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肆心头一紧,却没听话,仍如临大敌地瞪着他,手臂老老实实地横在两人之间。 萧持哂笑一声:“如果是他,你是不是就放下了?” 这算是哪门子问题? 姜肆又气又怕,手心攥出了汗,声音细弱蚊蝇:“他也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说什么。”声音骤然一冷。 姜肆紧紧闭上眼,害怕地向后一缩。 萧持看着她,目光幽暗无际:“所以朕说了,朕与他不一样。” 他凑近几分,气息落在她耳畔,两颊相贴,她热得发烫,他却是凉凉的。 “他为人瞻前顾后,喜的话不敢说,喜的人也不会争取,朕不一样,喜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而且没有多少耐心。” 他越说越近,直到声音消失,姜肆觉脖颈上落下一层凉意,轻吻逐渐加深,她咬紧红,脑中却在回响他刚才那句话,像是凌迟时刽子手选了一把钝刀子,在濒临生死的边缘忍受那种漫无边际的疼痛。 姜肆忽然伸手挡住萧持的,眼睛红了一圈,就在萧持耐心消磨殆尽的时候,她细声问他:“陛下,为什么不肯给我一些时间?我也是人,有情的,我不怕他,是因为他不会强迫我什么,害怕的反而是你,你怕所有人都抛下你,所以心急如焚地想要得到一切。我不敢保证别人心里怎么想,但我是真的想让你好,陛下,你可不可以对我多一些耐心?也许我真的会喜你。” 第五十一章 姜肆的话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说什么。 身前的人却在瞬间捕捉到了她最后一句话,轻抬眼眸,眉心眼可见地蹙了起来,声音不复平静。 “你说什么?” 姜肆的手心还虚虚覆在他上,导致他说话时声音闷闷的。 热气呼在手掌上,又像一吻,她倏而收回手,放在自己心口,只是短暂的停顿,萧持却像没有耐心等待一样,再次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姜肆咽口水,口处砰砰的心跳声听得非常清楚,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她原本心头有些后悔,可几的纠结却在这一刻尽数褪散,因为她看到了他的眼神。 一双凛冽如锋刃的剑眉,黑眉之下的双眸熠熠生光,纯澈而透亮,他眼底浮跃着欣喜,仿佛在期待着什么,连眉眼中的不耐烦都多了几分雀跃。 那是她才能受到的真实。 姜肆突然就不知该怎么回应他了。 或者说,预先想好的那些敷衍欺骗的话,那些虚与委蛇、虚情假意的应付,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眼前人之所以困囿于那个梦魇中出不来,就是因为有人跟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从喜到绝望,从顶端跌落深渊,往往只需要一句话,一个瞬间。 她突然不想骗他了,起码此时不该。 “我说的是真的。”她轻轻张开,试着跟他。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你。” 见萧持眉峰皱了一皱,她急忙道,“是因为我还有很多顾虑!” 萧持目光微顿,这次没有强行打断她的话,而是安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姜肆咽了一口气,稳了稳声音,尽量把话说得简单易懂些:“我知道陛下翻云覆雨无所不能,决定的事别人很难改变,但你贵为天子,而我只是一个医女,一定会有人从中阻碍的,这种事急不来,总要慢慢让世人接受,这是其一。” “陛下应该知道我为何要与霍将军和离,不论陛下心中怎么想,觉得我不自量力也好,痴人说梦也罢,我姜肆此生不会与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如果陛下做不到,我宁可死也不会屈就服从陛下,这是其二。” 她越说声音越平稳,条理思绪都更加清晰,或许是眼前人鲜少的冷静给了她一些勇气,让她连畏惧也消退些。 她继续说:“还有,阿回是我的孩子,陛下做这种决定将来要面对什么,相信不用我说,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不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所以,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不会同意,这是其三。” “其四……”她声音顿了顿,气势忽然弱了下去。 突然之间的吐让萧持忍不住出声催促她。 “其四是什么?” 姜肆垂了垂头,有些烦地晃了晃脑袋,她想起眼前挥之不去的画面,想起那个吻,她发觉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抵触,而这些难以启齿的话,她本不知道该如何宣。 何言喜? 姜肆与霍岐相识于少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份情意是相处久了才水到渠成的。 她其实也不懂情愫由何而生,因何而起,而过了这么多年,她似乎也早已经忘了。 如果不是他的步步紧,不管不顾地越过那道界限,她也许这辈子就这么淡漠寡地过了,那些在某时某刻被她刻意藏起的心悸,总是在无意中绽开绚丽的花,引.她,蛊惑她。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或许是她定力太差。 与不同的他相处的时候,总是有不同的反馈。 她有时觉很舒服,有时觉很紧迫,有时很害怕,有时又很放肆。 她发觉自己总是不经意间想要更了解他,其实她并没有理由一定要为他治好顽疾,但看他被往昔的噩梦折磨地喜怒无常,一次次在失控和崩溃的边缘徘徊,她就无比想要治好他,比遇见过的任何一个病人都想。 但这都不代表她可以枉顾自己的意愿,任他予取予夺。 她咬了咬,像是给自己填补勇气:“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我现在只想治好陛下。” “我不讨厌陛下,但我不喜这样,什么都没理清楚,就如此逾越。” 萧持的眼中多了几分审视,似乎在判断她这些话是发自内心还是只是为了稳住他的说辞。 姜肆抬了头,水眸潋滟,她试着伸出手去,在他眉心处轻轻抚了抚,萧持闭了闭眼,有些留恋这样的触碰。 下一刻,却闻姜肆盈了仄的追问:“我想知道,陛下是真心的吗?” 这世间,恐怕没有谁敢这么大胆地问他是不是真心。 但姜肆必须要知道。 灯烛摇晃,投过琉璃风屏,投一道道暗影。 四目相对,咫尺呼。 萧持听见她那句话,分明有些想笑,可心却好像被猫儿抓了一下。 他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姜肆黛眉一蹙:“陛下方才说,你与他不一样,不轻言喜,也绝不逃避内心。” “所以呢?” “陛下若是觉得得到我的身子我便会跟你,所以戏于我,我敢发誓,陛下一定会事与愿违。”她一字一顿地说着,眸中闪动着晶莹的光,神情坚定。 萧持认得那副神情,那在清水县,九死一生的时刻,她忍受着蚀骨焚心之痛硬生生了过来,也是这样一副神情。 他知她不是说假话,也不是在威胁谁,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她的底线。 “你怕朕是在戏你?”萧持抬起身,托着她后背直起身来,看她神不变,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明明该觉得她僭越,心情却莫名好了起来,“朕不会戏你。” 姜肆并没有因为得到他肯定的答复而舒缓呼,神情反而更加凝重。 她推了推他的肩,将两人之间隔出一段距离,道:“既如此,陛下更该尊重我,情并非一朝一夕,我对陛下的认知还很浅薄,我想要更加了解陛下,也希望陛下能给我再多一些的时间。” 萧持听完,忽然笑了:“说来说去,原来就是希望朕不要碰你。” 姜肆抿了抿。 她分明说了很多很多话。 就在她拿捏不透陛下的意思而心惊胆战时,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萧持抱着她的腿从椅子上站起来,姜肆上身不稳,惊叫出声的同时扶住他肩膀,还未说话,萧持却开始大步往里走。 里面就是寝殿! 姜肆面一白,有些慌无措地低头看向他,难道她说了那么多,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吗?还是不肯答应她的要求,想在今做个了结? 她其实比谁都清楚,如果萧持真的那样做,她没有任何可能改变结果。 姜肆终于死心了,连求饶的话也不再说,她闭着眼,像刀俎上的鱼。 萧持将她放在上,轻绸一拽,淡青的帷帐遮住两道身影,温热的手心按住姜肆的肩膀时,她秉住呼一动不动。 可是,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 萧持也躺在她身侧,将她往怀中一拢,收紧了手臂,头靠在她颈窝里深深一。 姜肆绷紧全身,在黑暗中睁开惶惶的双眼,却听到头顶传来慵懒的声音:“朕睡不着,你负责让朕入睡。” 姜肆才敢放出呼。 “朕答应你,不碰你。”他闭着眼,似乎真的在尝试入睡,耳边传来的声音逐渐低沉,又好像是在哄她。 姜肆没由来地觉得整个大殿都很空旷和安静,静得只有他沉稳的呼声。 夜正浓。 第二姜肆醒来时,身边空空的,已经没有人了,她身上盖着被子,被角在肩膀和玉枕的隙间,好像是有人特意过一样。 她睁开眼,突然佣开被子起身,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里衣,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中央,手攥着锦被边缘,想起昨发生的事,慢慢扬起了角。 她发现,她好像知道如何安抚这个陛下了。 崇文殿。 早朝时,朝臣上奏了冀北军情。 眼下还未过年关,萧持虽说已经登基称帝,但对中原还未完全掌控,原本想等祭天之礼过后再北征,但冀北兵马频频暗动,朝廷发兵已经刻不容缓。 只是推选军中主帅时除了问题。 有一部分朝臣觉得派霍岐这个骠骑将军去最为合适,他是寒门出身,从一个新兵到如今的骠骑将军,虽然赶上了许多机遇,但到他如今的地位,也都是他自己积累赫赫战功爬上来的。 另一部分朝臣却觉得不然,他们认为霍岐到底年轻气盛,不如老将军廖伯钦沉稳老练,三军主帅让他做才能震慑敌人。 廖伯钦廖老将军是齐地老将,早年跟先齐王南征北战,多次应对魏朝打挽救齐国于危难,只是今年廖老将军已年过花甲,虽还能提上阵,还有没有当年那般勇猛却难说。 朝臣们因为这一老一少的任免在早朝上争论不休,剩下的人都想为自己的家族争权,自告奋勇的有,私心推举的也有,不在乎那几个姓氏,广陵韩氏,琅琊王氏,清河秦氏,颍川卫氏,还有得秦家提拔的陈氏。 其实朝中呼声最高的是秦栾的堂兄秦胄,先齐王时,秦家对讨伐大魏居功甚伟,其中,秦胄也算一员猛将,军功不比霍岐少,只是后来萧持自己掌控军权,刻意瓜分他手中的势力,秦胄在伐魏后期基本没什么建树。 这次冀北异动,秦家有意再把秦胄推向台前,这也是一个掌控权势的好时机,心知陛下与秦家不合的人都清楚,陛下不可能把主帅之位给秦胄。 不给秦胄,也不会给其他世家,哪一姓崛起都会对帝位有威胁,大魏后期之所以战争不断民不聊生,就是因为世家征伐不断。 那霍岐和廖老将军就是唯二最有可能率领北征的人。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