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荆年叹了声气。“琴鱼不是凡物,尸身可千年不腐,你不用理会这些虫蚁,它们嘴挑的很,是被落叶上残留的灵气引来的,从来不吃腐。” “啊……哦……是吗,我才知道。” 竟是我巧成拙了。 我局促着将琴鱼迅速埋好,荆年在一旁默默看着我动作,在我要走时,才将手指伸给我看。 指间是未完全干涸的银丝,我慌抹了把嘴角,再捻着袖子给荆年擦拭。 但总觉得没擦干净,哪怕他指尖都被我红了。 太窘迫了,他快点说些什么啊,别一言不发。 如我所愿,荆年终于开口道:“对不起,师兄。” “嗯?” “我不该将师兄当成物件利用和戏玩。” “我知道啊,之前不是道过歉了吗?在秘境的时候。” “不,你不明白,师兄。”他摇了摇头,“言语的道歉没有任何效用,我想实际为你做点什么。” “呃,我还是不太懂。” “我之前帮师兄突击过考核,也送过师兄神武,但归结底,都是随自己喜好行事罢了,表面上帮了师兄,但并没有从源头上解决师兄的难处。”他掌心收拢,握住我的十指。“师兄,还记得刚来天邑城时,我说过的话吗?” 我记得,荆年说,我们是共犯。 “没错,是共犯,而不是我的附属品,师兄,你需要真正地强大起来,才能在宗门立足,不受那些腌臜人欺侮。” 说着,动作轻柔,起我耳际发丝。“当然,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师兄。” 今天的荆年格外认真,不掺杂一丝气,我的耳尖也跟着红了起来。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我又不是聋子!” 荆年轻笑几声。“我会向师尊请示,去冰湖修炼一段时,以求突破元婴末期,你到时候,来湖边找我。” 五蕴宗的冰湖只有一个,也是秦属玉提过的那个,覆盖着千年寒冰,必要时,可辅以骨尾蝎来温暖身体。 荆年自然不需要,我也实在对那蝎子有影,但空手前去也不像话,何况据说那冰湖,一待就需要一千个夜才能出关。 以防无聊,我向薛佳佳讨要了些功法秘籍带去。 他正捧着话本看到大结局部分,不愿起身,要秦四暮将书端来。 这傻孩子对他的话奉为圭臬,哼哧哼哧搬来了整个书架的书。看着五花八门的封面,我难以抉择,便每排都挑了几本。 如此用心,荆年定会对我刮目相看。 走之前,秦四暮又想起什么,给我一个小葫芦。“我上次从当铺拿出来的陈酿还剩一点,你拿去吧,听说冰湖可冷了。” 虽然我并不用喝酒暖身这么原始的办法,但拒绝的话,他肯定唠叨个没完,便收下了。 冰湖在洊震峰与巽风峰的界处,我初来乍到,花了些功夫才找到。 经大致测量,这里温度奇低,比起去年冬天,实乃小巫见大巫。 飞雪也并非六角结晶的花,而是蝶形,微微扇动翅膀,就带来更猛烈的暴风雪。 裹紧身上厚厚的狐裘,我边走边叹气,低温最耗电了。 荆年已等候多时,先领我去了夜里歇息的窟。 洊震长老心疼自己的好徒弟,已命人送来了些被褥。 荆年却并不领情,用剑挑起那软绵绵的家伙事,全扔给了我。 他自己只剩冰冷的石。 我好奇地摸了摸,指腹立即结起一层薄霜,便问荆年:“你睡这里不冷么?” “我不在这里睡。”荆年指着远处飘渺如蓬莱仙境的湖泊,“这一千个夜,我都会待在湖心。” “湖心是寒的源头,应该比这里还要冷很多吧。” “嗯,但是湖心修炼事半功倍,你适应后,可以来湖心找我。” “不必了,我觉得这里就好。”我缩了缩脖子,将冻得像冰砖一样的典籍垒在边做枕头,故意出很大动静,然后煞有介事闭眼躺了下去。 确实引起了荆年的注意,但他却没夸我准备充分,只问道:“大白天就困了?” “啧,我是在受知识的熏陶,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悟道……嘶……这个地儿好像确实能让人静心聚神……” 当然,如果能让知识从密度高的书本里,自动渗透进密度低的脑袋的话,那就更好了,我愿称之为渗透学习法。 他点点我的额头。“没看出来熏陶,只觉得你像块躺在蒸笼上的发面馒头。” 哦原来是取笑我穿得多。 我烦得不行,见他两袖清风,轻装上阵,便问:“你难道什么都没带?” “带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什么时候你来湖心了,我再告诉你。” 转瞬间,荆年便向冰湖飞去,尾音远远飘散,得我耳发。也小跑着跟上,可真到了湖边,却傻眼了。 湖上不仅刮着冷入骨髓的寒风,湖面还遍布着纯度极高的灵,千百年来落下的每次雷霆都会被纳入湖中。 对荆年和其他修士来说,只需避开水蛇一般窜动的灵即可行走其中。 但在我眼中,灵绝非分散成一缕一条,而是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 整个冰面就是一块巨大的导体,也是颗极不稳定的电磁脉冲弹,稍不留意,便会在我金属做成的身体里炸开。 我收回差点踏入湖中的脚,对着湖心那个朦胧的背影,喊道:“来方长!” 荆年没答话,我权当是默认,转身回了窟。 纷落的雪蝶很快将足迹掩盖。 整都是不停歇的风雪,很难让人知晓昼夜和时间,荆年许是怕我懈怠,每隔十,便会定时放来一只淡紫的传声雪蝶,借此为我答疑解惑。 最后一个字说完时,雪蝶正好在枕边融化,雪水竟是温热的,像他愉悦时才会回暖的掌心。 真是可怕的家伙,远在湖心,却能准把握我的进度。 边那摞高高的书变矮,只剩最后一本,我随手翻开,赫然入眼的却是幅画,看来是秦四暮收拾时,不小心放进来的。 世风下,薛佳佳竟然收集这种东西,也不怕带坏小孩子。 我不愿细看,直接把书扔进火堆。 纸页缓缓燃烧,反而将画中人的细节映得分毫必现,包括他们手里小巧的铃铛。 我默默把剩下的薪柴全了火。 这勉铃真是魂不散,难道因为是3号给我的吗? 幸好它现在不在这儿。 定时闹钟突然在脑中响起来,提醒我今天是收到第一百只雪蝶的子。 也是荆年出关之。 可外的天地银装素裹,没有半点紫。 难道荆年出什么事了? 第56章 臣服恶鬼 我披上衣服,深一脚浅一脚,顶着风雪艰难跋涉。 一千就是两年半,虽每一天都严寒如极地,但我直觉,今犹为不同。 就这么忐忑不安地到了湖边,看见湖心好似被谁点上盏灯,光晕朦胧,不见荆年的身影。 湖中灵不减,贸然下去我也要栽在这里,得想个办法,我一边褪去繁重的衣物,一边搜找身上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然后便摸到了在腕上的识荆,还有之前秦四暮硬给我的酒葫芦。 鞭尾的刀刃被进岸边岩石,酒则洒在单薄里衣上。都是防止半路就冻僵的准备,酒能略微降低冰点,聊胜于无。 然后,我抓着鞭柄缓缓下湖,鞭身储存着荆年的灵力,与湖中灵算是同源,相互引,得以帮我减轻些负担。 离湖心还有一段距离时,鞭长达到了极限。 透过风雪的序幕,我看见荆年静静端坐在湖心礁石上,像一座睡着的冰雕,连睫也冻得雪白。 所谓的灯光,来自他头顶的一颗小光球,经过这些天的恶补,我能断定,那是荆年离体的神识。 这就麻烦了,我无法唤醒失去意识的体。 且离体时间过长也会有危险。 任凭我焦急不已,荆年呼仍然平缓,也许做了美梦,角微微翘起。 平心而论,千未见荆年,他的五官数据并未出现断层的变化,但轮廓更为深邃硬朗了些。 所谓成长,只是不断修饰这件完美艺术品的过程。 神识光晕也清亮如稚子,不见魔气踪迹,想必是经过这段修炼,能更好地隐藏了。 冰湖真的很冷,我没忍住战栗,吐出一口气,光球随之漾起波纹,映照雪中蝶影,投在荆年发顶。 影子碎了,变成细沙,从他眼睫上抖落。 我贫瘠的词汇库里只剩下一个词:神袛。 纠结片刻,我想着也不能无功而返,索放开了鞭子,继续向荆年走去。 短短半分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剧烈的耳鸣,眼前时而发黑,时而又绚丽如万花筒,电磁脉冲使我不断短路关机,再重连,循环往复,几近崩溃。 指尖总算够到荆年,还没回味出触,神识的光球瞬间伸出无数条分支,遮蔽视线,凶狠上我的身体。 我从一个地狱,掉入了另一个地狱。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