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抱抱。” 夏安远很轻地笑了声,很轻松就将她抱起来,往纪驰坐的方向走,见到纪驰一直盯着自己看,又出点不知所措的神情。 纪驰伸出手,将人接过来,放到沙发上坐好,“总这么让人抱。”他让夏安远也坐,先替纪棠盛饭,“都五六岁了。” “五六岁?”夏安远有些疑惑,按照纪驰和他家人的身高来看,五六岁不大应该这么点大才对。 “早产的,身体一直不太好,”纪驰解释,“我妈生她的时候四十多了,高龄产妇。” 夏安远点点头,随后才反应过来:“是你妹妹?” “嗯,”纪驰看了一眼夏安远,像是知道他的心思,“是妹妹,不是闺女。” “是妹妹,不是闺女。”纪棠握着勺子重复这话,说完,她又眨巴眨巴眼睛望向夏安远,像是认真考虑了半天,附在纪驰耳边,自以为声音悄悄地说,“哥哥,我想当小远哥哥的闺女。” “是么。”纪驰把围兜给她套上,“我空问问他愿不愿意收你这么个闺女。现在,好好吃饭,可以吗?” “嗯!”纪棠吃饭倒很乖,不怎么用人照顾。纪驰手空了下来,看着还在不知道发什么呆的夏安远,说:“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出生的,我过年回了家才知道这事儿,”他端起碗,“我猜,其实他们最初是想要个小儿子。” 儿子,这个无论是在穷人还是富人家里,都万分的两个字,一说出口,他就明白了什么意思。纪家曾经竟然想要放弃纪驰这个继承人吗?夏安远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有个兄弟姐妹也好的,”夏安远斟酌了片刻,说,“这世界上有人跟自己着同样的血,那种……血脉相连的情,其实很奇妙。” 换个人来,此刻必定是要提起席成了,但纪驰却什么也没提,他伸手将纪棠脸上沾的饭粒拈走:“有时候还希望她是弟弟,而不是妹妹。不过……是妹妹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她以后可能要比其他小姑娘多辛苦一点了。” 夏安远听懂了纪驰的言外之意,他惊讶地望向纪驰,只看到他一脸淡。 “纪总……可她总归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不能做这些事儿么?”纪驰看着正边乖乖吃饭边懵懵懂懂听他俩说话的纪棠,“如果她长大愿意的话,都给她吧。”过了几秒,他又轻声道,“有时候,我也想自私一点。” 纪棠吃饭的动作实在可,夏安远也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姑娘当然可以做这些事,只是对她来说,未免太累、太残酷。而且……” 而且你始终还是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生活就是这么累,这么残酷。”纪驰把目光转到夏安远身上,“你不需要替她心疼,比起世界上绝大部分人来说,她过的已经是别人做梦也梦不到的神仙子了。” 夏安远沉默下去,纪驰也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两个人的注意力最终都放到了纪棠身上。 毕竟还是个小孩儿,完全不管她也不行,还得边吃边看顾着,这餐饭用得很慢,夏安远在家吃过了,后面也陪着他们吃了一点。 收拾餐具的时候夏安远兜里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一听就是有连续的信息进来,这在平里几乎是不会出现的情况,纪驰带纪棠去刷牙洗脸,起身时也没多看,但说不清楚出于什么缘由,夏安远还是等他俩进了休息室才把手机拿出来。 ——是任南的信息。 昨晚上纪驰离开之后,他其实和任南在手机上聊了一小会儿。下午刚碰见的时候匆匆忙忙,来不及多寒暄几句,但真要找点什么话题出来聊,又觉得哪一个都不合适。 一静下来,夏安远就总惦记起侯军。之前手机里的联系方式全没了,他也私底下问过赵钦,只得知那个工地自从侯军出事之后就停了工,最近是有了复工的迹象,但似乎换了批工人在做。刘金贵他们那批人想是在停工那段时间另外找到了活儿干,这头就没再继续,这一下就成了人海茫茫,天各一方。 于是任南昨晚提到他表姐——也就是方清华的时候,他立刻想到了在她ktv做领班的狗哥,他记得侯军曾说过他和狗哥是老乡,还在一块儿玩过游戏,那么请任南帮忙找到狗哥,应该就能打听到侯军刘金贵他们的去向。 这串弹窗的第一条,就是侯军老家的地址。 任南在狗哥那里能打听到的并不多,侯军出事之后电话也被换了,狗哥知道的这些,也都是他们那个老乡群里面给的信息—— 身体稍微恢复了一些,侯军就被他大伯带回了老家,因为已经成年,赔偿款是给到他自己手上的,但多半会被他大伯哄过去。刘金贵倒是真心对他好的,可他再怎么说只是工友,一个外姓叔叔,就算关系再好情再深,也干涉不了侯军的家里事,能做的只有替他多唏嘘心疼两句,叮嘱他手紧点别把钱往外漏,然后,大家还是天南海北,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刚看完这些,任南紧跟着又发来一条信息:“反正我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儿,帮你去他们老家看看怎么样?” 夏安远垂下眼睛,捏着手机没动,他知道任南和侯军非亲非故,要真让他帮自己这个忙,未免太过麻烦人家了,还是什么时候有机会,自己去一趟探望他最好……他想得太出神,没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纪棠踮着脚,趁他不注意靠近,“嗷”地一声冲出来,想要扮鬼脸吓他。 冷不丁被这童稚的一声打断神思,夏安远愣了一瞬,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捂住口,配合她做出一幅被突然吓到的样子,笑道:“吓死我了,小糖糖。” 纪驰站在休息室门口穿外套:“我有点事要出去,你帮我带她一会儿?”他看了眼手表,“半小时之后,你可以陪她在里头睡一个小时的午觉,她要调皮捣蛋的话,尽管揍她。如果保姆提前来接,我会给你打电话。”他指了指夏安远手上又震动了一声的手机,“记得保持畅通。” “好耶!”纪棠立刻帮夏安远回答,自动忽略了那句“尽管揍她”,小孩子都是这样,一有什么新鲜事,加上管着自己的家长暂时要离开了,就兴奋得手舞足蹈,“今天小远哥哥陪我睡觉咯,咯咯咯咯咯——” 第82章 “您为什么喜远哥?” 任南是京城人,但西城这边他很少来,更别说纪驰给他发的这个只有上班族才会出没的地址。 西城cbd中心区,连片高耸入云的大厦,路过两幢商场,任南把车速缓下来,路边大多是些连锁快餐饮品店,他找停车位的时候顺便往上望了眼导航地址上的这栋写字楼,心想,工作午休时间把自己约到这种地方的咖啡馆,大概率纪驰的公司就在这栋楼上,抑或是整栋楼都是他的公司。 停车位不好找,在两栋楼之间能停车的街巷里饶了好几圈才见有人挪开一个车位,任南赶紧将车倒进去。关上车门,任南看了眼手机,离约定时间还差十分钟,他松了口气,先低头看看自己衣物是否规整体面——平时自己都是怎么方便怎么穿,一早接到纪驰的邀约后,他特意穿了身之前父母给他买回来还从未穿过的衬衫西,显得成稳重许多。 正准备抬头去找咖啡店的招牌,就看见西装革履的纪驰走近,他显然是老远就看到了任南。 “任先生刚到?”纪驰伸出手。 任南跟他浅浅握手,点头:“对,您这楼下停车位可不好找。” 闻言,纪驰视线往他身后的黑越野车上一扫,淡淡一笑:“牧马人?这车很适合任先生。” 今天天气很好,又是午时,太当空,任南跟随纪驰的视线回过头看了眼自己的车,被车漆的反光闪了下眼睛。 “走吧,咱们先进去。”没再多说什么,纪驰带路往前走。 约好的这家咖啡馆名叫“in time”,装修格调蛮小资,因着这会儿是午休时间,咖啡馆人不算多,三两坐着的客人要么闲聊要么打瞌睡,都是在这附近上班的白领,见到两人推门进来,都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投到他们身上,尤其是一看就跟大家格格不入的纪驰——当老板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踏足这种年轻人去的咖啡馆。 任南平时也算受瞩目惯了,跟纪驰到靠窗定好的半包围式卡座坐下,并不太在意这些目光。他们点好咖啡,又安静坐了一会儿,等咖啡做好端上桌,纪驰才开口:“这段时间太忙了,只能趁着午休时间约任先生出来聊一聊,任先生见谅。”他看了一圈咖啡馆的陈列,“这地方应该开业长时间了,我也是第一次来,助理说这里还不错,就托他定的位置,这么一看,确实不错,安静的。” 是安静的,这种氛围很适合开展一场详细心的谈话,任南似乎明白了纪驰的意图,他捏着咖啡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杯子里搅着,不动声地观察坐在对面的纪驰。 昨天下午跟纪驰见面的时候来不及深思,回家后仔细回想才觉得事情哪里都不对劲。 任南曾跟夏安远一起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夏安远这个人,还算是有些了解。家境就不用说了,他们本身就是在工地上认识的,在工地上累死累活的农民工,没几个家里不缺钱。任南曾采访过他们中间的不少人,对这些人的生活圈朋友圈大概知悉,是即使拐上十个八个弯也跟这种级别的有钱人沾不上边的,更何况是京城纪家的大少爷——纪驰这个名字一出来,他的身份便不难打听。 其实照夏安远的外形条件,要想靠脸吃饭的话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任南也不是没有劝过他,但夏安远总对这话题不置可否含糊其辞,于是任南便知道了,他并不愿意靠脸挣钱。既是这样,他也就更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个阶层的人,或许是源于某些意外?可人生怎么会有那么多意外,还意外到刚好让夏安远跟纪驰相识相? 任南想不通其中的缘由,想不通夏安远是如何在短短五年时间里,就从偏远城市工地上的民工,摇身一变,成了纪大少爷的人? 人这个词的份量可不简单。 任南垂眸,盯着咖啡杯里缓缓停下来的漩涡。 他又想到夏安远在纪驰面前略显拘谨的表现。他俩有过亲密接触这是可以肯定的,上过的两个人在一块儿时,不经意的肢体语言就能说明一切,连自己这个平时不大注意细节的人都看得出来,但用“人”定义他俩的关系却不一定真实,尤其是属于“纪驰人”的这个位置,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占据的。 任南的家境虽然只勉强算得上富裕,但他们这些小辈谈恋相亲的时候也总要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更何况是纪驰这样砸出个名头京城上圈子就得抖三抖的家族,他们怎么会容许一个男人——还是夏安远这种身份的男人,做纪驰的人? 再加上听夏安远说,他家人在那家普通人连挂号都难的医院里头住院,任南心里逐渐有了推测,或许“人”是假,“情人”才是真,而纪驰对夏安远多半有几分真心喜和占有,才会在见到自己和夏安远拥抱的时候,呷酸说出来“人”两个字。 想通这一点,任南情绪更低落了,他难过夏安远的遭遇,也难过夏安远在遭遇这些问题的时候,从没有想过找自己帮忙。 “任先生?” 任南抬头,纪驰正淡淡地看着自己。 “纪总,您时间宝贵,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别绕来绕去的,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任南轻轻靠到椅背上。 纪驰轻轻一挑眉,等着任南继续说下去。 “您今天约我过来的目的,我想不是为了朋友吧?”任南摊摊手,“纪总您也并不需要我这么一个朋友。” “任先生说话很直。”纪驰手扶上咖啡杯。 “关于我和远哥的关系——我想您应该是对远哥给您的解释不意,或者是不太相信,才会百忙中空约我出来,想要我给您一个解释,是吗?”说完,任南又笑了笑,“说解释好像有些言重了,因为我和他的确只是朋友关系,五年前,他救过我一次,我们因此成了朋友。” 任南身体前倾,手肘放到了桌上,他看着纪驰的眼睛,说:“他为我挡了一刀,伤在肚子上。” 纪驰也看着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一动未动,他那双眼睛是相当好看的,好看到了英气人的程度,但往往更引人注意力的其实是他眼睛里面的冷意,浑然天成一样,盯着那里看的时候,即使纪驰并不作任何表情,也让人觉得头皮发紧。 任南不擅长跟这样的人打道,他在生扛,不让自己出来丝毫怯意。 “是么。” 良久,纪驰这样说。 任南观察他的神,在里面竟然找不到讶异,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点其他的情绪。他心头忽然有火涌上来,恐怕之前自己的推论有错,眼前这人对夏安远哪里是有几分真心喜,怕只是纯粹对自己枕边人的占有作祟,要是真心喜,听到这种话,难道不应该着急多问两句吗? 他为夏安远颇觉忿忿不平,但他清楚自己无法将这些情绪宣之于口,不是出于对对面这个男人身份的顾虑,而是出于对现在正跟着他生活的夏安远的顾虑。 任南深一口气,下那些想法,对纪驰的注视一避不避,他继续说:“我当时不知道他中刀了,下大雨,人又多,场面那么混,不对,不能说是混,毕竟挨打的就我一个。”像是在回忆当初的情景,任南捏住了他另一只手的指尖,捏得很紧,“围观的人好多,可只有远哥一个人冲出来帮我。我要护着相机,没法还手,他得一边挡那些,一边跟他们讲道理——讲道理,跟那些人,工地老板请来的黑社会,有什么道理可讲,我本来就是来拍他们那些龌龊事儿的。当时我就觉得他傻,到后面,发现实在是没得讲,他就闭了嘴,把我护在下头,那些子全叫他一个人挨了下来,全程哼都没有哼一声。” 他顿了顿:“那些人是真狠,连自己工地上的工人也打,见这情形,还有谁敢上来拉架。纪总……我猜你没有听过那种声音,那种……子胡敲在人身上时发出的声音,让我真觉得他们是在下死手,不知道过了多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雨越来越大了,最后那地方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远哥等人全走光才把手松开,人马上就滚到了一边去,我爬起来才看清他的脸,也才发现他肚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捅了一刀……血水早都被雨给冲淡了。” 任南垂眸,陷入那天傍晚的回忆,他躺在泥泞中间,雨水和子全被夏安远的身体挡住,耳边有好多声音,大雨的淋漓,那群人的叫骂,子挥下来时的破空声,落到夏安远身上时沉闷杂的响声,最清晰的,其实还有夏安远颤抖的呼声。 他是真的一声也不吭,忍痛的呼落到任南耳侧,沉重、炙热,像烙铁一样印在了任南的记忆里,即使隔了这么多年,坐在这里回想起来时,依然能原原本本受到那个温度。 “纪总,这人简直傻透了对不对?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搞出来一身的伤,最后还把工作丢了。”任南抬起头,“还好是没伤到要害,只是那道疤……是不是直到现在也没好?” 纪驰面无表情地看了任南一会儿,然后从兜里拿出烟盒,习惯地了一支出来,正要拿打火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烟又回去。 任南对他这个动作到奇怪,后知后觉也才想起,这种咖啡馆多半不让烟。 许是烟瘾犯得难受,他视线再落到纪驰手上时,纪驰已经将烟盒捏得变形。 “是。”半晌,纪驰才回答,声音又低又沉,“现在也没好。” 两人相对着沉默了很久,咖啡馆的客人逐渐都在离开,应该是上班时间快要到了,任南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他想说的:“因为要照顾他,后面我跟远哥同住过一段时间,您肯定看得出来,我喜他,远哥当然也看得出来,但实际上,我还没来得及对他表白,甚至还没来得及确认他是不是喜男人,就被他无声拒绝了。我也就明白,他是喜男人的,但不喜我。”任南笑容里泛上点苦涩,“我没有非要强求的意思,不然那时候也不会听他的话离开那里,只要他过得顺利平安,那我也就足了。我了解他的,他现在愿意跟着您,对您肯定是有情,而且跟着您当然是好,远超乎我想象的好,您应该也是喜他的,但……我想问一下纪总,像您这样的身份,这种喜,可以持续多长时间呢?如果不喜了,能保证远哥不受到任何伤害吗?” 纪驰眼皮抬了抬,他问:“这种喜?” 这是一句反问,像在质疑任南的质疑。 任南抿了抿嘴,手捧上咖啡杯,里面的体此刻已经接近常温了:“说这话或许很欠揍,但我想不出来任何,除了脸,可以让您喜到将远哥称之为人的理由。或者我可以多问您一句吗——您为什么喜远哥?” 空气静了那么片刻,飘着的咖啡香随着温度的冷却,已经变成了股不大好闻的味道,少顷,纪驰先动了,他伸手从带过来的包里取出电脑,放在桌上打开,页面定格在他昨晚浏览到的那处,并没有退出。 纪驰微不可见地笑了那么一下:“你又是为什么喜他?因为他救了你么。如果是这样,换一个人,也像小远那么护了你一程,你是不是也会同样这么喜他?” 他将电脑翻转,把屏幕对向任南。他没等任南回答,实际上任南视线随着纪驰的动作移到了电脑上,想必此刻也本来不及回答。 纪驰淡道:“我约任先生出来的目的,其实只是这一个。” 第83章 奔向南方的博客主页 奔向南方的博客主页: 【好久没更新了,最近认识了一个人】 发布于xx年4月2 出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在一个地方停留这么长的时间,也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更新(虽然更新了也没人看,fine:))。帮城市报拍的东西反馈很好,所以我来到现在的这个城市(具体不能透),预备给第二期选题搞点资料。 遗憾的是,这次马失前蹄了,还损失原厂镜头1,原厂电池1,我的小腹肌(富士)惨遭痛扁,身伤痕,险些失身于人(心好痛好痛痛痛),还好我宁死也护着内存卡,那群傻冒只知道抠电池,不知道装照片的其实是内存卡吗哈哈哈哈哈哈。 本来我自己也要被痛扁的,但有个比那群傻冒更傻冒的傻冒替我挨下来了。受的伤不轻。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