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瑟芬没有察觉到自己话语里的漏,她又随意唠点别的话题,“几位判官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没没夜处理公务真的很辛苦,你没想过发展些小神来帮他们处理刻名单的泥板吗?” 新神无法诞生,那么招聘条件放低点,找些没事干的灵啊宁芙啊什么的来凑凑人气也成。 每次看到发鬓白的判官在劳碌,她都有种待老人的愧疚。特别是她啥忙帮不上,只会混吃等死的时候。 其实想想她也不容易,哪个票会像她这样。 因为待在绑架犯家里无所事事而到不自在的? 哈迪斯对这个提议完全不心动,“我年纪比他们大。” 泊瑟芬神情一僵,对啊,哈迪斯年纪不知道多大了。 要不是仗着长生不老他估计早就入土成灰了。 她跟他不止隔着穿越上的三千年,还隔着年龄上的巨大差距。难怪她很多时候会觉得,哈迪斯对她的态度成得可怕。 就不问他几岁了,看脸就行。 年龄这个戳人痛点的话题,被自认年轻的泊瑟芬立刻揭过去,她费力找寻两个人能聊的话题。 每次跟冥府成员聊天的时候,她都有种自己是全场预热主持人,气氛调动组只有她一个人。 如果不绞尽脑汁哟哟哟地让话题热起来,就浑身不自在。 估计是冥府这个工作环境太抑了,所有工作人员跟鬼魂都一副丧失望情绪,过得跟设定好某段程序的无情机器一样。 所以没事聊天对他们来说就是个稀罕活。 泊瑟芬别的不会,对于怎么尬聊还是有点心得,例如如果没话题就逮着对方的兴趣好来。 哈迪斯此刻的好是啥? 答案——泊瑟芬。 泊瑟芬立刻摇摇头,将这个危险的答案甩出去后,才将话题带上时间,“你以前没有来冥府当管理者的时候,喜什么东西呢?” 哈迪斯看着火马上的火焰鬃,正思考他能在它身上割下多少光,听到她问题的时候表情依旧是一种空白的肃冷,一会后他终于意识到什么重复:“我喜?” 泊瑟芬以为海水起伏的噪音影响了他的听力,立刻双手轻拍笑着说:“公务处理虽然重要,也要懂劳逸结合。其实我觉得放低点要求招些事情比较少的神来帮忙。 如果他们一开始难以上手,就给他们做训练,这样你跟几位判官才能空出点时间休息,你也可以发展点工作外的好。” 真的,要不是他们是神,光是他们夜不休的工作量,都不知道猝死了多少回。 这就是西方古代版本的惨烈社畜故事吗? 亲眼看见,都让她产生工作恐惧症了。 她觉得这几句劝导也没有太过越界,还带着很友好的情绪,肯定能顺利让话题你来我往地进行下去。 结果她手指暗自掰着数了十几二十,都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难道是这个话题他不兴趣? 泊瑟芬转头去看哈迪斯,却发现他的表情异常温柔,灿烂的光亮中,他眼尾与嘴角放柔了紧绷的线条,如同在微笑。 泊瑟芬所有的思绪都停留在他这个表情里,他们安静凝望着对方。 直到泊瑟芬反应回来,有些慌地别开头,盖弥彰地说:“今晚月不错……” 没有说完,她自己拍脸懊恼,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倪克斯用沉睡的身躯包裹着整片天空。 只能怪火马的光太亮,让她以为整个世界都是光。 哈迪斯似乎没有发觉自己刚才的表情多犯规,他只是被泊瑟芬刚才劝导的心软所染,又因为这份情,而涌起了一股陌生的足,然后就被她剧烈的慌给撞了一下心脏。 他脸上的表情淡去,像是收集种子那般仔细,将她这种强烈却又不是排斥的情绪给收藏起来。 他虽然不理解这种情绪代表什么心情,可还是本能地不想忘记。 然后他开始回忆以前,太过漫长,他都要忘记自己曾经在大地上的喜好。 “我曾喜好过与上一辈神互扔石头,不过他们现在都在塔尔塔罗斯内沉睡,没法与我互扔石头。” 泊瑟芬还以为哈迪斯会一路闷回去,没想到能他竟然会回应她强拽出来的聊天话题,她也不顾对方的喜好多奇葩,立刻抬头给他十足的热情回馈,“是吗?你的喜好很有趣。” 说实在,以神这身皮厚的躯体,互扔石头真的很像一种颇有童趣的玩笑。 哈迪斯时常沉默得如同一座只剩下石头的山,此刻却闯入了一抹柔软浓烈的颜,是刚开的花在摇曳。 他的声音忍不住低下去,明明已经对曾经出现在他喜好里的一切事务,都丧失了兴趣,还是掩饰了这点,而努力回应她的期待。 “每次战斗后我喜好沐浴,然后点燃圣火烘烤是气的身体,在火气边雕琢一些家具。” 他其实已经忘记了制造家具的有趣之处,到了冥府后更是没有亲手制作过什么像样的东西。 可是当他对上泊瑟芬的眼睛的时候,他又立刻想起那种美好的觉。 他想为她制造一切东西,只要她需要。 泊瑟芬觉得他的兴趣可真是朴实无华。 但是想到自己睡懒觉,原来无聊的好不管是神还是人都是相同的。 哈迪斯又伸手,苍白的手指带着沉默却可怖的力量伸入海水里,轻搅动了一下说:“我还喜动物。” 泊瑟芬立刻点点头,“我也喜。” 特别是养狗的乐趣简直好到心坎里。 哈迪斯神情都淡淡的,却能看得出他处于轻松惬意的状态,他的语气轻如怕吹散一个梦般,“你想看我喜的事物?” 泊瑟芬没有什么防备点头,又反应回来,“看什么?” 这大海上,除了鱼啥都没有,总不能哈迪斯喜的动物里包括沙丁鱼跟灰鲱鲤吧。 哈迪斯的手指已经离开了海水,跟随在船边的群鱼知到了什么,立刻逃窜开。 而无数的巨大黑影已经被黑暗的力量捕获了过来。 当泊瑟芬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天籁的歌声在海水里响起。 海浪余音是歌唱者的伴奏,陌生的语言不似从喉咙里发出来,更像是敲动着大自然骨头的空灵回响,每一下都让倾听的人想更接近融入其中。 哈迪斯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泊瑟芬清醒过来,她双手撑着下巴都快被歌声哄睡着了。 船侧的水下,一头头妖娆的长发-漂浮而上,无数个美丽的女子着半身探出来,她们眼神天真而大胆地看着船上,嘴里的歌声也大起来。 泊瑟芬被哈迪斯摸了一下就对这些歌声的催眠效果免疫。 但是当她看到这么多美女,还是没有衣服也没有打码的美女出现时,终于意识到哈迪斯的喜好是多么的……呵,男人啊。 她鄙视看了他一眼,结果却发现哈迪斯完全没有注意别的地方,而是依旧专注盯着她看,好像这不是他喜好的场景,而是她喜,所以他来给她看。 泊瑟芬甚至觉得自己是错怪他了,还特意问一句,“你喜这个?” 哈迪斯毫不在意地点头。 泊瑟芬冷漠脸,“你喜她们不……” 不穿衣服这么羞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哈迪斯接过话尾,“互相争斗。” 话语刚落,所有美女像是受到某种可怕的危险,漉漉的长发两侧,藏于其中的鱼鳍如锋利的刀片刷地开出来。 那张可以唱出世间最美妙歌声的嘴,骤然往耳后裂开,出尖锐密集如钉子的白牙。 它们似乎意识到船上坐着的人不是食物,可是被死气污染的生命却失去最后的理智,兽的噬本能全部暴出来。 然后泊瑟芬就看到一场暴戾的厮杀盛宴开始上演,海的鲜血跟残肢四处浮起来,刚才还是「人」的生物疯狂自相残杀。 这是泊瑟芬第一次意识到,那群非人类用鱼尾互相攻击的时候,能多么凶残。 更可怕的是,不止是这种类似人的生物,还是有各种面目全非的海怪也聚集过来,加入这个残酷的大狂。 泊瑟芬一脸凝固的无语,每次当她以为自己见识够多的时候,哈迪斯总会摸摸她头,用冰冷的事实告诉她。 孩砸,你还着呢。 这叫做喜动物? 也对,这些海底怪物确实跟动物沾点边。可是他没告诉她,他喜的不是真的动物,而是血淋淋,死翘翘的「动物」。 哈迪斯生怕她不懂这事的乐趣,还对她温和解释:“这些动物时常吃人类,以前我刚掌管冥府的时候,需要确保一些人类的命运不被这群动物搅提前死去,会在固定的时间里清扫掉它们。” 海怪与人鱼的繁殖力惊人,又没有脑子不会思考,很多不能吃的人类都会被它们吃掉。 后来冥府土地承受了过多的灵魂而开始贫瘠荒废,他就没有管过这项工作。 说到底死亡的结局是命运女神负责编织的,偶尔编出错误的尾线,宙斯如果愿意也能更改一下,不用他一直出手。 而哈迪斯以前曾经喜这项工作的原因,是轻松,像是看到斗牛一样。 泊瑟芬听明白了,哦,说到底还是喜工作。 呵,男人。 她现在不敢让哈迪斯知道她喜狗,生怕哪天这家伙抓了几百只狗在她面前自相残杀。 海怪互相残杀得差不多,哈迪斯总算大发慈悲让这些「动物」停下战斗。 接着他沉默会,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虽然女神统治也异常残暴,但是她们天生不喜好过于血腥的场面。 他该让那群海妖唱歌跳舞,而不是让它们用死亡编织一海水的红毯。 难怪泊瑟芬的心情又低落下去。 还在捂着小心肝颤的泊瑟芬,完全不知道身边喜好恐怖的冥王已经在自我反省,她觉得以后找话题的时候,还是要小心再小心。 两个世界的不同物种(神跟人)的三观认知,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她跟他对话时常同鸭讲是有原因的。 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处于幼儿园阶段。 如果一直用她正常的接班人社会道德观,来跟哈迪斯对接轨道,结果就是惨烈车祸不解释。 说来说去,还是她的失误。毕竟在这个世界,她只是个孤独的异来客,所有自以为是的认知与不适应,都只是一种对这个地方不自量力的冒犯而已。 对哈迪斯的看不惯,何尝不是她自身无能的迁怒。 泊瑟芬认真反省着自己是不是仗着哈迪斯的百依百顺。 而对他太高傲的时候,又复习了这里的人的道德观。 人命不值钱,劫掠成功为荣,贩卖人口不以为然,温柔诚实算个球,好斗善战才是好人。 算了,她还是继续不认同这里的价值观吧。 “我……喜好的事物是不是冒犯了你。”哈迪斯终于开口。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