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来寻跟着宋知遇回到A市安置行李,又来到枫泊,可惜并没有见到外婆最后一面。 她没有哭,抱着外婆的骨灰在灵堂坐了很久,宋知遇也在一旁陪了她很久,指尖捻着烟,未点燃。最后她实在是撑不住靠在他肩膀上睡了过去,闭眼前闻到他身上的烟草香,比安眠熏香还好用。 家里早已没有什么亲戚,连葬礼都不用举行,街坊邻居悲悯地说了句节哀,不久就变成镇上茶余饭后的谈资。 “梁婆婆病了那么久,没治好,过去了。” “活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只可怜了那小孙女,没爹没妈的。” “有什么可怜的,她妈之前卷了情人那么多钱回来,死了钱不都是那丫头的。” “我看这次是个男的带她来的,她爸找到了?” 沉来寻沉默地站在墙角,坐在麻将桌上女人的尖细的声音传过来。 “谁知道是不是傍的哪家大款……碰!”谈话丝毫没有影响她出牌的速度,“跟她妈一样。” “张姐,人家才十四岁嘞。” “哎哟,你没看到那丫头长什么样?小小年纪就一副狐媚样,勾人得很。我听说现在大城市里的人,就这种细皮的……” 沉来寻攥紧了手里的袋子,勒进手指里。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却又陡然停住脚步。 宋知遇在站在两步开外,臂弯挂着她的大红围巾。 他不等她提问,便展开了一个柔和的笑容,微微弯,将围巾给她仔细带上,解释:“怕你冷,过来送围巾,顺便接你回去。” 他似乎总是觉得她会冷。 她语气硬邦邦的像个冰块:“我不冷。” 宋知遇接过她手里的袋子,触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手这么凉,还说不冷?” 又问:“东西还没送,怎么往回走了?” 沉来寻咬着不答话。 似乎听到他微微叹了口气,下一秒垂在身侧的手被他牵了起来。 他的手心温暖干燥,轻而易举地融化了她身的冰霜。 她诧异地抬头看他。 “是这家吗?”他指指身后的小院。 “……嗯。” 宋知遇拉着她走进院子里,嘈杂混的麻将桌顷刻间安静下来。 他们在被人打量。 即使垂着头,也能受到那一双双眼睛,在她身上泼污秽。 宋知遇的声音依旧温和有礼:“请问张阿姨是哪一位?” 刚才说话的女人局促地站起来,“是我。” 他将手中沉甸甸的袋子给女人,“涟涟的外婆说您吃她老人家腌的酸萝卜,生前特意给您腌了两坛,叮嘱涟涟一定要送到。” 张阿姨脸变了好几变,竟然在眼眶里挤了几滴泪来,“难为梁婆婆还惦记我,真是菩萨心肠!涟丫头也是又乖又懂事,以后一个人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你张阿姨,不要客气!你外婆在天上,肯定也会保佑你过得平平安安的。” “是。”宋知遇不急不缓地笑着说,“外婆在天上,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院子里的人闻言都面各异,神颇不自然。 东西送到,沉来寻片刻也不想多待,拉着宋知遇就要走。 宋知遇却没动,他握紧沉来寻的手,笑容和煦:“我是涟涟的爸爸,以后就会带她离开这里了,各位保重。” 留下张阿姨僵在原地,院的人面面相觑。 回家路上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向来冰冷的手,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 沉来寻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是你外婆告诉我的。”宋知遇大步跨过一个水坑,回过身,两手夹在她腋下轻松地将她抱了过来,再牵起另一只还是冰凉的手。 她又问:“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宋知遇脚步顿住,他想起来寻外婆给他的那封信里提到过,这个名字的由来。 “出生时孩子一声没哭,孩子妈却哭得停不下来。于是给孩子起了个小名,叫做涟涟,是哭泣不已的意思。” 沉凉不如意,也不愿女儿如意,一出生,就带着这样的名字。 涟涟,涟涟,泣涕涟涟。 来寻,来寻,无人来寻。 宋知遇静静凝视她片刻,抚上她皱起的眉头,莫名觉得这个动作悉极了,但又没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悉。 “虽然我一直在国外读书,但外祖母年轻时是语文老师,着我背了不少诗词。” “余清在林薄,新照入涟漪。”宋知遇说了一句沉来寻从未听过的诗句。 “涟涟,是水面上泛起的小波纹。”他赋予了沉来寻的名字从未有过的含义。 有风吹过他们跨过的小水坑,带起了层层的涟漪。 - 这些年来,宋知遇和沉来寻的关系虽然一直不冷不热,但他将沉来寻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 直到这一次,李芮和宋勉回国。 宋知遇抱着来寻出神,车厢内暖气开得足,来寻也睡得沉。 看来在学校里实在是太累了,明明刚刚还说想和他多说会儿话,可两人聊着聊着,她就没了声音。 等宋知遇低头一看,小姑娘已经睡了过去。 怕她着凉,宋知遇了大衣盖在她身上,将她裹住,又往怀里带了些,才发现她今天戴着的,是去年生时他送给她的那条红围巾。 白瓷瓶一般的小脸缩在柔软的围巾里,睡颜宁静。 宋知遇竟生出了一种天荒地老的觉。 可惜这份天荒地老有些许短暂。 今天王诚又问了他打算什么时候将来寻送出国。 王诚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并表示十分认可:“确实是个好办法,法国那边的环境来寻也悉一些,你和来寻聊过了?” 宋知遇那时正提着水壶,给落地窗边的那盆君子兰浇水。 他不说话,王诚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继续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她出去?确定好时间,我也方便帮来寻办手续。” 宋知遇一时没有回答。 王诚给出自己的意见:“不如等年后?” 宋知遇神怔怔地重复他的话:“年后……” 王诚观察他的神,斟酌道:“过年还有两个月,如果你觉得太迟了不安全,那早一点也可以……” “就年后吧。”他打断了王诚。 过了两秒,自言自语般,又说了一次。 “就年后吧。” 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无论是他,还是来寻,有些事情,是逃避不得的。 这半年来,只要来寻在,他回到家中,总是能得到她的亲吻、拥抱、关怀。 即便是像现在这样,她睡得不省人事,也依旧能够轻而易举地化解他心里的冰霜。 明明是一个那么瘦弱的小姑娘,却好像真的成为了他的盔甲。 从前他总是觉得,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家人、夫、恋人,也都是不依附于他人而存在的。 而现在,他真的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好像真的可以说,来寻是他的。 是他的私有品。 这样人的念头让他上瘾,却也令他害怕。 上瘾是因为自己的私,害怕是因为尚有的良知。 两个小时后,他拍了拍来寻,将她叫醒。 来寻半梦半醒的,勾着他的脖子吻他,像小动物一样。 宋知遇很享受她的依赖,也低头去亲她。 亲着亲着,她突然一僵,坐直了身子,颇有些懊恼:“我怎么睡着了?” 他不由得失笑,了她的头发。 “没事,才十一点。” 来寻睡得脸蛋红扑扑的,眼神逐渐清明,在黑暗的车厢中熠熠生辉,整个人显得无比娇俏可。 宋知遇忍不住又低头吻她。 这回带了些情。 他们对彼此的身体已经十分悉。 只一个吻,来寻就能受到他身体的变化。 只要宋知遇动情,她就会跟着动情。 他的一点点小小的情绪波动,都会染她、影响她。 吻逐渐加深,他舌侵入,颇有些霸道地勾住她的舌尖,强行与她纠,夺取她的气息。 他的手在她间摩挲着,挑开她的衣探了进去,掌心有些发烫。 “要……做吗?”来寻着气,抵住他的额头,小声说,“还有一个小时。” 车子停在偏僻的角落,四周无人,这样的环境之下,来寻大胆了不少。 她主动发出邀请。 宋知遇却沉默了许久,最后松开来寻,将她的衣服整理好。 来寻不解地看着他,明明他是想做的,甚至,他的呼都还没有平复。 她按住他的手:“为什么?” 宋知遇说:“你今天已经很累了。” 来寻毫不犹豫地摇头:“没关系的。” 他摩挲着她的脸,将她搂进怀里,珍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给我抱会儿,陪我说说话?”他说。 来寻在他怀里抬头,凝视他片刻,妥协:“好吧,这次我一定不会再睡过去的。” 宋知遇又低低地笑起来,她贴在他口,他的笑声清晰入耳。 “睡过去也没关系。”他说。 他们没有做,只是依偎着,聊一些没有营养的话,但是两个人都乐在其中。 距离零点还剩十五分钟的时候,他们下车。 来寻窝在他怀里许久,腿脚都有些发麻,差点摔了一跤,得亏宋知遇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于是他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来寻看着宋知遇的背影,神有些发怔。 没听到动静,宋知遇回头看她:“怎么了?” 来寻摇头,趴在了宋知遇的背上。 他轻松地将她背起。 她个子虽然高,却不重,宋知遇总是能很轻松地就抱起她。两人在做时,他也喜抱着她往上顶,因为那时她就会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细长的腿圈住他的,整个人都牢牢依附着他。 他背着她走出一段路。 来寻才低声问:“宋知遇。” “嗯?” “你还记得,上一次背我吗?” 宋知遇闻言,脚步顿了顿,柔声道:“记得。” ---------- 宋知遇:幸好我还有点文化。 沉来寻:突然就喜自己的名字了。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