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的内心已经被早苗的话语填了。我会向她讨教学习、抱怨家人,彻底依赖上了这个看不见的朋友。 每次跟她说话,我都会很小心,不让别人进屋。只要有别人在,十元硬币就不会移动,早苗也会沉默下来。每当那种时候,我都会到特别不舍。 你能相信我吗?当时我最好的朋友,竟是一个靠十元硬币的奇异存在。现在回想起来,我干了多么可怕的事啊。我竟然完全信任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这是真的,因为我对早苗诉说了许多对其他朋友开不了口的事情。 那时我怎么会知道,早苗的话语和她让我体会到的情,竟然都是谎言。我又怎会知道她竟如此狡诈呢?她通过谈寻觅到我的心扉,摸索到锁孔,最后打开锁走了进去。 “明天弘树君会死。” 一天,早苗对我说。 当时,我有一个名叫弘树的朋友。 “弘树君会死?” “是。” 我到很困惑。早苗的预言仿佛并非现实,而是在背诵书本。我当然知道早苗的天气预报百发百中,但事关朋友的死,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第二天,我在学校跟弘树玩。看到他活泼地跑来跑去,我猜测早苗的预言或许出错了。可是,那天他放学回家时掉进冰冷的河水,冻僵之后溺死了。 我把消息告诉了早苗。 “早苗又说对了。” “哦,他死了吗死了死了死了吗……” 她反复说了好几次“死了”。我觉从那时起,早苗就变得有点奇怪。虽然说不清楚究竟哪里奇怪,但她有时说的话很疯癫,有时让十元硬币飞快地移动,还罗列一堆毫无意义的文字。我丝毫无法抵抗。因为每当那种时候,我就会觉某种强大的力量抓住了我的手,我的整个右手臂被十元硬币拽着移动,完全不受控制。 “真的没办法救弘树君吗?” “当时叫他别靠近河就好了。” 现在想起来,我的心多么冷漠啊。你看到这里一定会无比轻蔑。我失去了朋友,却没有到悲伤,反倒庆幸有早苗保护自己。在此之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个充勇气和热情的优秀人才,我还坚信自己哪怕站在死亡的深渊,也能坦然接受,并拥有渡过难关的力量。 然而,真正的我却无比丑陋而渺小。我恐惧死亡,因此决定利用早苗的预言,躲避上天定下的命运。 我总有一天会来死亡。我极度恐惧那绝对的、无可逃避的命运,而那种恐惧把我推向了疯狂。 我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左思右想,不知花了多少时间下定决心,最后张开颤抖的双,吐出了那个问题。 “我什么时候会死?” 十元硬币毫不犹豫地移动起来,就像对整个世界一览无余,对预言拥有绝对自信。 “再过四年你就会死,会死得很痛苦。” 我到头脑发热。还有四年。这比我预期的寿命短了太多,让我难以接受。 “那我该怎么做才不会死?”我焦急地提出了问题。 十元硬币以疯狂的速度滑过纸面。“不告诉你。” 灼热的焦躁让我坐立难安。早苗从来没有保留过答案。 “求求你,告诉我。”我恳求道。 “你什么都愿意做吗?” 我点点头。 “那就变成我的孩子吧。”她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我可以给你永恒的生命。” 我究竟干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我不知道永恒生命的可怕之处,甚至没有思索早苗究竟是什么,仅仅出于对死亡的恐惧,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你说了,你说要当我的孩子了。” 十元硬币狂喜地滑过文字。我在食指接触的金属薄片上觉到了无边的冰冷。可是,我脑中反复闪过失足坠河、在痛苦和绝望中失去命的朋友。很快,他的脸变成了我的脸,我对四年后的死亡到无尽的恐惧。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要怎么做才能成为你的孩子?”我焦急地问。 “把你的身体给我。人类的身体,人类的身体。我给你换成更强大的身体,那样你就不会衰老,永远活下去了。” 我想我当时哭了出来,一边哽咽,一边迫不及待地点头。 那时还是白天,屋里却很昏暗,周围一片死寂。每次跟早苗对话,我都会到自己进入了离现实的一个空间。虽然看不见,但我能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不一样的存在。它的身体就像孩子般矮小,静悄悄地站在我背后。而且,我的房间似乎也成了广阔而虚无的空间。我想,那一定就是早苗。 她好像轻轻把手搭在了我颤抖的肩膀上。那个瞬间,昏暗的房间突然充光亮,窗外的风声骤然复苏。我觉自己就像从无底黑暗中生还,从死亡的恐惧中被人解救出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实的确如此。可是那一刻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为了逃避死亡,竟选择了一条比死亡更残酷的道路。 从那以后,无论我怎么用狐仙召唤早苗,她都没有再出现。可能在她看来,自己已经没有义务回应我的呼唤。因为那时,我已经与她签订了契约。 二 杏子 杏子家生活着两个家庭。一边是房子主人,也就是她的外婆和两个孙辈;一边则是租住二楼的田中正美及其儿子。杏子认为,两个家庭之间几乎没有边界。他们一起吃饭,一起购物。杏子把正美当成姐姐敬仰,正美也把她当成妹妹疼。她们一起洗衣服,杏子还会给下班回家的正美按肩膀。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