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给邱鹤年也尝尝,对方只是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吃。 这汤圆糯糯的,馅料是五仁的,又香又甜,清言吃得很足。 等到一碗汤圆吃完了,汤也热乎乎地喝下去了,邱鹤年端了空碗去刷时,清言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了悟,对方应该是在默默安他。 清言嫁过来时,就那么一顶破轿子,连个吹拉弹唱的都没有。 更是连件陪嫁都不曾看见,就是衣袍也就身上那身,再加上这次连回门都被拒绝了,就算邱鹤年再迟钝,也应该明白了这个新夫郎在家里有多么不被重视,甚至是被苛待的。 何况他非但不迟钝,反倒心很细,说话做事很顾及别人的受。 回门这个事说起来丢的是邱鹤年的脸,刚才那人的大嗓门说不得都被附近人家听去了,但他不懊也不恼,反而颇为体恤夫郎的难处。 而且为了不让清言难堪,竟提也不提这个事,只默默用行动来表达宽,清言觉得,尽管他这辈子年少时贫苦,成年后孤独,还被骗情骗财,但老天爷真的厚待他了。 晚上睡前,邱鹤年给清言读书,这次清言没再很快睡着,而是就着烛火跟他一起看书上的字,并且默默地尽量多记些字的写法。 邱鹤年发现他在看,就把书往他那边移了移,夫夫两靠着头一起看书,颇有些老夫老夫和美恩的意思,和被子上的颈鸳鸯好像也差得不多了。 第二天早上用过饭,邱鹤年从万工底下的屉里,拿出来了个布袋给清言看。 里面是约莫十五六两碎银,还有两贯穿在一起的铜钱,看着有百十来个。 邱鹤年让清言看完了,道:“这些就是家里全部的积蓄,以后都给你管,”他顿了一下,“不多,不过眼看着过年了,不少人家要置些铁器,年前还能再攒下来一些。” 清言点点头,接过那袋子,系好了又放回屉深处,之后笑眯眯地道:“我会管好钱的,”说完,他靠近过去,不顾男人的躲避,非要脸对着脸,眼睛对着眼睛,甜甜道:“相公,你养家辛苦了。” 他的目光就好像近在眼前的脸特别完美,眼神里都是亲昵和欣赏,没有一丝对那些恐怖疤痕的畏惧或者厌恶之,邱鹤年一下子别开眼去,“今天我得去铺子里,这两天只有学徒在。” 清言出了悟的神情,他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帮男人整理了一下衣袍,说:“应该堆了不少活吧,那我送你出门。” 等邱鹤年走了,清言回屋,一下子躺在上深深呼了一口气。 刚才他看着大大方方无所畏惧的样子,其实心里早跟敲了的鼓点一样,砰砰响得凌又稀里糊涂。 其实他本来是要亲对方一下的,刚开始的目标是嘴,后来又退而求其次变成脸颊,再后来……,清言怂了。 一个是邱鹤年的子偏冷,两人相处的时间又确实太短了,清言总有种不太敢跟他“造次”的觉;再一个亲了倒也好说,可亲了之后呢,如果邱鹤年想更进一步,清言自己起来的,到时候再拒绝,自己是一点理不占。 可不拒绝的话,那事是真疼,就是现在,清言都觉得后面好像还在隐隐作痛,没完全好利索。 他倒在上,蒙上被子,脑子里胡思想,各种限制级画面飘。 “他虽然长得不是太壮,但肩膀那么宽,手臂那么硬,那天晚上怎么没扁我?” “可是他真的好细,摸上去好有韧劲儿啊……听说好的男人都特持久,我靠,怪不得差点把我死!” “他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回家,人还这么好,要不我就一咬牙一闭眼,忍一忍,让他再来一下?” 清言摸了摸自己的股,“不行不行,真的很痛很痛,忍不了啊!” “啊啊啊啊啊!” 清言一骨碌从上爬起来,愁得不行不行的,“算了,我还是再做做心理准备,等等再说。” 他下了,趿拉着鞋,穿上棉袄,打算去李婶家扫院子,只是动作又突然僵住,“可如果他主动表示想要怎么办?毕竟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我还长得这么好看!” 清言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半晌,深深叹了口气,咬牙道:“他要真要,我就拼死配合,豁出去了!” 第8章 洗澡 给李婶扫完院子,喜得一把炒瓜子投喂,清言磕着又大又香的瓜子仁儿,心情好多了。 回门的事解决了,杨怀那个夫的事,时间还充足,他多注意,别和对方产生集,兴许还有充分的回圜余地。病了一场,他有点想开了,现在急也没用。 午饭清言自己随便做了点,吃完饭睡个短暂的午觉,就去王铁匠那屋练习认字和写字。 他把那本《山河记》拿过来,据前后文意思还有记忆里邱鹤年读过的内容,慢慢地一个一个字的认。 先以认识为主,记累了,就练习写,一笔一划的,不仅要把字写出来,还要尽量写得好看一点。 这时候的读书人练字都是基本功,几乎个顶个的一手好字,他这字迹一拿出去恐怕就要馅。 专注的时间过得很快,等清言觉得很累了,停手的时候,已经该做晚饭了。 他把用过的纸都晾干,然后小心折起来,放在自己放衣袍的箱子最底下藏起来。 本来是都该烧掉最好,但纸张那么贵,不仅背面还能凑合用,还有字与字的空隙也能用,清言可舍不得。 收拾好了,洗了手,他就开始琢磨晚上吃啥。 主食就吃玉米面饽饽,昨天邱鹤年拿汤圆回来时,还顺便去做豆腐的老张家割了一大块豆腐,家里还有蛋,可以放点葱花一起炒,味道特别香。 两个大男人一个菜不太够,再炒盘土豆丝就行了。 计划好了,清言准备洗菜时,才发现水缸里的水不多了。 邱鹤年跟他说过,家里的水都是从村子中间的水井里打的,还说过水不够了跟他说,他会去打。 但清言自己这么个大小伙子,自诩力气也大的,没必要非要等人家回来打水,就套上新买的天蓝夹袄,去院子的仓房里找到扁担,动作不算利落但还算干脆地把两个水桶勾上,挑着扁担就出门了。 这是清言第一次在这村子里转悠。 这会太快要落山了,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了。 清言呼出来的气都变成了白的气雾飘着。 正是做晚饭的时候,不少人家的烟囱都冒着烟,有穿得厚厚实实的孩子,挂着鼻涕在三五成群地跑闹,也有打水的人从路上经过,还有三四个岁数不小的老太老头聚在一起,在那一边等着儿女叫回去吃饭,一边闲聊着。 清言大老远就看见那群人正往自己这边看,本来在唠的磕也不唠了。 等他从那些人面前经过时,就觉那些目光跟一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清言没搭理他们,自顾自往水井那边走。 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那群人里有人低声道:“这就是老王家的新夫郎吧?” 另一人回应道:“就是他,前两年我在镇上见过,不过看着好像比那时高了一点,长得也更好看了。” “你看那小脸,又白又,比村长家二丫都生,那小条儿,我看着十里八乡的哥儿,是没一个能比得上的。” “嗨,你说这不废话嘛,”这人低了声音道,“王媒婆前两天在我家喝多了,都跟我说了,老王家娶这房媳妇,起码花了这个数。”她似乎比划了一下,其他人都啧啧叹了起来。 “这么好看的哥儿,听说还读过书,就算给了这么多钱,可镇上的老于家哪会轻易松口嫁出去啊!”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哥儿的亲娘早没了,继母看不上他,早就盼着他嫁出去呢,昨天该是回门的子了,听说那边一早就来人告诉了,不让他们回去,这是看不上老王家呢。” “这还能看得上才怪了,这铁匠铺是比咱种地刨食的赚得多点,可跟读书人比,那是不入的,再说,老王家儿子那张脸呦,是丑得真吓人,跟他做两口子,这半夜睡醒了冷不丁看一眼,怕不吓过去,生了娃,说不得刚出了娘的肚子,见了这个丑父一眼,就得登时吓死过去!” “你这嘴也太损了!”有人骂道,但很快就笑了起来,说:“不过,你说的也是。” 于是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虽说是低了声音在说话,可还是让路过的人听得一清二楚,这明显就是本懒得避讳了。 清言咬了咬,没吭声,沉默地去水井边打水。 冬天地上有残存的雪,都被来回走的鞋底得很实诚了,很滑,井口则是因为反复有水洒上去,而冻上了厚厚的冰壳。 清言以前在旅游景点见过这种井,电视上也见过,他不太练地将水桶绑到绳子上,然后摇着辘辘将水桶放到井底,在觉到水桶里变得沉重了,又将辘辘往回摇,很快水桶就上来了。 他万分小心地一手抓着摇把,一手抓住水桶往上提,费了些力气才将水桶拿出来。 这个过程要是不小心,很容易从冰壳处滑到冻冰壳的水井里,那人就没救了。 他又依样将另一个水桶打,挑了担子,稳稳地慢慢往回走。 再次经过那群聊天的人时,他们又不说话了,只用一种看笑话的神情看着他。 清言放下水桶,了自己的肩膀,装作歇口气的样子,冲那几位笑道:“大爷,大娘,还没吃饭呢?” 虽然他突然跟他们打招呼意外的,那几人还是纷纷笑着点头道:“还没呢,家里饭煮着呢,一会就回去吃。” 清言点了点头,闲聊似的道:“我家也还没吃呢,这猪肘子就是不好,煤块烧了两灶膛了,这才见点烂的意思。” 几人面面相觑,有个老太太搭话道:“是是,这肘子就是得炖烂了才好吃。” 清言给她竖大拇指,夸赞道:“您老是懂的,我是热锅冷油,先把冰糖化开了,等冰糖微微变红,就往里下整个猪肘,让猪皮上都沾上糖,那肘子啊又油又亮,这时候花椒八角都放上,姜片和葱段也一定不能少,等把葱姜都炒软了,香料的香味也出来了,就放热水……,”他竖着指头,脸严肃,“必须得是热水啊,这凉水一,就把猪给紧了,那炖了口就没那么软烂了。” “放完热水就小火慢慢咕嘟,水开了往里倒点青酱,放盐,盖上锅盖一闷,这锅盖边上呼呼就开始冒蒸汽,味一下子就出来了,屋都是!”清言了鼻子,假装好像闻到了似的,“香!” 咕咚,有人忍不住咽口口水。 清言又抬手,假装托着盘子吃东西,“这肘子炖好了一出锅,皮都炖得酥烂了,里面的瘦也都浸了汁,一点不干不柴,就这么捧着肘子往上咬那么一大口,皮简直入口极化,油滋滋香,把汁进去,再嚼里面的瘦,软烂适口还有那么一点点嚼劲,口丰富有层次,那个滋味啊,就甭提有多好吃了!” 咕咚,咕咚,这下子,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咽口水了。 清言微微一笑,了被冻红的手,重新挑起水桶,微微一笑:“家里肘子该出锅了,鹤年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不知道他又带什么好东西回来,跟他说了,买那么多衣袍我穿不完,还非要买……。” 说完,他特别有礼貌道:“各位大爷大娘,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没管这几人的反应,清言担着扁担就回家了。 到家后,把缸里水都上,清言又去刨雪地,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两个猪肘子,到底没舍得拿出来煮了吃,只是拿了一小块瘦,切成沫,放进了豆腐蛋一起炒了。 饭菜已经好了,邱鹤年还没回来,清言就把锅里镰子上的玉米面饽饽往一边挪了挪,把两盘菜放进去,盖上锅盖借着锅里的余温热着。 之后,他就坐在灶台旁边发呆。 刚才那些人说的话太难听了,清言很生气,但他并没有和他们吵,毕竟铁匠铺主要做的是村里人生意,他们也还要在村子里生活,关系太僵不好。 他也明白,那些人未必真的有什么坏心,只是这铺子赚得肯定比他们普通人家好不少的,他们只是嫉妒而已。 但听他们那么说邱鹤年,清言还是觉得很难受。 “唉,”清言轻轻叹了口气。 邱鹤年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两人点着油灯在外屋吃饭,邱鹤年说:“这两天积累的活比较多,可能这几天都得这个时候回来,你可以先吃饭,不用特意等我。” 清言摇头,“我做饭时也顺便吃几口了的,不饿。” 吃过饭,邱鹤年去仓房里抱了柴火回来,准备烧水。 虽是寒冬腊月,但铺子里炉子一开,温度很高,难免要汗,再加上煤灰粉尘什么的,一天下来身上都是脏的。 清言知道他是要洗澡,就手脚利落地把大锅给刷干净,水都倒好。 邱鹤年坐在灶台前往炉膛里柴,清言就帮忙在旁边拉风箱。 柴火火旺,没太久锅里的水就响边了,滋滋啦啦的。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