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走近,那人没有温度的目光却投向了林泓,似乎在审视、在观察。 在擦肩而过时,他开口了,声音同他的人一样冷,像掺杂了冰,“你身后跟着一道影子。” 林泓一顿,停下脚步。 其余三人走了几步见林泓停住,也驻足回头看他,又看向那人。 山间的绿意蒙上了一丝薄凉,在清冷的风里微微颤动着,发出“沙沙”轻响。 林泓看着那徐徐远去的背影,声音也有些冷,“何意?” “呵,”那人冷笑一声,“字面意思。” 他驻足侧头看向林泓,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你最好小心为上,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鬼。” 这句话如当头一,砸得林泓脑袋里“嗡”得一声响,他之前的隐隐觉被这句话放得无限之大,他甚至没有去怀疑它的真假。整个人从头寒到脚,如坠冰窟,心头一阵钝痛蔓延全身,呼加重。 鬼? 段宇也低呼一声,“什么鬼??跟着我们??” 林泓觉得在这一刻自己五尽失,周围的一切和他之间都像隔上了一层厚厚的纱,变得朦朦胧胧,连林红消失在路的尽头他都全然无知,只是呆立在原地。 鬼? 鬼。 他在心头反复咀嚼这个字眼,要把它嚼碎再碾磨成灰烬,入腹中。 “但如果你成了鬼,那一定是最凶最野的鬼。” ——妙光寺里疾行鬼恢复成和尚身在消失之前对万古川说的话在他脑海中响起。 程进玖说万古川近杀敌万千,煞气冲天,鬼不敢找他,连同着不敢找自己——可如今他却身在鬼方。 如果万古川死了,怨鬼是不是就敢来找自己了? 突然害怕自己的无皮鬼…… 飘动的窗帘…… 出现在他身旁的大氅…… 虚虚实实的梦境…… 如果万古川化作鬼,那这些种种怪异之处是不是都解释得通了? 鬼……可为何是鬼?为何? 跟在他身边的万古川是鬼? 鬼? 万古川怎么会变成鬼? 林泓觉得眼眶发酸。 鬼…… 可仗打完了,没有说将军战亡,没有说! 为何是鬼? 为何? 怎么会是鬼? “林哥?”段宇见他脸苍白,神情恍惚,有些担忧。 林泓浑身的血都凉透了,眼前一黑,手脚发软,他站不稳了。 身旁一只手扶住了他,戴旭晨有些担忧,“林大人?” 林泓挣开戴旭晨,现在最好谁也别管他。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清了,眼前的景象模糊得一塌糊涂,脑袋里嘶鸣成一片,他对着空的周围喊着,“万古川!你给我出来!” “万古川!” “装神鬼!” “出来!” “戏我很有意思吗?!” “林哥……”段宇被他的状态吓到了。 鱼天亦抿紧了,想拉他却被他避开了。 “万古川!” “出来!” “出来!把话说清楚!” “出来……” “万古川……”林泓觉得自己浑身都在抖,像承受着巨大力似的,修长的身型不堪重负地跌跪在地,任由浅衣摆和雪白大氅铺展在地上。冰凉的手指微颤着贴到自己的眉弓上,支撑着沉甸甸的头,心脏搐的钝痛要让他窒息而亡。 孤鸾舞镜,何等之悲。 “林哥……”段宇担心得不行,皱紧眉头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不是很清楚具体情况,想拍拍他又不敢,想安他又不知道说什么,憋得脸都白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才还大亮的天光就在此时也变得格外郁。 乌云席卷,从四面八方环合而来,空气里带着远雨的凉意,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可怖的暴风雨。 就像有什么在回应着林泓,比他还要悲恸。 第137章 怪人怪物只怪相逢 林泓曾想过,如果万古川遇见不测自己会做何反应。 他以为自己会丧失理智到嚎啕大哭,或觉得希望全无,一蹶不振,想一了百了,但是他都没有——他很愤怒。 这种愤怒从腔炸开,如蚁蚕食,如卤水淋在溃烂的创口上,蔓延全身,让他呼沉重,整个人都在发热、微微发抖。 他从未有过的狠戾被放得无限之大,甚至让他到憎恨厌恶,但并非想毁掉美好,他并不嫉妒。他不知道凶手是谁,他没有仇恨的靶子,他只想报复丑恶,撕裂罪孽,想把人间所有的苦楚都碾碎了。 这种情绪反而让他十分冷静、十分清醒。他此刻几乎是无所畏惧的,他胆敢用生命孤注一掷——连死亡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他要尽快出这个鬼方,他要回去找万古川。 不惜一切代价。 他一言不发,气极低,段宇不敢同他说话,只能眨巴着眼睛观察他。 鱼天亦也缄默着,偶尔看他一眼。 戴旭晨就更不用说了,坠到他身后。 其实段宇和鱼天亦他们略一想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何事。 以前林泓和万古川总是同时出现,现在万古川却迟迟没有现身,林泓对着空气说话、留个空座位,方才那个冷冰冰的人又说什么鬼,林泓还喊着万古川…… 这……万大哥去世了吗? 段宇抿紧嘴,心头也是悲凉得可怕。 戴旭晨很想知道林泓怎么了,万古川是何人,同林泓是何关系,鬼又是何意。他并没有自讨没趣在这时去问林泓,只是问了问离他最近的两人。 鱼天亦向来毫不留情面,“不该你管的就别多问。” 段宇为难地看着他,他对这位将军的印象并不坏,憋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他心情不好。”——可是这谁又看不出来呢…… 戴旭晨:“……” “就是前面那个山村。”鱼天亦道。 绿树掩映间缭绕起缕缕炊烟,白轻烟消散在如云的树冠间,躺在山坳里的是一片青灰的荜门圭窦。 “这里竟然有一座山村。”戴旭晨叹。 “先会会村民。”林泓说话了,声音微哑,没有任何情,像搅了冰渣子。 听到他的声音,鱼天亦抬眸看向他,观察他是不是好一些了,却见他的面依旧沉,一双黑的眸子里搅着很深很深的情绪。习惯了他一副不着调的温和模样,看他此刻神情,鱼天亦竟然觉得有些胆颤,难得配合地应了一声:“好。” 四人踩着泥地上,穿梭在低矮破旧的屋舍间,衣衫褴褛的居民站在门前好奇观望。 大冬天连件裘衣都没有,妇女穿着单薄站在门口抱着裹了被单的孩童在轻摇着、哄着,一双眼睛却看着来人,裙摆比林泓这个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人还脏。 劈柴的男人更是连上衣也没穿,间的衣服破布一样耷拉着,停下手中活也看着他们。 空气中弥漫着的臭味,混着本谈不上香的饭菜味道,说不出的酸涩。 城里奢华如斯,阁华美,没想到此处竟是这般潦倒。 四人锦衣华服,与此地格格不入。 “几位官人来我们这小山村所谓何事呀?”一个妇人在她的衣裙上擦了擦手,看着四人,见他们非比寻常,定是身份显赫。 要知道黑衣人的情况,这个热心的妇人显然是个不错的人选。 林泓道:“来找人。” “找谁啊?害,这村里人我都认识!”这妇人见林泓回应自己了,表现得更加热情。 似乎是见那妇人开了个头,其他本就好奇的村民也壮着胆子,渐渐围了过来。 “找谁?” “这村里人少,我们彼此都认识的。” “一个经常裹着黑衣的人。”林泓道。 “害!找他啊!吴牛!他是我们村里的怪物!都不待见他!” “是啊!畸形!鬼啊!” “把我家孩子都吓哭了。” 提到此人,众人反应很大,林泓只说了一句,他们已经开始七嘴八舌了。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