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川淡淡笑。 “吃了撑的?” 万古川继续笑。 “扣着老百姓的货直较劲做甚?” “什么货?”万古川放下酒碗。 “是这样的,我给你讲吧。”林泓也把酒坛子放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有一个朋友。” 万古川:“嗯。” “他爹老是要他去考功名做官,但是他不想,因为他很不喜官场。”林泓道。 万古川听着。 “他想自由自在做个生意人,他家里本来也是从商的,他学了些东西,就背着他爹开了一家镖局。”林泓道。 万古川看着他。 “好死不死,这次他居然接了他爹的货。你说接了就接了吧,货还出事了,就是被军方扣下了。”林泓抱着手臂。 “他爹又是商界开罪不起的人,这关系到镖局以后的发展。” 林泓分析着,“从军方那里拿回东西有多不容易大家也知道,或许能理解,但不管怎么样,送不好他爹的货或多或少都是有影响的。” “他要是给他爹坦白这是他的镖局,兴许他爹会高抬贵手,可他又是背着他爹经营的镖局,他并不想让他爹知道,”林泓看向万古川,“你说怎么办?” 万古川看着他,沉默了半晌,“你这朋友就是你吧?” 林泓:“……” “不是我……” “就是你。” “不是……” “是。” “好吧!就是我!”林泓承认了,反正万古川也不会告诉他爹……吧?这……会不会啊? 他还是以防万一地补充了一句:“别告诉我爹。” 万古川笑了一下,“我要如何告诉他?” “那就好。”林泓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 “你也是厉害,他想让你做官,你却去经商,就不怕他失望吗?”万古川看向窗外。 “怕啊,怎么不怕。”林泓想了一下,“啊不,我其实是怕他打我。” 万古川:“……” “怕你还是做了。”万古川半瞌着眼睛,受拂面的风。 “是啊。我说了不做官就是不做官,这得我自己决定吧?” “你说得对。”万古川睁开眼睛,侧头看向他。自己不敢违抗父令,但林泓敢——这确实该是自己决定的事。 林泓头疼,“怎么说着说着就偏了,得想办法呀。” 万古川看着手中的酒,霞光在其间漾,“直接开箱子查一遍,要是没问题,也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货是加了封条的,拆了的话,对面的人不会收货。”这批货拒收了,林泓就不能拿回去让他爹卖了…… 万古川想了想,有些印象,好像确实扣了一批货,因为押货的人倔得很,死活不让验。 现在南蛮有动静,不明来历的货不验不敢放。 “装的何物?”万古川侧头看他。 林泓回忆着,“我爹送去拍卖的,瓷器居多吧。” “知道了。” 林泓:? “你知道有用。” “那你还是跟你爹坦白吧。” 林泓:“……”救命! 德致十七年。 震远大将军万於廷战死,其子万古川挂帅,咬牙死守国土最北方的尊严。 用最少的军饷,守最难守的城,直到南兵来援,反败为胜。 此战胜,万古川的军队一路北上,势如破竹,为时三年,收取北狄十二部。 这一仗,烈史无前例,战于极北乌兰,史称乌兰之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正好致意父亲节 注1:观猎[ 唐 ] 王维 第025章 酒醉如云暗影孤灯 “对了,”林泓想起来他过来的真正目的,“这客栈里还有一个小男孩,老是寻我同他玩捉藏,你遇上过吗?”说起来第一次遇见他还是在万古川的房间里。 “我没遇见,怎么总是找上你?”那个疯女人也寻他帮忙找东西。 林泓也很苦恼,“我怎会知道。” 想到疯女人,万古川就想起了那个黑盒子,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来递给林泓,“这个可能是那个女人要找的东西。” “是何物?”林泓接过来,看着盒子里的锦囊,有种不好的预,打开一看,这……果然是他们那天想到的东西…… 林泓赶紧关上,“这玩意儿还真能找到啊……” “先观望着吧,毕竟我是在林子里捡到的,那里很,四处是残肢断臂,兴许只是巧合。”万古川又坐下,“如果她找的是这个,为何要找;如果她找的不是这个,毕竟是女子,怒了她就不好了。” “在理。”林泓把盒子放到桌子上,“继续喝酒!” 反正万古川也知道了,林泓就开始给他讲自己遇到的那些奇怪客人,运过的奇怪东西,还有屠鸿雪回来讲的路上的奇遇。 林泓讲得天花坠,万古川听着觉得有趣。 “你怎么喝这么慢啊。”林泓提着酒坛子给他上,一高兴没控制住,自己喝了不知多少碗了,都有些犯糊了。 万古川看着那酒疯,他仍觉得有什么东西束缚着他,不能安心地放开了喝,他只能借在这幻境里浅尝则止。 他不能抱怨,他只能说:“我不喜喝酒。” 林泓抬眸看着他,骗人嘛,明明就喝得珍惜。 可惜林泓就不是个劝酒的料,有那力气都用来灌自己了。 酒太烈,他醉了。 俊脸飞红,眼底像含着一汪泛波的泉水,飘了一层朦胧的雾。 他抬手着眼睛,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好困……好困……睡会儿……” 林泓醉酒就会犯困,很困很困的那种,困到没有力气说话,困到闭上眼就能睡着。 他趴在万古川椅子的扶手上,半张脸埋进手弯里。 他在花楼里从来没喝得这么醉过,今同万古川畅谈自己喜的事让他忘形了。 万古川提起那酒坛子晃了晃——空了。 自己才喝了两碗,这么烈的酒不醉就怪了。 他把酒坛子放下,“上睡去。” 林泓没理他,本没力气,脑子里雾蒙蒙的,像隔着轻纱,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摇曳着。 万古川垂眸看他。 他额前细碎的发丝半遮着整齐的眉,鼻梁高,睫像两把扇子,白皙的皮肤上泛着薄红,窗外的余霞照在他面上,很暖。 万古川伸手,指节碰了一下他翘着的发尖,“林清泉?” 林泓蹙了蹙眉头,睫微颤,兴许是头顶被万古川得有些,他把整张脸都埋进臂弯里蹭了蹭。 万古川看了他一会儿。 在遇到林泓之前,他觉得泓商巨贾家的公子哥生来就裹在绫罗绸缎里,生来就能随心所千金纵掷、挥金如土。 什么也不会做,只会在风花雪月的虚无荒唐里一夜散尽千金。 什么也不用做,脚下踩的是上一辈铺好的路。(万古川自嘲地想着,质虽有些不同,但他确实也未能躲过。) 带着装模作样的优越,鲜有同情,连偶尔的援手也像是仰着头的施舍,对弱者的耀武扬威。或是心里想着‘善有善报’的一场妙绝伦、天动地的表演,几两真心啊。 他不能去劝阻任何一种生活,但他可以不喜。 可林泓让他意外。 出生是自己没法注定的,这没什么好慨的,可天生富足的人就无需挣扎吗? 或许,这人甚至还有胆子做着连自己都不敢的事。 万古川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林泓的脸。很软。 林泓糊糊拍开他的手,脸上留下个红印子。 林泓说他不喜官场,自己也不喜。 大徵朝,文官在朝,武官在野。 庙堂公文所指便是军队刀剑所向。 边境,是一片铁血,多少儿郎撑着重铠,舔着刀尖,在险境里踮着脚走,在生死之间逡巡,用血捍卫着国土边界摇摇坠的尊严。 边城尚有贫者在张望。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