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是一个念头乍现,他告诉自己不该对她那么鲁,迟疑的短暂瞬间,让他听到了她哭诉着说的心里话。 萧持没想到。 他几乎从不期待这样的事。 姜肆松开他了,发现他又没了动静,就这样静静等了他一会儿,等得心又悬了起来。 萧持刚要动,姜肆像惊弓之鸟一样再次伸手抱住他,死死地扒着他不放开:“你别走!” 她声音细软如香浓的,还带了一丝丝涩涩的哭腔,软到人心坎里去。 但这次没有不顾力道,勒着他呼。 萧持莫名想笑,那一念头从脑海中飞掠而过的时候,嘴角已经扬起来了。 他低头看了看抱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用手包住,分开一些。 他转过身,正好撞上姜肆抬头看向他的视线,她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痕,黑夜里反着一闪一闪的光。 鼻子都红了。 脸侧下颔处还有淡淡的红痕。 萧持双眸一黯。 姜肆飞快地擦了擦到下巴上的眼泪,看他不走了,着急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她捧着他的脸,像捧着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所以你也不要生气,不要急躁,不要去想不愉快的回忆,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萧持没回应她的话,只是伸出手指抬了抬她下巴,微微低了低头,问她:“疼吗?” 姜肆想说“不疼”。 但不知为什么,他一问出口,她就涌上来莫大的委屈,汹涌的泪意如水般袭来,很快眼前就模糊了。 她当然也怕,怕他会做出伤害她的事。 萧持一见她泪的双眸,明明那么胆怯恐惧,却在顾念他的情绪而忍耐,心头微微揪起。 他将她揽到怀里,手掌从头顶顺到后背,轻轻抚着她的发丝,由上而下,再由上而下。 此时也有些悔了。 “是朕不好,”如果不是那一巴掌,恐怕他真会做出不可挽回之事,但唯有她,让他不敢伤害分毫,“对不起。” 他轻声哄着,前后割裂的情绪和态度泾渭分明。 但他自己清楚自己方才有多生气,得知她要跟霍岐逃走的那一瞬间,他甚至想过更极端的事。 姜肆一把抱住他。 “你掐我一下,我扇你一嘴巴,扯平了。” 姜肆埋在他怀里嘟囔一句。 然后又抬起头,有些后怕地看着他:“陛下,我以下犯上,伤了你的龙体,是不是砍头之罪?” 那双弯弯如月牙般的眼睛,浓情意不加掩饰,一看就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萧持对这种觉有些陌生。 心暖暖的,又有些疼,像是虚无缥缈的风,攥不住,也害怕失去。 他会下意识质疑别人给予他的好。 姜肆眯了眯眼睛:“你舍得吗?” “不舍得对不对?” “纵然我以后不敢打你,但这一巴掌,也足够我吹很久的牛皮了。” 萧持拿她有些无奈。 “你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 “我一直这样。”姜肆眨了眨眼睛,“之前是因为太怕了,我不敢。” 萧持莞尔:“你有什么不敢。” “现在没有了。”她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从前是不敢失去心中敬畏,但某一瞬间,我忽然发现陛下你也是一个普通人。” 萧持手臂一僵。 “普通人,会难过,会愤怒,会患得患失,会犹豫不定,纵然权覆天下,也有一些掌控不了的事情。” 他放开她,这次眼眸里是更为难以看透的深邃,良久后,他才开口:“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肆闭紧双,眼中突然酸涩。 狂风大作,黑云翻墨,风吹屋顶,几块残瓦片被吹了下来,啪啪碎裂。 男孩有些困了,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人影摇摇晃晃。 他看到女人点了火匣子,庙里的干草堆在柱子旁,也堆在他身旁周围,女人手执火光,哭得泪面。 “持儿,娘是不得已的,追兵快要追上来了,娘只能带着一个人逃跑……你的腿断了,娘保不了你……如果让他们抓到你,一定会对你进行严刑拷打,还会威胁你爹退兵……” 男孩五脏六腑像搅在一起,浑身传来阵阵痛觉,他张了张口,疼到发不出声音。 他躺在地上看着女人和孩子,看着火光慢慢坠落,看着女人推着孩子后背转身离去。 他想说……娘,好疼,好热,好难受,你回头看一看…… 他想说……他知道局势利害,明白利弊得失,为什么要欺骗他…… 他想说……为什么就是他? “娘……哥……” 大火燃起,在滚滚浓烟之中,他看到那对母子离开。 那对母子,仿佛与他无关。 他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声,直到暴雨突至,有人将他从废墟中抱了出来。 “是师父救了你,是吗?”姜肆握住萧持的手,另一只手抚平他越皱越深的眉峰,“当时师父还在朝中做御医,他们想救活你,要挟你父皇退兵。” 萧持眼前闪过什么,大脑刺得生疼。 姜肆忽然踮起脚,上他双,温热与冰冷相触,彼此融为一种温度。 像久旱逢甘,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片刻舒缓,她退开的时候,他食髓知味追了上去,轻轻含住朱,品尝如一般的甜意。 从榻上滚落,碰倒了烛台和香炉,带走了幔帐。 浓情却愈演愈烈…… 姜肆放下脚,看他眼中逐渐恢复清明,脸上火辣辣的,染了一层红晕:“就是这样的。” 萧持眼中还有一丝茫然,他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下瓣,残留的热发了身体里愈溅蓬的.望,只眼中还稍显清冷。 “为什么朕不记得了。” 姜肆像做错了事:“我用针,让你忘了那天发生的事。” “我怕你再想起来又会失控……” “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必须得面对那些过往,等有一你不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就是从旧梦中走出来的时候。” 姜肆紧了紧手:“我陪你,一起。” 萧持心头一震。 所有想法都在脑中清空了。 他伸出手,将她耳际的发丝挑起,然后顺至她耳后,动作轻柔又小心:“朕还对你做了什么。” 姜肆别开视线:“没有了。” “那你脖子上的痕迹是哪来的?” 姜肆一把捂住脖子,摸了摸:“还有吗?还有呢?” 对面的人忽然笑了。 那是姜肆第一次,听见他放松干净的笑声,什么负担都没有,什么背负都不存在。 “朕该不该对你负责?” 姜肆羞红了脸,抿了抿,嘀嘀咕咕道:“最后……我把你扎晕了。” 萧持瞬间皱紧眉头。 姜肆抬头笑了笑:“情急之下,扎错了道,害得陛下头疼好久,所以你醒来时,我一直问你头疼不疼。” 萧持没说话。 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一口气。 他拉着姜肆转身走了出去,这次脚步仍是很急,但姜肆已经能跟得上了。 “陛下……去哪?” 她不晓得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又惹他生气了。 出了漆黑的殿,外面有了灯盏,亮了很多,姜肆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道陛下到底要带她去何处。 等到周围景物变得悉些,她才发现自己又回了含英殿。 又要把她关回去了。 姜肆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踏进殿门,刚要说话,视线中突然出现一道人影,悉的人影。 小小的,立在外殿中央,被疏柳牵着,一个小团。 姜肆转忧为喜,兴奋地睁大了双眼,挣开萧持的手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将阿回抱在怀里。 “阿回?你怎么过来的?有没有想娘?身子有没有不舒服?按时吃药了吗?” 姜遂安被按在姜肆怀里,也不过气。 他却艰难地一口一句应声:“疏柳姐姐带我来的,想娘,没有不舒服,吃药了。” 姜肆放开阿回,抬头看了看疏柳,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陛下,那天她跟他提了这件事,陛下就把阿回带进里来了。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