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经野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笑靥,心里倏尔一动,本能回了自己的手,停了停,又落回她肩头:「起来洗洗,去睡觉。」 女孩子眨巴着眼睛,反应了一下他的话,摇晃着小脑袋拒绝:「我们还没聊天。喝了酒之后都是要聊天的。」 「谁说的?」 「电视上都是这样的。」 徐经野无奈看着面前的小醉鬼,半晌,在她身旁坐下来,低声妥协:「你想聊什么?」 她含糊长长嗯了一声,静了一会儿,问:「你今天开心吗?」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回应他的是带着酒气的傻笑,但因为对象是她所以也不讨厌:「我还担心现场太吵了,你会不喜。」 「是太吵了。」房间内的光线昏黄,酒和水果混合成四溢的馥郁香气。他静静看着她的脸,声线沉淡又恍惚,「但没有不喜。」 「谢谢你。」她搂着膝盖低下脸孩子气地笑了起来,「我吃到好吃的了,也听了演唱会,走之前没有遗憾了。」 徐经野靠在沙发上垂眸看着身旁蜷着的一小团,仿佛稍微伸手就能全部揽尽怀里。他看着她埋下去的侧脸许久,抬手了她的头,漆黑眸底里层层叠叠掩着不舍:「就那么想走吗?」 她阖着眼没有反应,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睡着了。他抚着她的头发,声音越说越,宛若自言自语:「不出国也可以,如果不喜住家里,也可以去住学校。」 小猫在他顺的动作下转过来脸颊蹭了蹭膝盖,也不知道把他的话听进去多少,半睁开眼睛懵懵看他,娇娇柔柔出声:「那你会来看我吗?」 「当然会。」他把她耳边滑下来的头发掖好,手指眷恋着停在她颊边缓慢抚着她耳廓。 「多久来一次?」女孩子大概是真的醉了,对于他似乎无心又分明有意的试探毫无觉察。 「每周。」他环住她的背把她往自己身边揽了揽,她的脚趾圆润得像小颗的珍珠,抵在他腿侧轻轻蹭了蹭。他忽然觉得,却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在,那种忍不住又抓不到的觉让人尤为燥热,只能握住她的脚踝从源头制止:「别动。」 她一边软软挣扎着躲他,一边也被他的动作得笑。她一笑他也莫名想跟着笑,抓着她的脚腕拖到自己腿上,她以为他还要变本加厉欺负她,一边推着他的胳膊一边讨饶,声音一声软过一声,软到他心脏都快化成一滩水,抬眼再看她时,她的侧脸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近到了咫尺的距离。他定定看着她翘起的角,鼻息间全部是她身上的清甜气息,混了温热的酒后,清冷亦醉。他的心律和脑波全部偏离轨道,她却到最后也没有答应他不会走,只是柔声细语否定着他的提议:「舅妈会不高兴的。」 在这种时刻听见徐夫人的名讳无疑是针强剂量的镇定剂,一针下去就把徐经野冰冷打回了现实。 他缓慢坐直稍微拉开两人距离,手上力道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她就这样一只脚暧昧搭在他腿上许久,直至他重新恢复沉淡嗓音开腔:「不会。」 「什么不会,不会让她发现吗?」女孩子低笑了声,垂着头喃喃自言自语,「这次来苏州也是,也是悄悄背着她的。」 徐经野望着她的侧脸无言,她仍在独自继续絮絮不解着:「她为什么那么不喜我呀。」 他无法否认她说的这些话,亦无法给她其它的有力宽,静默片晌,只能低声道:「那些都是上一辈的事,你什么都没做错,跟你没有关系。」 她低着头趴在膝盖上没回应,像只被主人冷落后的恹恹小猫。他心里一阵不忍柔软,搂着她的将人半拖半抱向自己怀里:「她不喜你,还有别人喜你。」 面前人的酒劲儿明显渐渐上头,耳廓的颜都比方才更深了些,连带周身的空气也徐徐干燥热了起来。属于她的味道从她出来的光洁后颈丝丝缕缕浮出来,徐经野垂眸盯着她的纤细颈骨,墨眸底逐渐被染成更深的黑。她乖巧蜷在他臂弯里浑然不觉,轻声笑笑,心不在焉轻喃:「是嘛。」 他漫不经心嗯了一声,长指缓缓连在她际。隔着一层棉质的衬衫,指尖下的滑腻触依旧柔软真切,小猫觉得,笑着细细哼唧,声音有一下没一下挠在他心上,又麻,又,又危险。 他无声深口气,大掌最后停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却不知真正安抚的是她,还是他自己。 安抚他的悸动,也安抚他的卑劣。 恍惚间他想,全都怪这酒太烈,光是闻着她就醉了。而酒醉中的人怎么能控制得了自己清醒呢,他贪恋着舍不得放开怀里的人,只能低声岔开自己逐渐粘稠的思绪:「怎么突然想喝酒了?」 面前的人醉醉应声:「高兴呀。」 见他静默不语,她有点认真的傻气,像是要说服他似的恳切往近凑了凑:「真的,这是我十七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你要是能早点出来陪我就更好了,嘿嘿……」 徐经野看着眼前这张傻乎乎的俏脸没忍住失笑:「高兴到还年轻了两岁。不愧是你,徐质初。」 女孩子怔怔望他几秒,那双狭长眼睛里的雾气隐晦散了散,即将拨开见得月明时,她忽然又笑了一声,把脸埋回了膝盖间,碎碎念念:「我可能真有点醉了。」 徐经野宠溺了她头发,就着这个话题想起来:「你是几岁离开你父亲的?」 这回她细想了想,确认没错了才回答:「九岁。」 「你在那里待了一年?」 「嗯。」 「很难熬吧?」 「还好。」他以为她是不愿回顾的轻描淡写,但其实她下一句才是重点,「去那里之前更难熬。」 他沉默片刻,又问:「你对你母亲还有印象吗?」 她嘴微启了启,下巴略微抬起,眼里现出几分茫:「我记忆里好像有个女人抱过我,叫我的小名,但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我妈妈。」 徐经野低头抚着她下颌上出来的印子,声音比动作还轻:「你妈妈很漂亮,格也很温柔,如果没有错人,现在应该会过得很好。」 「真可惜。」 「是。如果她当时接受了家里面安排的婚事,你也不会在外头那么多年,这么久才回来。」 女孩子怔怔听着他说话,半晌后抬起脸,拂了拂碎头发:「我记得舅舅去接我那天,当时我觉得他很严肃,有点害怕要跟他走,还偷偷跟老师说不想走呢。」 徐经野抬起手心垫在她膝盖上,等她舒舒服服把下巴贴了上来,淡声评价:「从小就不机灵。」 「是吧。」她含着笑,没否认,转过脸来糊糊看他,「后来他jsg在我面前蹲下,问我叫什么,几岁了,知不知道自己的生……他说他是我妈妈的哥哥,会带我回家。」 徐经野垂眼看她,那双狭长眼里朦着层离睡意,脸颊在他的大掌下显得白皙娇小:「你叫什么?」 她的眼皮逐渐沉重,回复也越来越迟缓:「江苑。」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低声道:「还是现在的好听。」 她模糊嗯了一声,似是在认同他的话:「太普通了,很多重名。」 「是。」他看着趴在他掌心里越来越糊的小脸,无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江苑。 她闭上了眼睛,呼规律平稳。 他望着她的脸,良久,鬼使神差低唤了一声:「苑苑。」 是这样吗,她的小名? 房间里静静回着他的低沉声音,长久没有回应。女孩子伏在他手上睡了许久,最终他的手臂穿过腿弯抱住她起身,她的小脑袋随着重力耷拉着晃了晃,最后自动找到支点,贴到了他脖子上。 从客厅到卧室那段路倏而变得燥热漫长。他克制着将人抱到边,她还贴着他哼哼唧唧不愿下来,他连哄带抱把人放下来盖好被子,正要起身时上的人忽然皱了皱眉,脸似乎有些难耐。他以为她是胃痛,拧眉俯身要扶她起来,她却含糊不清嘟囔一句什么,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原来是做梦。他无声松一口气,无奈捏了捏她的脸。她软软哼了一声,像只鸵鸟,笨拙把脑袋拱进了被子里。他忍俊不,坐在边抚着她的头发看了她许久,确认她无虞后才起身离开了卧室。 怕她半夜时会有突发状况,思量再三徐经野还是留在了套间。从浴室出来后他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手机上的文件一边倦倦着眉心,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觉得自己始终在半梦半醒间,窗外天一直是黑的,他糊糊睁开眼,隐约听见房间里有突兀水声传来。 他躺在沙发上昏沉反应了一会儿,猛地坐起来快步走向里间。 卧室里没有开灯,浴室里的光亮幽幽沉沉。他悬着心站在空的边,耳边是遥远的潺潺水声,还有极难分辨的细弱哭声。 这样两道声响在漆黑夜里到一起十足诡异。徐经野怔愣半瞬,迅速转身一把推开浴室门—— 狭窄浴室里没有开灯,他就着应急照明的光匆匆扫了一眼,浴缸旁有道纤细身影正蹲着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听见他进来的声音似乎也吓到了,止住哭声回过头呆呆望着他。 徐经野打开灯,面前的人跪在地上,脸颊上还有眼泪,眼皮和鼻尖都通红。浴缸里浸着的是酒店的白单,她抓着其中一角,仰着脸呆滞看他数秒后似乎想往身后藏。他沉着脸往前走了两步,她因为他的近开始急起来,迫切想用身体挡住身后的景象,却又因为宿醉后不太协调的四肢差点儿一头栽进冷水里。 徐经野见她这副笨样子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险险拽住她胳膊拖着她往前跌进自己怀里,同时拧眉往她身后看过去,白单一团凌地浸在泛着泡沫的水里,他觉出蹊跷还想再看仔细时,怀里的人忽然慌抬手捂住了他的眼睛,就像五年前他在回家那条小巷里意外遇见她时一样。 他怔了半瞬,从面前人促起的呼声里会意过来是怎么回事。他抱着她原地转了个身,怀里的人显然没有料到他这样的动作,轻轻惊呼一声后被他顺势到洗手台上,睁圆了眼惊诧望着他。 徐经野握着她手腕半天没松开。黑暗中的视觉无效,其它官便更为复杂锐,比如少女手上清冷的香气,比如小猫紧绷时静止的呼,再比如面前人骤然紊的心跳。 他倏而陷进这场原来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出席的盛宴里。他们默契缄默寂静长久,最终,他低哑着声音开口:「看不见了,可以拿下来了吧?」 作者有话说: 苑苑:你妈为什么不喜我? 徐总:因为婆媳天生气场相克。 小声:迄今为止在我脑海里徐总也就已经把苑苑扑倒了一百来回吧,然而现实中的徐总只敢趁着人家喝醉了偷偷凑近了抱一抱:) 苑苑(惆怅):五年前是被狗欺负,五年后还是被狗欺负,唉。 徐总(冷笑):今天你是在浴室里被欺负,五年后你还是在浴室里被欺负,呵。 第24章、便利店 两个人以这样的暧昧姿势僵持了半晌,谁也没有先松开手,也谁都没有试图避开。 大抵是他们各怀着难明的心事,最终是徐经野先妥协,他握着她的手腕轻轻用力,见她没有反对,还想继续拽开时,女孩子突然迅速开手转身猛地关了墙上的灯。 空间重新幽暗下来,微弱照明隐约映出两个人的轮廓。徐经野静静看着面前的人,她的呼有些不稳,片晌静默后轻轻了鼻子。这下轮到他的手指覆上她眼睛,声线也无奈放缓:「哭什么。」 他沉默着不问还好,一问小姑娘的羞委屈更止不住:「对不起……我……我觉得好丢人……呜呜……总是在你面前……今天还是在你房间……呜呜呜……」 徐经野哭笑不得,整颗心被她的眼泪泡得又咸又软。她平常在外人面前安静又大方,偶尔活泼也是含蓄收着的,他心里清楚眼下她这样子是还没酒醒的缘故,一边俯身给她擦着泪一边耐心低声哄着:「这里明天让酒店收拾。你先出来,都需要什么东西,列出来发到我手机上。」 她噎噎客气:「谢谢……我自己能……我能出去——」 徐经野没说话,突然抬手作势要推她的头,她本能往一旁躲,脑袋“哐”一声撞到旁边的折叠镜子上,疼倒也不见得有多疼,只是这时候的一丁点疼痛也能放大成委屈,她捂着头不可置信看他几秒,细弱哭腔更甚:「你干嘛呀……我都……呜呜……我都这样了……你还……」 罪魁祸首听着女孩子哭哭啼啼控诉,角无声缓缓翘了起来。 他抬起手揽过她,手臂掠过她的肩膀着她额角被撞到的位置,怀里的人在他臂弯里幽怨闷声推他,他暗暗用力扣紧了她,好心情的照单全收。他觉得她这样哭闹娇嗔起来才终于有了点小姑娘该有的样子,比她刚才装模作样跟他客套的时候可多了。 「洗个单都差点儿把自己掉进浴缸里,你这笨样子怎么出去?」他淡淡出言嫌弃,「现在放你出去是监护人失职。」 酒壮怂人胆,女孩子一边蹭着眼泪一边不服回嘴:「你又不是我的监护人。」 「那谁是?」 他扫她一眼,她立刻怂了回去,声音越嘟囔越小:「我都成年了。」 他半拖半抱将人推出浴室,嘴上冷淡奚落:「管你的时候你又成年了,惯着你的时候你就觉得自己才十七?」 「……你别说了。」小姑娘脸皮薄,给他说得又像是要哭。他推着人按到桌子前,借着窗外月盯着她看了片刻,直到给人看得不自在脸热躲避起来,他才又在她脑袋上了一下,松开她走到外面穿外套,不厌其烦嘱咐:「发我手机上。」 徐经野拿起门卡出门,走廊里一片空旷静谧,厚重的地毯掩盖住了他略微急促的脚步声。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间,他隐约听到一声锁落门开的声音远远传来。 这么晚的时间似乎不该再有人出门,他下意识想到是不是她追出来了,下一秒兜里的手机振了一下,他低头拿出来,是她发过来的信息,需求的字数还没有她结尾谢的语句长,他失笑摇头,揣起来手机,没再去想那道开门声的事。 与此同时,一个黑衣男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男人的身型高大壮,脸庞隐匿在宽大的卫衣帽子里看不清晰。他叼着支没点着的烟,捏着手机靠在门框上朝对面的房门嗤笑一声,吊儿郎当扭了扭脖子,出来的一侧脖颈上影蜿蜒杂,若凑近细看的话,是成片的黑纹身。 一道走廊之隔的昏暗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短促的振动。 少女窝在沙发上抬起脸,像只被扰醒的猫,倦懒看了眼身旁毫无动静的漆黑手机,缓慢眨了下眼,抬眸看向房门的方向。 门厅柜子上挂着的帆布包里透出朦胧的微弱光亮。那是一支小巧的备用机,四方屏幕上显示收到一条新的消息: 「兄妹共度宵,这么大的喜事,如果徐锦山知道了,会怎么样?」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