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时,顾世子嗖忽看向何不忆:“何不忆,她是谁?” 何不忆傻了:“不是你让带回来的妹妹吗?” 顾世子怒了:“叶家二姑娘,叶善!就她?” * 顾世子对真正的叶二姑娘没有恶意,他只是不明白,好端端的小姑娘怎么说变就变了?深挖了才知道,什么叶家人?什么叶二姑娘?都是假的!叶家父母本就是人贩子,家里养的儿女都是拐卖来的人口。抓了关大牢里一审再审,人贩子了一层皮,顾诚也没问出“叶善”的下落。 顾诚惶惶然冷静下来,有时候人与人的缘分也许就是这样吧,相遇,错过。 相遇是命中注定,错过也是命中注定。 有些人的缘分是前生前世,有些人的今生注定有缘无份。 顾诚说不清心里是什么受,也派出不少人去找了,总也没有下落。 大概是他太兴师动众了,祖母都问过好几回了,问他是不是心仪女子? 顾诚哭笑不得,大概是前世叶善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刻,心里就有了记挂,无论如何,还是想知道她现在在哪?过的好不好? 消息来的时候总是在人快绝望的时候。 何不忆那天冒着大汗突然跑来,说:“查到了!在云州城,好像是你说的那个人。” 顾诚一听是云州城就没什么兴趣了,他才从那边打仗回来,要真这么巧,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没遇到,那他们还真有缘无份咧。 “叶善,十六岁,人瘦肤白瓜子脸大眼睛,个头不高……” 顾诚意兴阑珊的浇花,“这都是我跟你说过的。” 何不忆动道:“你还跟我说过,叶善自称花草树木的叶,我本好人的善。她,就是这个叶善,登记名册的时候也说过。”因为风马牛不相及,负责办通行证的人印象深刻,当有人打听到那边翻花名册找人的时候,他笑着也顺口提了一嘴。 第30章、顾世子他来了 顾世子称病跟衙门告了假,夜里偷偷带上何不忆溜了。 艺高人胆大,连护卫都没带一个。 他明面上是逍遥自在的顾侯世子,实则是曹家扣押在京城威胁顾侯的质子。至于这一场大胜仗有没有带来什么实质变化,你猜啊? 未免刺到曹阁老.的神经,顾世子还是能不惹到他就尽量不惹他,毕竟他此番出行只为私事,若是他早能轻易出入临安被曹阁老那老王八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二人快马加鞭,中间也不曾休息。 何不忆吐了两回,大.腿的皮都磨破了,走路一瘸一拐,他好好一个文人,太子伴读,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样大的亏。 要不是,要不是他太好奇,他死都不会跟来! 因为顾诚说了,就远远看一眼,要是她过的好,他就不打扰了。 何不忆都好奇死了,这俩人到底啥关系啊?怎么回事啊? 要真如顾诚所说人都不带回去,何不忆这颗蠢蠢动的八卦之魂肯定得死不瞑目! 何不忆同他自少年起相识,一起伴着太子长大,彼此都十分了解,顾诚出征之前没听说过他和谁有男女纠葛(人家姑娘单方面的不算),现在突然惦记上某个女孩了,那一定是不在临安的这段时间搞上的。何不忆自诩小诸葛,私底下也旁敲侧击了很多人,就差明着打听了,也没谁听说过啊。就一个红绡女,传得京城戏班子都演上了,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哦,就因为红绡女,何不忆才假公济私查到云州,名为打听“叶善”实则打听“孟大小姐”,谁料歪打正着,竟叫他给找着了。 以何不忆过度活跃的脑子,他甚至已经编排出了顾诚、叶善、孟小姐三五个版本的恋情深了,最靠近他心目中的理想版本是——叶善才是真正的红绡女,顾诚一直惦记她就是因为曾被真正的红绡女救过,而这其中又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孟大小姐顶替了这一身份。其中假假真真,真真假。只待郎君自个辨一辨。 如此,为了往后数年不至于抓心挠肺想不明白,何不忆就算是破除万难也要跟过来。 从临安到云州的顺平镇,又从顺平镇到黄家村。来的匆忙,顾诚甚至都没提前派人仔细调查过叶善如今的处境,只知她嫁了一户姓刘的人家。初初得知此消息的何不忆拍着大腿,长吁短叹,掐着嗓子为顾诚唱了一曲“东恶风,情薄,妾已嫁做他人妇。此情可待成追忆,此恨绵绵无绝期。” 二人粘了胡子,抹黑了脸,换上布旧衣,乔装改扮成四处游历的游侠。给了些银子,让人带了路。为了不引人怀疑,一路上顾诚啥也没问,就是何不忆憋不住,自认小聪明的多问了几句,被顾诚瞪了一眼,闭嘴了。 如果她过的好,他不会打扰,偷偷的来再默默的走。 若是无端打听,惹出闲言碎语,生于这个世道,他深知名节对女子的重要。 几人打马而行,远远的看到一处村落,虽说人还没见到,顾诚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太穷了。嫁到这样的人家,子也不会好过吧? “咦?”何不忆笑了:“那些人在河里摸什么?摸鱼?” “摸石头。”顾诚不解。 何不忆:“女人小孩都在河里摸石头?这是什么民风?难到这地方产玉石?他们在摸玉石?” “哦,”领路的中年男子笑了,他是隔壁村的,说是隔壁村,也差了十几里地。“黄家村来了个外姓媳妇,人特别能干,咱们乡下院子不都是黄土地嘛,一下雨,院子里踩个稀巴烂。那位小娘子厉害,亲自到河里搬鹅卵石,将一整个院子全铺了石头,非常漂亮好看。黄家村的妇人们看了争相效仿,不止他们村,俺们村也有人这么干了。” 也不知怎么的,顾诚眉心一跳,脑子里闪过叶善从早到晚不停刺绣的画面。 “乡下媳妇就是勤劳朴实。”何不忆由衷赞叹了一句。 男子却突然叹了口气:“女子是个好女子,只可惜嫁错了人家,那女子从嫁来他家就没歇过一天,从早干到晚,经常深更半夜都还在忙,每天都在干。那么个小人儿,巴巴大,很多活我们男人都不能干过来,都是她干!她那个婆婆啊不是个东西,刻薄的很,待儿媳妇!不拿她当人看!” 顾诚的语气不觉冷了下来,“婆婆刻薄。她丈夫呢?不护着她?” 何不忆意外的看了顾诚一眼。 中年男子显然是个嘴碎的,也乐于跟人巴拉别人家的是非,闻言先朝地上啐了口,愤愤然做出深恶痛绝的模样:“刘宗孝那儿子迟早得花柳死在.女.下!” 顾诚脸一黑。 男子没看见,兴致道:“我听人说,那小女子是张婆子花银子买的,用了棺材本了,本想买个良家女子拴住儿子的心从.女窝里将儿子拽回来。噗……能拽回来就怪了,她老刘家从就烂坏了,要不然也不会家业尽败,从云州城一路搬到咱这穷乡僻壤的鬼地方。据说刘宗孝手里还有几个钱,包了相好的.女,后来家业败光,那.女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怕他回乡下吃苦,跟老鸨求了情,让他在.院干奴的活计!哈哈……他老娘将他骗回去成了亲,刘宗孝哪能听了他老娘的过辛苦子,当晚将新娘子暴打一顿就跑了。跑了也没见回来过,就是前些子听说发达了,他媳妇去找他,还给了她不少财物带回来。这事黄家村的人都看到了。” “我们看那小娘子也可怜,被她丈夫花言巧语一骗,还巴巴的在乡下伺候婆婆等着丈夫来接呢。呵,刘宗孝有钱包花姐也不会回来啊!他死赌烂输,这次发财估计也是发了横财。这财运能有多长久?二位爷等着看好了,刘宗孝嚣张不得几天,还得变丧家犬。到时候就不知会不会牵连那位可怜的小娘子了。喏,那不就是刘家媳妇吗?多俊的小娘子啊,嫁了那种男人,可惜了……” * 叶善手里提了一把斧子,最近她做木匠活做上了瘾。原本空的家里,桌椅板凳壁橱都有了。就在刚才,她站在空的院子里突发奇想,她要在院子里造一个秋千,可以休息午睡的那种,夏天炎热,四周围上纱幔,又凉快又舒服。 她是行动派,想到哪儿就直接去干。 提着斧头就出门了。 最近她能干的美名被四处传播,大家似乎也不意外她从早干到晚了。 反正最终无非归纳两点:苦命的女人跌进了刘家这个火坑;张氏刻薄待儿媳妇。 叶善心里想着,她就砍几棵细一点的树做支架,如此也不会引人注目。不必非得等晚上行动。 她很快到了后山,选中了几棵细差不多的树,正要动手砍,锐的直觉让她意识到有人过来了,因此她不得不放轻了力道,以女孩子该有的体能磨这棵小树。 叶善心里想着大概是经过的村民,最多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调.戏的话,不搭理他自然就无趣的走了。然而,并没有。 她对人类的视线太.了,想忽略都难。因此忍了片刻后,她主动抬眼看了去。 * 顾诚没见过叶善刚被卖进他们家是什么样子。也无法想象她吃苦的样子。 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他家待了三个月。养的白白.,尖尖的下巴上脸颊圆润透着粉粉的红。 在他的印象里,她就像是好人家娇养出来的女娃娃,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也不知世道险恶,除了偶尔爆发的不可理喻,浑身上下都透着可乖巧的劲。 他来之前就想过,她嫁的人家会不会对她不好,会不会苛待她,会不会……然而他又不想往这方面想,总觉得像在诅咒她似的,他没这么心狭隘。 因为克制着没往坏处想,在看到她如今的处境时,臆间爆发的愤怒才那般的怒不可遏。 他祖母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着的小女孩儿。 如今头发糟糟的,是灰尘,身上衣裳更是破烂不堪,一看就是男人不要的旧衣。鞋子了破了,更是脏得看不清本来面目。尤其是她的一双手,那还是一个女孩子的手吗?纵横遍布的划痕,他不用摸都知道整个手掌肯定布老茧。那原本是一双拿绣花针的手! 轰隆一声,顾诚甚至能清晰的觉到,克制的情绪宛如火山爆发,瞬间没他的理智。 “跟我走!”他想都没想,一把握住叶善的手。 然而手一沉,他才意识到自己握住的竟是少女一直拿在手里的斧子。 他明明…… 算了,肯定是他太愤怒了没注意。 何不忆恰在此刻追了上来,指着少女:“她就是叶善?” 叶善心里微微眯了眼,面上却一派天真单纯:“你们是谁?”她藏在树后,保持了适当的安全距离。 何不忆惊讶:“顾诚,她不认识你?” 第31章、相逢不相识 少女躲在树后,纤细的身子,只出茸茸的半边脑袋,那身形动作,看上去无助又可怜。半藏半的一双眼睛,干净明亮,无助,忧伤,像只渴望被人类领养的小动物。 何不忆几乎在瞬间就破防了,如果她就是叶善,他也可以! 领回家,洗白白,再换上漂亮的小裙子,给她买吃的穿的用的,什么都给她。 叶善的目光落在何不忆脸上,心里有些怪异。他这是什么表情? 那条大黄在她家待了十,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还赖着不走。通常情况下,叶善不养闲人,当然也没有闲猫闲狗一说,她不知道要狗有什么用?虽然隔壁陈寡妇养了只大黑狗,但她可以确定,她自个比大黄大黑有用,没必要浪费粮食。 只不过,没让叶善主动将那只大黄撵走的原因是,大黄特别自觉,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绝不像之前那般自作聪明的往她跟前凑,偶尔她生出撵走它的想法,目光汇,它都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不讨厌这样的眼神,甚至让她生出不想伤害它的念头,这就很难得了。她也不讨厌梅梅,虽然她做事笨手笨脚的,做饭也一般,可是每当她用无辜依赖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叶善又觉得养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叶善有没有同情心,这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因此她也很难生出同理心,但是她会模仿。只要她愿意,她会模仿很多人的表情,尤其她那双黑眼珠子像是一面镜子,能原原本本的反出她想模仿那人的细微眼神变化。 顾诚走过来时,她锐的察觉到了危险,她可以断定这个男人杀过很多人!不好惹!她锐的如同野兽般的直觉,让她快速作出了反应。 她想,她既然对梅梅和大黄生不出厌恶之情,那要是她是她们呢? 她同时拥有了梅梅的干净明亮懵懂单纯也拥有了大黄的无助忧伤,而她们共同的特点是都渴望有人能够依靠。 真正的强者是不屑欺凌弱者,外强中干的人才会趁火打劫,但无论他们是哪一种,只要他们信了她是弱者,他们就已经中了圈套。 对方身份不明的情况下,示弱是最好的防护盾。亦如,她最喜的那句话,真正的猎人往往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 何不忆的反应在她的预料之中,虽然神表现的太过热切了些,但可以排除危险了。然而,这个握着她斧子的男人,莫名的怒气,绷都绷不住了。他也不说话,寒着一张脸,紧紧盯着她。 乃至于叶善一时也搞不清这怒气是冲着自己的还是什么人? 如果是她的话……她藏在树后的另一边嘴角出了诡异的笑。 “顾诚,你这样吓到叶妹妹了。”何不忆自来道。 顾诚:“叶妹妹?” 何不忆夺过他手里的斧子,身子跟着一晃,还……沉。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