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连这种事都往外说?明帆不高兴地瞪一眼“明扬”,口忽地溢出无法表达的难过。 他再也没法瞪明扬了。 而沈家骏也再也听不到明扬说话了。 “骏儿啊,”匡主持朝他招招手,“要收尾了,你跟明扬总结两句。” “哦,”沈家骏把没完的烟丢进火堆里,然后平淡地指挥道,“立正。” 三个男生知道要干嘛了。 “向后转是吧?”匡宁无奈地叹口气。 “嗯,”沈家骏点点头,“你监督一下那两母胎solo。” “你骂谁呢?!”叶子华暴跳而起。 “行了行了,”匡宁得心应手地掰住叶子华的脑袋,“少儿不宜,明帆也别看。” 男生们齐齐看向山下,山那头的树林前,一家屋子亮起了暖黄的灯。 一辆三轮车开着大号方向灯,缓缓从镇上回到无声的乡村里。 傍晚了,要吃饭了。 远山冲即将来今年的冬天。 会下雪吗? 沈家骏擦了擦墓碑的照片,轻轻在明扬的嘴角落下一吻。 真可惜啊,远山冲从不下大雪。 “走吧,”他看了眼已经烧干净的火堆,“把垃圾捡了,我们下山回家。”明帆想 “你总结什么了?”叶子华问。 “我说辛苦了,”沈家骏笑了起来,“花一个多小时听你俩。” 没等男生们发火,又慈眉善目地补充一句:“还全是废话。” 回程很快,因为匡宁和叶子华追着王一顿打。 如果是跟哥哥的朋友一起上山,明帆一般会很累。他很快就睡了,听不清耳边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的姿势是什么样。每年这时候他都会短暂地松口气,因为哥哥的朋友们只是单纯地想跟哥哥说话。 他们从不会像爸爸妈妈外公外婆那样,一定要给哥哥的死找一个原因。 毕竟不管什么原因,哥哥就是死了。 曾经双胞胎哥哥问过双胞胎弟弟一个问题,你觉得人生是巧克力味的屎还是屎味的巧克力,弟弟想了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巧克力和屎。 他觉得人生不一定要用这俩来形容,但哥哥贫瘠的幼年或许接触屎比接触巧克力还多。 血相连,如一道天沟。 回想起来,明扬从没有向谁求救过。他不在乎自己是死是活,他只想离痛苦远一点。明帆总觉得哥哥活得太紧张,所以两年前的12月14号,他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明扬的表情,告诉自己哥哥真的看起来很安稳。 原来只有死才能让哥哥到安稳吗? 原来我这么没用。 原来我也成了让哥哥痛苦的一部分。 “睡了?”沈家骏在副驾问。 “睡了,”匡宁看了眼明帆,“只要睡着了,他俩就长得一模一样。” 叶子开车比明帆快,匡宁撑着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你俩之后什么打算?我打算留在美国学习天体物理,之后能不能回国就看实验室的时间了。” “我也差不多,”叶子华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况,小指一钩,练地打转向灯道,“我的保研结果已经下来了,以后就是搞科研的崽种。” “你呢?”他一巴掌抓沈家骏肚子上,“什么打算?” “在纠结,”沈家骏瘫在座位放空自己,“现在是搞虚拟的黄金期,但我觉vr来得快去得也快,现有的技术力顶多撑五年。” “你最想干什么?”匡宁问。 “不知道,”沈家骏老实说,“我没有活着的实,本无所谓自己在哪儿。” 学分修了一堆,猛地反应过来真能提前毕业。 走在路上有人吹口哨,心情好就对着美女帅哥比个心,心情不好就跟着吹口哨,比一比咱俩谁更油腻。 没有廉心,没有道德,脑袋空空,两手摇晃。 “那你还能喜其他人么?”叶子华轻声问。 “不知道,”沈家骏捂住眼睛,死死抑制掉眼泪的冲动,“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被明扬骗了,”他呜咽地说,“他跟我亲了那么多次,每一次都不像假的。” “他跟我说毕业后找个机会在一起……他哪里要的是一个机会,他分明要的是一次奇迹。” 沈家骏的眼前,突然闪过高中三年的浮光掠影,明扬的笑,明扬说过的话,明扬在任何时间看向的任何一个沈家骏。 他任地挑选这些瞬间,然后把18岁的沈家骏也带走了。 “他留下一句向前走有什么用?我往哪儿前?你们都能往前,我往哪儿前?” “他不能走的时候让我什么都不是,他不能这么自私啊……” 沈家骏闭上眼,很想在这段过去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可明扬实在太残忍了。 他自知庞大的痛苦无法表达,便让沈家骏原封不动地亲自体验一遍。 “他吃死了我会原谅他。” 沈家骏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控诉道:“他吃死了我会千方百计用上所有时间来原谅他。” 剧烈起伏的前,挂着一枚银的戒指。 它的来历并不重要,因为共同佩戴的人早已不在这个世界里。 车内只余寂寞的呼声。 红灯了。 ====================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