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好。”俞秋棠低头鞠躬。再抬头,爷爷蜡黄的脸让她的心了一下。 “你们好。” “这是我们给您带的东西。”俞秋松将手中的东西放到头。他还带了一小盆橙红的长寿花,放到边的小架子上。 俞沧溟点点头:“花儿好看。” 俞秋松忙点头哈。 “今儿个我路过时一眼就看上了,这颜很亮,能让您心情好点儿。立水桥那儿有不少花店,您还要的话,我再买点儿。” 俞沧溟叹了口气。 “要那么多花儿也没用,一盆就够了。” 俞秋松不知该说什么。 他用余光看看一直沉默的妹妹,从大塑料袋里拿出一盆草莓,冲爷爷笑笑:“给您洗点儿。” 说罢,快步走出了病房。 窗外杨絮纷飞。 五月的北京光灿烂,天空都是轻柔的羽。 俞秋棠站在病侧,光从医院的窗子透入,洒到她的高高的鼻子上。 她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沧溟冷冷看着她,似哼非哼:“凤箫馆最近在演什么?” “《四郎探母》,大家都看。” “倒还行。” 爷孙俩又无话片刻。 俞沧溟问:“最近还上综艺么?” “不上了,您放心。”俞秋棠答。 “……上上,没人拦你。” “不上了,现在只演京剧。” 俞沧溟瞪向她:“真以为自己成角儿了?明明还是半吊子,上次让你找王,你找了没有?” 按理说,她早就应该习惯爷爷的说话方式;可无论听上多少遍,她都会因“半吊子”“练家子”这些词而到无比愧疚,进而难过。 “找了,她指导了不少。” “多跟她学学吧。”俞沧溟一副很心烦的样子。 爷爷不愧为打式教育的力行者,每个用词每个神态都让人不寒而栗。 俞秋棠的心情又开始低落。 这时,洗完草莓的俞秋松回来了,将塑料盆小心翼翼地呈到爷爷面前。 俞沧溟拿了颗草莓,顿了片刻,入口中。他斜眼看向孙子:“你最近去看妹妹演京剧了吗?” “看,看过。”俞秋松开始慌张。 俞秋棠知道哥哥在撒谎,但没有拆穿。她怕爷爷动怒,而怒气伤身。 他们都是为爷爷着想。 “怎么样?”俞沧溟不依不饶地问。 “好的。” “哪儿好?” 俞秋松紧张得汗都下来了:“哪儿都好的……爷爷,我现在不是专业的,也听不出来好不好了。” “哼,”俞沧溟不悦道,“你要是坚持学下来,比你妹妹还要好。” 俞秋棠嗓子眼一酸,可什么话也不上。 因为她也认同爷爷的话。 俞秋松沉默半晌。 再抬头时,他无奈笑笑:“爷爷,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妹妹现在很厉害,大家都认可她是凤箫馆的头牌。” “大家都认可?因为也没别人了。”俞沧溟冷笑一声。 俞秋松为难地看了一眼妹妹,带点央求的语气说:“您别总说妹妹了,她一直在努力。” “没事。”俞秋棠木木摇头,她早就习惯了。 俞沧溟也自觉话重,可也拉不下脸来安抚孙女。他瞥了眼俞秋棠,递了一颗草莓过去。 “吃一个。” 俞秋棠乖乖接过,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爷爷算不算刀子嘴豆腐心呢,她想。 “我累了,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俞秋松连连点头,将草莓往爷爷的手的方向靠靠。 “好的。出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和小棠。” “爷爷再见。”俞秋棠也彬彬有礼地道别。 医护走进来督促服药,病上的老人闭上深深凹陷的眼睛,随关上的房门消失在视野之外。 走出病房,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 俞秋棠只觉恍若隔世。 经过的门中,透明体从一个个吊瓶顺着管滴下。嘀嗒嘀嗒,仿佛在给身穿条纹病服的人们倒计时,见证他们最后的时光。 兄妹俩走到住院部的电梯前。 俞秋松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一块儿去吃个饭么?” “吃饭?”俞秋棠有些诧异。 俞秋松将手机放回内兜。 “我请你吃。之前你给我票的事情,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我们之间还需要谢吗?” “当然需要。越亲密的人,越需要谢。” 俞秋棠笑了。 “说得也是,那就请我吃饭吧。” 电梯降至一层,两人默契地踏出电梯。 这两个长相酷似的人,连步伐都完全一致,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火锅?”俞秋松翻翻手机上的大众点评。“这儿附近有家‘井格’。” “最近胃不好,我得控制一下吃辣。” “那就料吧。” 俞秋棠无意识间放慢脚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觉得料不是可以随便和别人一起吃的了。就好像这两个字只属于那个人,属于那个早。 轻风吹过,四散的杨絮扑到鼻子上,她轻轻打了个嚏。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