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这么多年来,参与各大宴会也算见识过不少美人,但看到女子的第一眼,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惨了,惨了,她那寒碜儿子是配不上这姑娘了。 高娶了。 女子欠身作礼,侯夫人忙走下来握住了她的纤指:“姑娘,是姓楚罢?” 楚引歌:“.......” 楚老爷:“........” 王氏:“......” 楚引歌点了点头,她正开口,却用余光扫到王氏手上的竹骨镯。 眸光一凛,那是姨娘的贴身之物! 可恶王氏,竟怕她在侯夫人面前不好好说话,拿此要挟,想必姨娘身边已是围了王氏安的人。 她当即噤了言。 “只要姓楚就行,”侯夫人拿出那纸婚约,目光依然含笑看着楚引歌,“这上面只写着楚氏和白氏联姻,也没说非得是嫡女。” 楚引歌诧异,想不到侯夫人的眼睛倒是尖锐,这都能看出她并非嫡女。 王氏也讶然了会,心里却略有得意,侯夫人可是见惯了高门贵女千金的做派,定是楚引歌小家小气被看出来了。 她就知道这捡来的婢是上不了台面的。 既然被拆穿,也就不用费力不讨好,将楚引歌过继到她名下了,她还嫌晦气呢。 王氏轻笑了声,言道:“侯夫人真是好眼力啊,这是我们二房的,行为做派是拿不出手,但夫人是怎么通过短短几瞬就看出来的?您指点指点我。” 侯夫人觑了她一眼,鼻中冷哼了声。 转眼又笑着拍了拍楚引歌的手背,但语气却是怼着王氏:“就你那仪态相貌,能生出这么漂亮得体的孩子?” 王氏:“.......”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莫过于此罢。 楚引歌一愣,心蓦然腾空一松,端礼道:“楚引歌多谢侯夫人厚。但容小辈在此多言一句,楚府嫡女楚诗妍也长得仙姿玉貌,情温顺。” 侯夫人听她这一说,更是喜。 那王氏的怪气实在刺耳,且信手拈来,想必这姑娘已在这样的言辞下活了十几年,但她却能不落尽下石,反而以德报怨,落落大方,由此窥见,心底良善,实属难得。 更是叹,他的浪儿子属实高攀。 她有些难为情道:“说起来还得多亏你哥出了事,否则我们家哪能娶到这么好媳妇?早间你爹要死要活非得跟我们退婚,我又拦又阻,幸得贵妃娘娘与我心有灵犀,早不抓晚不抓竟在这时候让陛下将楚翎抓走了,这婚才没退成。” “回头我得带上那逆子去拜拜高香。” 多亏你哥出了事....... 这些词听上去心惊跳,侯夫人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喜形于过于明显了些,敛容道:“抱歉,小舅子被抓走,我也心痛难捱的.....” 但夫人,咱难过时能不能将嘴角的笑意稍微制一点啊。 楚引歌看着她笑脸盈盈的面容,又看向王氏和楚老爷沉得滴水的脸,竟也有些跟着想笑。 她的心里倏尔轻松了许多。 楚老爷还是比王氏更稳重些,勉力撑出笑意:“引歌能入侯夫人的青眼,是咱们楚府的福气,那小儿之事,侯夫人那……” 侯夫人这才正声:“若是亲家,这忙肯定会帮,还得看引歌愿不愿意。” 王氏得此一言,松了口气,也不顾方才的窘态,喜笑眉开:“引歌能攀得高枝是她八世修来的福分,这怎能不愿意?看这孩子,笑得多开心,早乐开花了。” “贵妃娘娘那儿......”,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抬袖声道,“都说娴贵妃孝顺,最听您的话。亲家母去提上一句,想来翎哥儿应当过几就回府了罢?” 她在讨好,也在迫不及待地试探。 楚引歌看着竹骨镯在王氏手上悠,晃得扎眼。 他们心眼都是楚翎,就这样将她卖给了侯府,但她知道她此刻不能多言,姨娘的命就在她的手上晃着。 虽然白川舟跟她提前预警过,虽然侯夫人对她赞誉有加,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喜,言辞间也毫无居高位的傲慢,但扑面而来的委屈,羞愧,辱还是汹涌席卷。 她不知道苟生求活的这一刻,会是这么难受与不堪。 她明明做了那么多努力,进学,自力更生,谨言慎行,她只是想要有尊严的活着啊。 但十几年来立起的傲骨,就被他们轻飘飘的几句话打散,随意丢掷了出去。 轻如草屑,卑微如蝼蚁。 怎么求得自尊是这么难的一件事? 她桎梏在喉,无法呼出,但面上却瞧不见什么,只是眸更冷冽了些。 “孩子,委屈你了。” 她闻言,心头一颤,抬眸,见侯夫人没理会王氏的谄媚,而是正望着她。 “虽说世子的风评不大好,但他本倒还真不坏,你若担心他后寻花问柳,我向你保证,若他去一次,我就打断他一条腿。如此,你可愿意入侯府?” 楚引歌并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外的人,她可以将喜怒伪装地很好,连生活了十几年的姨娘都能被她骗过。 但眼前的妇人,却能察觉到她此刻正承受的所有不甘。 她知道侯夫人什么都看明白了,但她却没有刻意道出她的处境艰难,没有鄙夷她在楚府地位卑,而是说, “委屈你了。” 这句话莫名地让她想落泪,她此刻有些了解,为何纨绔世子爷会让她觉良善,原是从侯夫人身上承来的。 他们将她当做一个独立的人来相待。 在这一刹那,她萌生出了嫁给这样一家子似乎也不错的念头。 如果她最终都还是摆不了被嫁的命运,无法逃离被当棋子的献祭,那扎进这母子俩的生活中似乎不会那么痛苦。 她扫到楚老爷面上的焦急,看到王氏有意无意地点了点竹骨镯,她知道他们在等她说愿意,好去救楚翎的命。 她在心底哂笑,只有自己知道,她此刻是真正愿意的。 终于可以口气了,可以堂而皇之地摆这两个人。 楚引歌跪膝,双手加额:“引歌定不负侯夫人厚。” 待侯夫人心意足离去后,刘嬷嬷凑到王氏身边:“夫人,这侯夫人我看是个好说话的主,这桩婚事倒便宜了那小婢,为何不让大小姐.....” “话说得敞亮谁不会啊,你看那世子爷前两天狎都到中去了,他的腿不还好好的。”王氏轻笑了声,“何况侯府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做主的?那二房才是个狠角,哼,你且瞧着吧,嫁过去有那婢苦头吃的。” - 东巷书肆二楼雅间。 白川舟的修指执着玉杯,呷了口茶,眸淡淡:“还算尚可。” 对坐的男子笑侃道:“世子爷的这声尚可,指得是手中这盏东方美人呢,还是你即将过门的小美人?” 白川舟冷剔了他一眼。 “你别这样看我,我可是在二楼看得清清楚楚,你还上手拽人家姑娘衣袖了。” 他笑得有些乐不可支,“纨绔世子爷这是要收心了?看来以后我蹲华思楼的厕房得改说浪子回头的故事了。” 原道是那天楚引歌隔墙听到的话,也大都来自于此人口中,白川舟能臭名远扬,他舒爷做了不小的功劳。 “舒云帆,我只给你半个月。” 白川舟点了点他身后的四只鹦哥。 “半个月就让它们将这降罪书全背下来?白牧之,他们只是一群鸟禽,半个月能说得清'谢昌'二字就不错了。” “那你还有闲心?” 哦,舒云帆这才明白,这是怪他多管闲事了。 他笑道:“我是好奇,你这铁树也能开了花。” 话音刚落,眼风又横扫过来,寒气凛凛。 舒云帆一颤,忙将话锋一转,点了点案几上的降罪书,轻啧道:“这宣康帝也真够歹毒的,这么多罪名全安在谢先生身上了,还秘而不宣放在密室,再让史官一记,百年后的孙辈哪知真相,前辈怎么写就怎么评呗,这忠臣都能判成佞了。” “牧之,你说这混账皇帝对谢昌是有多大恨意啊?” “不是恨,是嫉妒。” 舒云帆还没明白,就听门扣之声,立冬在外说道:“爷,侯夫人托我转您一句话。” 白川舟起身开门,淡问:“何话。” 立冬看了眼屋中的人,为难踌躇,言又止。 “呦,稀奇,你家爷何事对我见外过。” 白川舟嗯了一声,这是默许舒云帆的话了。 立冬得了令,便放开了胆:“侯夫人说,世子夫人柔情绰态,凹凸有致,楚纤细掌中轻,世子爷好褔......” “气”还没说出口,就被人点了哑。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吃飞醋 暝微醺,余晖斜洒。 从窗透进来,落在男人的俊颜上,一半金黄,一半昏暗,晦涩不明。 “不知分寸。” 他了自己的骨节,喉结微滚。 立冬好生委屈,这不是您让说的么?可被点了哑,他齿间龃龉,还保持着“气”的龇牙咧嘴状,乏软酸痛,额鬓须臾就冒了汗。 他忙用用眸光向舒云帆求援。 后者好笑,“看来侯夫人对小美人甚是意啊,不过侯夫人是怎么想到你要娶那位的?” 白川舟蹙眉,她本没那脑子,倒也不能这么说,她只是不屑想这些曲折迂回。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