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晟。 谁也看不见的是,荣亓的意识体就漂浮在半空中,像一团没有温度的气,俯视着陨石中静静漂浮的血手。 是我太轻敌了,他想。 他早该想到,因果律武器从茫茫宇宙中落到那个叫白晟的人类手里并不是巧合。 那其实是因果律对自己持有人的基因等级、身体机能进行了全方面考核之后,才做出的一种确选择。 在遥远的母星故土,无数高阶同类风云辈出的时代,他曾经见过一种非常罕见的特殊基因,对进化源有着无与伦比的亲和力,进化上限比常人要高很多,甚至不管多少异能都照收不误。 这种基因被称作“噬型变异”,也被称作武器库变异。 之所以这么命名,是因为这种基因可以通过噬、融合与转录来得到对方的异能,因此一般s级进化者最多承载一种s级能力,噬型变异者却可以承载两种、三种甚至更多,活生生就是个会呼的人形武器搭载平台。 噬型基因并非先天生成,而是一种后天突变,因此无法代际遗传,导致这种突变的成因也不清楚。产生这种突变的人因为大脑中神经递质分泌跟正常人都不太一样,通常都具有明显的格特征,比方说极端热衷竞争、强烈的理想化、很难对社会运转规则产生认同等等。 另外还有一个显著特点是,噬型基因无法拥有后代,自然繁殖几乎100%夭折,辅助生殖甚至克隆也从未成功,所以噬型变异者很快就灭绝了,之后也没有再出现过。 因为无法繁衍,所以很难评价噬型变异到底是一张基因彩票,还是一种罕见病变——但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 噬型个体拥有极大潜能,一旦让它发育起来,后期基本没有对手,除非等它自然老死。 荣亓的意识深处渐渐泛起震颤,那是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与匪夷所思的情绪。 为什么进化源对地球垂怜至此? 人类是宇宙中的低阶生物,连录入智慧种族的资格都没有,与母星相比不论是基因数量还是异能种类都匮乏得可怜,凭什么地球也能催生出这种变异来?! 意识体的震动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以至于突破建筑上空,从虚空向外一圈圈环形扩散。 ——那种特殊的基因不该属于一个人类,我必须得到它。 我必须得到那种力量。 我必须得到那具躯体—— 无声轰鸣冲上云霄,意识体在中急剧扩张,唰然贯彻整个天地! 远方霾天际,一声闷雷滚动,水汽裹挟着人眼不可见的无数幽蓝荧光,随着大气环聚集而来。 那是进化源的粉末。 带着辐的大雨终于铺天盖地浇向人间。 · 一声惊雷响彻苍穹,闪电映亮了落地窗后沈酌清峭的侧影。 “大气层中辐值已经超过五年前的巅峰,并且这次跟陨石降落不同,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卫星电话另一边传来阿玛图拉凝重的声音,“用了各种手段都防不住,我们人类的科技水平到底还是有限,第二波全球进化已经开始了。” 落地玻璃映出沈酌沉郁的眉眼,身后是酒店套房,灯光昏暗,大上传来均匀而沉重的呼声。 沈酌没有回头,但放低了声音:“比我们之前预估的情况如何?” “我们之前预估,如果国际监察总署里那一批进化源全部散播到大气层里,保守估计在72小时内,全球进化者人数将突破6000万,并且在其后一周内持续走高。” 阿玛图拉顿了顿,通话对面传来她将报告翻过一页的窸窸窣窣声。 “现在的话,因为因果律抹杀了绝大部分陨石粉尘,逃逸进入大气环的粉尘仅有1%~2%,因此新增进化者数量预估应该在100万到130万之间,具体数字还需要后续统计。” 沈酌沉默片刻。 6000万那无疑是灭顶之灾,人类分分钟就要被进化者灭了。 因此相对来说,130万似乎是个比较容易接受的数字,虽然跟过去全球十万进化者相比也还是翻了十几倍。 “……高阶进化者数量呢?”他低沉地问。 高阶一般特指s级与a级,阿玛图拉摇了摇头:“不好说,毕竟统计需要时间,这么短短几天功夫还是太仓促了。” 沈酌无声地呼了口气。 “进化者的等级分布是一个标准金字塔,d级进化者哪怕多出一百万,都不至于引爆战争,最多只是长期社会混罢了。我们真正致命的难题是新增s级人数必须严格控制住,因为社会结构绝对容纳不了那么多各自为王的头。” 阿玛图拉拥有非常理的优点,不论多么糟糕的状况都能直切要害,即便非常烦躁也不会被情绪影响:“s级人数一旦爆炸增长,社会结构就会面临可怕的震。沈酌,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指什么。” 硕大雨点敲击着落地玻璃,水迹把倒影打得模糊不清。 沈酌抬眼望向渺远的天际。 他这样站在光影之际时,眼尾从深到浅抹出一道清晰影,仿佛水墨从浓到淡一笔勾画,良久才对着电话开了口,语调挟着一丝优柔的意蕴: “……s级的演化一旦违背其生存环境所能容纳的极限,那就不是进化而是倒退,因此在物竞天择之外,我们还有一个词……” “叫做人择。” 阿玛图拉呼猝停。 少顷她不可置信地重复:“人择?” 本不需要再多解释,短短两个字背后的残酷一瞬心照不宣,贯穿通话两端。 “是的。”沈酌尾音非常轻缓,因此听起来甚至有些柔和的错觉:“就是人为抹杀。” 广袤苍穹大雨如织,卫星通话里动着信号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传来阿玛图拉低沉的声音:“……你可真是个蛇蝎动物啊,沈酌。” 沈酌回头向身后瞥去。 酒店套房大上,昏暗中有一道悉的侧影,随着呼有规律地起伏。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沈酌温和地回答。 “……人为选择执行起来并不容易,我们需要先统计每一个新增s级的威胁度。”阿玛图拉从她的办公室座椅上站了起来,深一口气,显然是做出了决定:“接下来我们需要保持联系,沈酌。另外……”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白先生成功二次进化的事,恭喜你。” 沈酌并未答言,摁断了通话。 他把卫星电话轻轻放在桌上,无声地走到大边。 白晟沉睡着,鼻息温热均匀。 消化陨石能量需要时间,白晟已经断断续续睡了四天五夜,中间只饿醒过几次,风卷残云般补充完热量之后立刻倒头又睡了过去,从头到尾神智都不太清楚。 可能正是因为不清醒,作为人类的理消失,他对沈酌表现出了一种兽本能的可怕占有。 沈酌必须确保自己时刻待在这个房间里,因为白晟每次醒来时都要在第一时间找到他,而且房间里不能有其他任何人,否则他就会立刻表现出攻击。有一次他醒来时在房间里嗅到了酒店送餐员留下的陌生气味,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差点当场冲出门,被沈酌拦抱住好说歹说,耳鬓厮磨耗了一个多小时,那次险些就发动暴君了。 在这种状态下沈酌本没法动身回申海,只能住在国际总署专门安排的一家酒店里,连房间门都出不了。 始作俑者却一无所知,大概是沉睡中觉到沈酌靠近的气息,翻了个身伸出手,准无误地攥住了沈酌手腕。 窗外大雨淙淙,房间里却暧昧昏暗。白晟的上半身勾勒出悍结实的影,闭着眼睛显得睫很长,面容俊美而又非常无辜。 这副模样就像个睡觉安静的、特别有教养的年轻人。 完全看不出他醒来后会马上变成怎样一位偏恐怖的暴君。 “……” 沈酌一动不动,凝视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目光滑过他锋利笔直的眉角,拔细窄的鼻梁,以及平素总带着点笑意的薄。 ……睡着了倒还讨人喜,沈酌心里不自觉浮现出这个念头。 但凡不是这张脸,这酒店早把你拉黑名单了。 仿佛心尖被无奈地一碰,泛出一圈圈温热的涟漪。 鬼使神差一般,沈酌无声地俯下身,吻了吻那悉的嘴。 下一刻,沈酌只觉下颔一紧,仿佛被钢钳住了,愕然只见那是白晟的手。 哗啦—— 霎时眼前天旋地转,沈酌整个人被不可挣的力道硬拖上,随即被白晟完全摁在身下,一手强行捏开下颔,舌径直扫进来。 水声淹没了听觉,窒息让耳朵轰轰作响,视网膜一阵阵发黑。纠让舌都发麻,仿佛口腔里每一块软都不是自己的了,被迫仰起的下巴直至脖颈都润滑,嘴因为充血而刺痛得不能触碰。 “不……不行,你轻一点……白晟!”沈酌挣扎呵斥,“白晟!” “……” 黑暗中闪烁着寒光的眼睛终于略微向后,虽然只仅仅拉开了数寸距离。 “亲我做什么,嗯?” 少顷面前终于响起悉低哑的声音,白晟低下头来,在沈酌角上亲昵地舔舐了一下:“这么喜我的吗?” 他前几次醒来时本表达不出完整语句,看上去这次清醒了很多,应该是快恢复正常了,沈酌松了口气就要放下心。 但紧接着,他注意到白晟的眼睛,意识到还是别放得太早。 那沉黑瞳孔深处光芒瘆亮,分明是一种野兽面对猎物犹豫要不要下口的神情。 “……你力气太重了。”沈酌咽喉隐蔽地上下一滑,让自己抬眼仰视白晟的眼睛,然后主动去蹭了蹭他刀脊般的鼻梁,声音柔和充劝:“你轻一点,先让我起来。” 但白晟完全没有动,被褥深处一只手掌还掐着沈酌侧,掌心探进衣底直接贴在皮肤上,五指像钢铸成的一样无法挣,轻轻松松回答:“我没有啊。” 以他的标准确实没有,力度完全在正常范围以内,但沈酌已经明显觉到侧肌上传来的不可撼动的指力了:“那你让我先坐起来,你不饿么?” 白晟笑起来:“哦,还行吧。” ……这番对话简直太诡异了,完全摸不清他是半恢复了还是在半装疯。 “我饿了,让我吃点东西。”沈酌用全身唯一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抚摩了下白晟侧脸,低声问:“你不想看看新闻吗?你都睡了这么多天了,嗯?” 白晟居高临下盯着他,眼底似有一丝戏谑,但也有几分犹豫和焦渴。 正当这时,客房门铃叮咚响了两声。 ——每天定时的餐车送到了。 自从上次餐车送进房间差点把白晟理智烧光的意外发生后,现在酒店员工全换成了国际总署的监察员,并且餐车绝对不再送进门一步,只放在门口按一下铃就赶紧走。 白晟蓦然回头望向客房门,似乎有点迟疑。 “晚餐送到了,让我起来。”沈酌趁机要起身,“你睡了这么久也需要补充……” 他话没说完,只见白晟突然眯起眼睛,然后别出心裁地一伸手捞起了什么——是沈酌之前随手搭在头柜边的黑细领带。 “你别……” 沈酌还没来得及立刻抗拒,白晟一掌摁住他双手,十分轻松地用领带捆在了头顶,低头亲了亲他眼角,说:“待着。”然后径直翻身下,光着上身走向了客房门。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