前,他犹豫了一下,因为他察觉到,月外面正有人在徘徊着,踌躇着,似乎在等待着他,而且已经等了好几天。 长杪在花林之中受不到时间的逝,大抵他看一封信就花费了不少时间,又要等待身体恢复,这样紧密的进程中,外面已经过去有些时了。 怕不是他进来之后就在等着了。 他顿了顿,没有立刻出去,而是换了个方向,从月另一端悄悄绕了出来,没有留下任何气息,也没有惊动对方。 看样子鱼上钩了,待他将事情办完后回来就开始收网。 * * * 长杪在高高的树枝上和水神并肩坐着,眺望下方的田地中忙忙碌碌的凡人。 这里的人间应该是金秋,田中的稻谷金黄而,风漾起层层海浪,十分壮观。 按理来说上神去其他界是需要得到天界的批准和记录的,但他不属于天界,是独立的月之主,来往并没有受到多少限制,也没有人知晓。 “那个就是我姐姐。”水神抬了抬下巴,跟长杪示意正走到田埂上送饭的年轻妇人, “这是她第……”她顿了顿, “第多少个轮回,我忘了,睡了二百年也忘了数。” 她出了懊恼的神,长杪望向她,看见她的身体比从前更加透明,几乎要看不见了,只有一团氤氲的水雾组成了人形。 在众真神之中,水神是最弱小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受伤是最轻的,他们之间的联系太过紧密,水神自然而然听见他的呼唤,在沉睡之中挣扎了出来。 “倒是有几分像。”长杪偏过头,又去看田埂中的妇人, “我听说有些人轮回,是不会改变容貌的。” “是啊。”水神弯起眉眼, “这也是我当年的请求,我怕我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认真地望着长杪,嘴翕动,犹豫不决,片刻后才问了出来: “年渺,你怎么……头发都白了?” 长杪没有说话,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稍一垂眼,就能看见昔年乌黑的长发都变成了白,偏又不是凡人变老后的银白,而是像月光织就的一般,又混了三分冰雪的寒,隐隐有点透明,泛着淡淡的光。 “不知道,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长杪淡然回答,又随意问她, “眉呢?也白了么?” “……我看不到。” 长杪便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认真面对着她,她这才仔仔细细观察着。 “是黑的。”水神笃定道,又凑近了些看, “睫也是黑的。” “又黑又白的,也太奇怪了。”长杪说。 他的语气十分散漫和无所谓,随意得像是在开着无聊的玩笑。 “一点也不奇怪,反而很适合你。”水神道, “比之前更好看了,你永远都是最好看的。” 面对她的夸奖,长杪只笑了笑,又重新戴上面具,将目光投向远方。 “后来呢?”他轻声问, “因为你姐姐有了心上人,不想继承水神之位,所以你就代替她了?” “是啊。”水神点点头, “她虽然没有说,但我还是能看出来,她每天晚上都在哭,愁得睡不着,如果她去当水神的话,是不能跟凡人在一起的……所以我去求了水神,说我想当,求了很久,他总算是答应了,并且帮我消除了我姐姐关于我的记忆。从那以后,我一有时间就来看看她,看看她没一世过得好不好,她的福气还是不错的,每一世都很好,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也许是因为,我不是真正的继承人,所以我一直未能参透这个位置的真正含义,也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厉害,我大概是最没有用的那个了,或者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拥有……” 她说着说着,眼角周围淌出了更多的水雾,随即摊开自己的掌心,掌心涌出一团柔和的水雾出来,水雾逐渐凝结成形。 “年渺,以前我就觉得,你是最适合拥有它的,是我最理想的继承人,可是当时太危险了,我不想连累任何人……”她微微一顿,将后面的话了回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年渺,你是‘变数’,你主动来找我要,我真的很高兴。” 长杪低头看着她氤氲的掌心,却没有伸手,而是问: “对你会有什么影响么?”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