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赟又不是傻瓜,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今天大概率是活不成了——毕竟前有形如恶鬼的邵垠,后又有他?们这些特勤人员。不然他?也不会铤而走险去?掳走自己的亲姐姐当筹码,和他?们进行最后的博弈。 周煜记挂吴浅浅心切,万一等会儿?进去?了之后发现吴浅浅的情况十分糟糕,一时怒急攻心动手刺到吴赟,会导致的结果实在是难以想象。 “我不会……”周煜本还想辩驳几句,但当他?看到叶舒唯和邵允安抚的目光,到最后还是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行。” 如叶舒唯所预言的那样,当他?们带着拆弹小组踏进吴赟身处的那栋楼的那一刻,炸弹探测器就开始疯狂地鸣叫作?响。 郁瑞在电脑上?飞快地浏览着大楼的结构模型和炸弹探测器所指示的位置,半晌,他?面?凝重地对他?们说:“整栋大楼所有最薄弱的位置都被安置了定?时爆破炸弹……无一幸免。”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邵垠远程遥控启动这些炸弹,整栋大楼就会瞬间变为一片废墟,周遭的所有建筑也会跟着一块儿?遭殃,身处在大楼中的人更是连一点逃生的希望和余地都没有。 他?们所有人,现在都已经登上?了一列通往地狱的列车。 叶舒唯想了想:“这些炸弹虽然都被远程遥控了,但我想,制作?这些炸弹时,一般都会留下一个可以手动作?的机关。” 不然,一旦远程遥控失效,这些炸弹就完全没了用武之地。 拆弹小组的组长点了点头:“没错,据我们以往的经验,若是遇到远程遥控的炸弹,我们也能在炸弹的内部找到手动关闭炸弹的安全阀门。” 叶舒唯问:“你们拆除这些炸弹需要?多久?” 组长说:“要?看炸弹装置的密程度,单看这个数量,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去?破解拆除,也至少需要?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太长了。 叶舒唯在心里说。 一旦吴赟有任何异动,邵垠按下炸弹的开启按钮只是眨眼之间的事。 郁瑞这时主动请缨:“我和拆弹小组一起过去?,我想每个炸弹装置应该都是一样的吧?如若我能分析出其中一个炸弹装置的安全阀门具体位于什?么位置、如何关闭,那其他?炸弹也只要?直接进行相应的拆除即可,这样应该能节省不少时间。” 叶舒唯问他?:“你觉得你需要?多久?” 郁瑞:“我会尽量争取在十分钟内找到安全阀门,再算上?炸弹的拆除时间,你得给?我们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已经是郁瑞和拆弹小组的极限,叶舒唯看着悄声无息跑向大楼各处的特勤人员,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等会儿?该如何为他?们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 “走吧。”她听到身旁的邵允低声对她说,“吴赟应该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她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踏上?了楼梯的第一格台阶。 其实,在离开邵家大宅前,她曾和邵允发生过一段短暂的对峙。 “你留在大宅里等我回来。”她告诉他?,“吴赟所在的那个地方明摆着就是个死亡陷阱,谁都不知道踏进那里时会发生什?么。” 邵允即便再聪慧机,终究也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更何况他?没有任何特勤能力可以在险境中护住他?自己。 叶舒唯自然心系于他?,但当他?们身处于任务中时,她要?考虑牵挂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她怕自己到时候无法及时护住自己的挚之人。 邵允却说:“唯唯,很?抱歉,但我今天必须和你一起去?。” 她问:“为什?么?你是不相信我能成功抓捕吴赟,将吴浅浅安全地带回来吗?” “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他?说,“但是,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邵垠,了解珑城三大家族中的人,了解人心。我与他?们周旋了那么多年,我能在现场为你提供最准确的情势判断。” 叶舒唯皱着眉:“那你完全可以远程坐镇,通过我身上?佩戴的微型摄像机观察现场的状况,并在通讯器里协助我。” 邵允摇了摇头。 “邵垠的每一场戏都需要?观众,而我则是他?最看重的那名观众。”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他?今天将我的人和挚友们都召集到一块儿?,无非是要?确保我不会缺席。” “他?要?让我亲眼见证我最在乎的人死在我眼前,他?要?让我尝这世上?最钻心的痛苦,因为这是他?快乐的来源。当我去?到现场时,他?会高兴地得意忘形,也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出破绽,让我们能有机会抓住他?。” 邵允抬手握住了她的手,“唯唯,请你让我亲手保护住我最在乎的人吧。” 她的眼睫轻颤了颤。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我是一个应该早已经死过无数回的人了。既然今天我还活着,我就必须要?阻止邵垠,哪怕是以我自己的生命为代价。” “你能毫无顾忌地踏进那片死亡陷阱,我也同?样无惧想要?噬我的黑暗。”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抬手轻轻地抚过她额前的碎发,目光里是至死不渝的温柔,“我们都拼了命地想保护对方,那就相信我们都能做到,也能一起回家。” “请记住,若是没了你,我绝不可能独活于世。”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 叶舒唯在遇到邵允之前, 从未体会?过这种心中有记挂、灵魂有羁绊的心情。 这是一种太过奇妙的觉。 他哀,她亦会肝肠寸断;他喜, 她?也?亦会?笑逐颜开。 他拼尽全力地想要保护她的心情,能够穿过一切介质,完完全全地抵达她?的内心深处,与?她想要挡在他身前的心情引起震耳聋的共振。 她?的身?体里像是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他。他们彼此的一举一动、一投一足,都会?深深地影响并牵扯到对方。 她?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独活于世了。 她?的身?与?心已经完完全全都与?这个叫邵允的男人融为了一体,他们携手进?退, 他们同生共死。 叶舒唯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正在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她?会?迸发出更耀眼的潜能,只为让自?己和他都能平安回家。 当他们并肩走到吴赟所身?处的那间屋子门口时,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静静地侧目看向对方。 他们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彼此最赤诚的信任。 叶舒唯收回视线, 轻轻地伸出手, 推开了那扇原本就没有合拢的屋门。 屋子里没有开灯。 但因为窗外的天光大亮着,他们还是能将屋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吴赟正背对着他们立在窗边,而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则摆着一张老旧的椅子。椅子上用一条十分?结实?的麻绳捆绑着一个人,那个人赫然是今天凌晨时分?从吴家大宅中失踪的吴浅浅,她?闭着双目,依旧处在昏不醒的状态。 万幸的是,吴浅浅的状态看上去还不算太坏, 她?的面虽是苍白了些,但身?上眼可见的地方并没有任何伤痕。 叶舒唯的目光在吴浅浅身?上的麻绳多停留了几秒, 心中已有了几分?猜想。 听?到他们的声响,吴赟慢慢回过了头。 “你?们来了。” 当叶舒唯看到吴赟的脸庞时,她?的目光微微动了动。 她?上一回见到吴赟,是在那个地下?搏击场馆的vip包厢里。当时的他还穿着价值不菲的衣物、梳着大背头,对着众人口出狂言、下?注时挥金如土,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备受宠的世家公子哥的狂妄与?张扬。 可仅仅只隔了这么些时的功夫,他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萎靡不振,人也?消瘦了不少?。下?巴上全是胡茬,脸庞肿又泛黄,且眉骨附近还有几处很明?显的淤青和伤疤,像是被人下?重手殴打过一般。 吴赟的目光从叶舒唯、言锡和其他特勤人员的脸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到了邵允的身?上。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冲着邵允戏谑开口道:“哟,药罐子,你?竟然也?来了,不怕死啊?” 邵允并没有在意吴赟充着火药味的挑衅,他平静地回复:“我要是怕死,我就不会?直到今天还活着。” “的确,你?虽然身?体孱弱,但却是个有种的男人。”吴赟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也?难怪你?的变态老爹和二哥那么喜折磨你?,也?难怪我姐对你?一心痴情多年。” 因为吴赟突如其来的靠近,叶舒唯和言锡身?后的特勤人员已经齐刷刷一片举起手中的支对准了他。只要他再往前两步进?入到规定程内,他就会?被当场击毙。 叶舒唯这时冲言锡使了个眼,言锡立刻抬手将身?后一位特勤人员的口往下?了。 其他特勤人员也?都跟着暂时放下?了握着的手。 吴赟走完了那两步,站定在邵允的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药罐子,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邵允淡声回:“一辆能够离开这里的车,一张能够离开珑城的机票。” 吴赟打了个响指:“bingo.” “吴赟。”邵允这时慢慢抬起手,指向了吴赟身?后那张靠墙而立的立柜,“就算我能给你?这两样东西,你?觉得你?真?的能够活着走出这扇门吗?” 听?到这话?,吴赟的面一下?子变得僵硬了起来。 他甚至都不用回过头,便知道邵允指代?的是什么——那是邵垠早早就命令他安置好的监视器,让邵垠能够在监视器的另一端实?时看到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 若是他的行为有一丁点偏离邵垠的预期,他便会?立刻命丧黄泉。 “呵。”过了半晌,吴赟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怕死吗?” “我若是怕死,就不会?踏上这条船,更不会?一路走到今天。”吴赟边说,边笑得愈发癫狂了起来,“我知道你?们心里都看不上我,认为我和周济那个蠢货是一丘之貉。但我可比他聪明?多了,周家的财产本经不起他那般挥霍,而我却可以自?给自?足……我如何一掷千金,便能加倍赚回来填上我所创出来的黑。” “用杀人放火,贩毒走私,拐卖人口所挣来的钱一掷千金么?”邵允的声音虽不高,但却很有力,“你?在挣着这些不义之财、踩在他人血上为自?己争取足和存在的时候,有没有一秒钟考虑过你?姐,考虑过养育你?的父母?” 邵允话?里的最后两句,显然让吴赟不太好受。 因为吴赟本就有些充血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变得更红了,他用手指着邵允,大声怒吼道:“你?懂什么!?” “你?一个本就被邵家遗弃的废物,会?理解我的受吗?”他疯了般地叫嚣着,“我是吴家唯一的男丁啊!就算我是老二,家里的财产大权也?该落在我的手上!可我那对白痴父母的眼里却只看得到我姐!他们早早就架空了我在家族里的财产和权利,我只能像个乞丐一样,靠着我姐施舍我、可怜我,去舔她?吃剩下?的骨头……” “是,我知道我做的这些事都是罪大恶极的,我就算入了土都不得好死。可如果不是他们将我上了这条绝路,我又怎么会?……” “吴赟。”邵允这时轻声打断了吴赟的话?,他看着吴赟的目光里慢慢地浮现起了一丝怜悯,“你?真?的觉得是你?父母和你?姐将你?上这条绝路的吗?” “你?出生的那一天,整个吴家上下?都天喜地,你?父母高兴得好几天都没合眼。”邵允说,“我一个长期不出门的废物是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的呢?因为当时全珑城的人都知道他们有多么期盼你?的到来。” 吴赟的目光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你?特么别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你?最清楚不过。”邵允平静地回视着他,“你?扪心自?问,他们难道不想把吴家托付给他们唯一的儿子?” 如若不是因为早早看清了吴赟天生的秉,知道他这一辈子注定不会?成器。吴淞夫妇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过得那么辛苦,整天周旋于生意场上,用她?纤瘦的肩膀扛起家族的大任? “正是因为他们预料到你?今后可能会?走上一条歧路,他们便早早地将你?的权利架空,只让你?手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意。” “你?给我闭嘴!” “正是因为他们真?心疼你?,他们才想要保护你?,让你?远离那可能会?彻底将你?噬、让你?万劫不复的贪婪求里。” “你?别说了!” 吴赟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直到咬出了血来都仿佛还不知疼痛。那血从他的牙里狰狞地一滴滴掉落下?来,最终砸进?了老旧地板的隙之中。 他知道邵允所说的没有一句是虚言。 邵垠第一次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其实?当场就拒绝了,因为他知道邵垠做的事并非正途,他姐和他父母也?绝不会?希望他去触碰那些。可后来,邵垠又拉上他去到自?己的地盘上,当他看到那些来得如此轻易的钱财,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也?渐渐失了自?我。 他知道自?己该同吴浅浅和吴淞他们说起这件事,可是他不敢,他也?知道一旦踏进?了邵垠的那条河里,他这一辈子都洗不清了。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