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拿捏着当初跟康熙相处的状态,又正经又羞臊地白他一眼,“孩子在呢,浑说什么?” 又道:“我巴不得你能陪我们一起安寝呢。” 这倒是真心话。 只是原因嘛……他明天就会知道了。 “呜哇——” 翌四更天,坤宁的夜空,照旧被一声婴童的啼哭划破。 紧接着便是一声“呔——”的喝骂,康熙捂着眼睛惊坐而起,难以置信地看着踢的小崽子。 秀翻了个身躲开崽崽的无影脚,也坐了起来,“怎么了皇上?”声音微微颤抖。 憋笑憋的。 但她演技好,而且寝殿里很黑,康熙未觉异常。他也顾不得自己剧痛的眼眶,担忧地指着哭得天崩地裂的胤祁问:“祁儿怎么了?” 胤祁听到动静,半梦半醒中就知道提出诉求了:“饿……崽崽饿……嗷呜呜呜呜~” 秀摊手:“如你所闻,饿醒了。” 康熙:“……” 他就想问一句,有那么饿么,至于哭成这样? 秀憋着笑:“每天都是如此,皇上,我喊嬷嬷进来带他去吃点东西可好?” 康熙心底是想反对的,但胤祁哭得用‘撕心裂肺’来形容也不为过,他没睡够的脑子嗡嗡的,又心疼,当下就点了头。 秀便如往常一般喊了人,伺候的人进来,点了灯。 康熙便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家崽崽一秒变脸、一秒清醒的功夫,简直让他叹为观止。 曹嬷嬷要带胤祁去寝殿外间洗漱和进食,胤祁不舍地亲了秀一口,“额娘,早~” 然后才伸手,给曹嬷嬷抱。 被忽略的康熙顿时酸了,重重咳了几声,昭显自己的存在。 胤祁总算意识到他的存在,却只是看过来,叫了一声汗阿玛,没有其他表示。 康熙脸黑了黑,但他也不可能主动去要求,崽崽也亲他一下吧? 秀捂着嘴笑:“皇上,还睡吗?” 康熙看了眼西洋钟,凌晨三点,“得了,还睡什么睡?” 今是冬至,据钦天监测出的吉时,卯时就要去天坛祭天了。 秀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看到那明显的一只熊猫眼,秀差点没绷住又笑出来。 康熙看到他的笑颜,整个人都愣住了。 烛光下,赫舍里秀一张芙蓉秀面格外柔美,这两她没了病,抿一笑间,竟是多了些明媚的清滟来。 康熙心头一热,看向她的眸光缱绻起来,“……” 他伸手就把她抱到怀里温存一番,谁知竟然捞了个空。 只见皇后忽然爬下,跪在地上,“皇上恕罪!” 康熙:“???” “求皇上饶恕祁儿大不敬之罪!”秀指了指他的眼睛。 康熙按向眼睛,痛得嘶了一声,这才察觉到什么,脸一黑,下令道:“都下去!” 堂堂一国之君,怎能让奴才看到如此狈之态? 帝王一怒,寝殿里等着伺候的人,全部头皮发麻地退了出去。 今天曹嬷嬷给胤祁准备的是羊、蛋羹和小馒头,胤祁吃得特别香。 吃完嬷嬷们准备的份量后,胤祁知道汗阿玛在,自己不可能吃太多,就乖乖地跑回寝殿,准备再跟汗阿玛额娘一起,睡个回笼觉。 却看见汗阿玛坐在额娘的梳妆台前,额娘正往他眼睛上涂涂抹抹,“这脂粉不防水,皇上注意着点别让汗水花了。” 胤祁好奇地跑过去,“额娘,在干嘛?” 见康熙眼角微,秀当机立断,把胤祁抱起来就到康熙怀里,“崽崽,你还没跟你汗阿玛问安呢。” 胤祁声音的,甜甜的:“汗阿玛,早~” 秀:“亲亲。” 胤祁乖乖地mua了康熙一口。 康熙:“……” 他无奈地看了秀一眼。 诈、太诈了! 居然教崽崽撒娇?! 而他居然很吃这一套。 秀:“皇上,崽崽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康熙:“……” 秀:“其实我昨晚就劝过你了。” 是你不听,还说那么麻的话,惊悚得我都不想跟你多说了。 康熙:“……” 秀:“你刚刚答应我不计较的。” 康熙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没忍住,把胤祁放在膝盖上,挠他,直到他笑出眼泪叫着救命,才放过了他。 康熙临走前,秀递给他一副西洋墨镜,“皇上,以防万一。” 康熙看到她眼里促狭的笑意,冷哼一声,没忍住捏了下她的鼻子。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才离开坤宁,皇后的寝殿里就传来杠铃般的笑声,“儿砸,干得好!mua~” 胤祁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 天才亮了没多久,皇帝昨晚宿在坤宁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六,连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都知道了。 这可真是稀罕事啊。 皇后有多少年没承宠,她自己可能不记得了,但后里有些人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康熙十一年,太子得了一场重病,几乎没命,皇后亲身照料了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可自那以后,皇后就病倒了,除了教养太子,所有务都给了当年的钮钴禄氏,钮妃。皇上也只在白天去探望她,晚上从未留宿坤宁。 只除了一回,便是胤祁出生的前一年,皇后寿辰那天。也就那么一回,皇后就怀上了,还好好儿地生下了健康的胤祁…… 承乾里,贵妃几乎要绞碎了手里的帕子,却只敢在心里咒骂,不敢像之前一般明着摔打东西。 翊坤里,郭贵人再次跪到了宜嫔身后,“谢谢姐姐昨晚的救命之恩。” 宜嫔把手里的鞭子舞得劈啪作响,好好儿的景观灌木被得支离破碎。 永和里,乌雅氏咬得嘴发白。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储秀里,僖妃碎了一朵花,问身边伺候过昭文皇贵妃的女,“不是说她快病死了么?还……” 话未说完,身边的女跪了一地:“主子慎言!” 而几位嫔位的娘娘,则不约而同地思量着,今天要不要去坤宁请安? 然而,等她们商量好,一起来到坤宁前时,却被告知皇后又‘身子不适’了。 不过,这回的‘身子不适’,可就太耐人寻味了。 赫舍里氏不管别人怎么猜想,这她没再去慈宁,只让胤祁带着人去了。 胤祁到时,皇太后也在。她一个眼,伺候胤祁的徐嬷嬷就被她的女喊到一旁问话。 徐嬷嬷小心翼翼地作答:“昨晚皇上皇后是和九皇子一起安寝的。” 女如实回禀了皇太后与太皇太后,两人不由看向胤祁。 女的声音很小,但胤祁耳力好,全听见了,他眨眨眼,跟着就说:“崽崽,睡中间。” 两人顿时哭笑不得。 太皇太后拿着牛干哄着胤祁问:“祁儿啊,你喜乌库玛嬷吗?” 胤祁的眼珠子跟着牛干左右晃动,“喜~” “那祁儿以后跟乌库玛嬷一起睡,好不好?” 胤祁的心神全部在牛干上面,为了得到好吃的,本没听清她说什么就应下来了,“好~” 太皇太后眼里透出惊喜,给了胤祁一大袋子牛干,让他去花园里玩了。 皇太后诧异:“姑祖母,您这是……” 太皇太后美美地喝着锅茶,笑道:“这几天祁儿一来啊,我这病就奇迹般地好转了,我想着,或许是我这老太婆少了些生机活力。” 皇太后追问:“所以您是想要把祁儿养在慈宁?” 太皇太后点点头:“正好也给他们小夫多一点相处时间不是?你觉着,皇后能应吗?” 皇太后:“若是您开口了,她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只不过……” 太皇太后睨她一眼,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轻笑道:“有这两个孩子在,她不可能永远逃避,最多不过偷几年清闲罢了。” 皇太后慨道:“是啊……这后啊,心大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午后,康熙的圣驾从天坛回后,直接就去了坤宁。 他黑着一张脸,戴着一副墨镜,正打算兴师问罪,却看到皇后头上绑着抹额,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歪在榻上。 榻前隔着一扇屏风,屏风前恭敬地立着慎刑司的李郎中。 李郎中见皇上来了,立刻行礼。 康熙想起前几天移慎刑司的几人,眉心一皱,“审出什么来了?” 一刻钟后,康熙的脸更加沉了,不过,却不是冲着坤宁来的了。 康熙挥挥手,让李郎中退下,屏风也让人撤了下去,可他却沉默良久,没有开口。 一簪子,慎刑司重型之下,审了好几天,竟牵出了许多‘意外之喜’。 ——不止太监小原子和小石子都是佟佳氏的人,这后中,几乎有地位的嫔妃中,都有她的人安其中,至于那些人都是谁,二人并不甚清楚。 只供出他们自己外的一些家人或好友,小命握在佟家人手中,其他人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而簪子是佟佳氏的有意布置,目的竟是等着有朝一,皇后中出了什么事,她好‘被冤枉’,再自证清白,以达到反将一军陷害他人的目的。 这样的布置,在其他中也有。 “呵。”皇后冷笑,“好一朵目光长远、九曲玲珑心的清纯白莲花,好一个号称‘佟半朝’的佟佳氏啊!” 康熙听得太突突直跳,“什么‘佟半朝’?” 皇后:“皇上可能不知道吧,佟佳氏在朝为官者,大大小小也有数十上百人计,早就在民间有‘佟半朝’的‘美誉’呢!” 历史上这个‘美誉’还要好几十年后才有人说,但其实如今的佟佳氏也不枉担了这虚名。 康熙闻言,面更是暗沉如水,“我竟不知、竟不知……”他怒极反笑:“哈哈哈!好一个‘佟半朝’,他们养的好女儿!” “咳咳……”皇后捂着额头道,“臣妾旧疾复发,无法为皇上分忧了……” 康熙关切地帮她拍着背,“此事不用你管,我来处置就好。” 当晚,康熙御驾亲临承乾,一沓画了押的供状摔在佟佳贵妃跟前。 “佟佳氏,你好生令朕失望!” 他念着舅家的情分,佟佳氏一入就封妃,隔年就是贵妃,六里除了皇后,就她最为尊荣,她到底还想如何? “表哥、表哥,”佟佳氏披着头发,膝行着抱住康熙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臣妾没有害任何人啊表哥,这些布置都是家里帮臣妾安排的,目的也只是帮臣妾自保啊!” 佟家帮她布置的,又何止小原子和小石子?自从那两人被带走开始,她就有所察觉。佟家也立刻动用了里外的多处力量去阻止审讯,甚至想过杀人灭口。 但是……暗中不知道是哪方势力多方阻挠,皇后也手段强硬,他们动作越多,破绽就越多,最后只能做一些弃卒保车的决定。 好在,这条线没被查出什么要命的事情,她早已想好了辩解之词。 “表哥,你不知道,你虽给了臣妾皇后之下的最高位分,让臣妾统摄六,但那些胎死腹中的孩子,一直让臣妾无法安睡……” 佟佳氏哭着提起她小产了4次的事情,康熙顿时深愧疚,语气也软了些:“你怀疑是有人害你?” 佟佳氏:“如若不是,为何臣妾次次都保不住孩子?” 康熙拧眉,其实南怀仁和皇后都分析过这件事,他们认为佟佳氏屡屡小产,跟他和佟佳氏是近亲,胎儿畸形有关。 但这种分析虽然有科学依据,他却不能说出来,除了他跟皇后,大清没有人相信洋人的科学。更何况,说龙胎畸形,实在有损他帝王的威势。 见康熙沉默,佟佳贵妃就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当即再接再厉:“表哥,臣妾敢对着三尺神明起誓,臣妾绝无害人之心,表哥就饶了臣妾这回吧!” 康熙闭了闭眼,仰头看着门外的夜空,冷声道:“佟佳氏,你可知,我本有意将十一皇子的玉牒,改到你的名下?” “啊……” “可你竟如此糊涂!朕断没有理由再让你抚养皇子了。” “表哥,臣妾错了,但臣妾从没有害人。家里为我如此布置时,臣妾本就是不愿的,可最后臣妾还是拒绝不了长辈的拳拳女之心……” 佟佳氏辩解着,康熙却冷冷地低头看她,“行了。梁九功!” “奴才在!” “传朕口谕:佟佳氏德行有失,罚俸半年,足三月,权还中。” 佟佳氏在康熙冷厉的目光中,放开他的腿,低眉顺眼地谢恩:“谢皇上隆恩……” 那强忍着啜泣,委屈不已的模样,让康熙不由生出怜惜之。 他一时心软,忍不住想去将人扶起来,但那一瞬间,他脑中忽然冒出皇后说的‘白莲花’三个字,面便古怪起来。 说的,好像有那么点形象…… 什么坏事都是佟家为她安排的,她也不想的,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而已。 佟佳氏本以为,她委曲求全的姿态,会像过往一样,得到帝王的怜惜,谁知等她回神,皇上早就走了。 佟佳氏:“???” …… 连续去了慈宁三天后,乌库玛嬷的病气都被胤祁吃光了,他便不再主动要去了,倒是让太皇太后想念得厉害。 她一个长辈,去皇后中探病,也不合规矩。就趁着皇帝来问安的时候,提了想养胤祁的事情。 康熙听完惊诧。 太皇太后不高兴了,“怎么,皇帝这是不信任我?就算我不会养孩子,苏麻喇姑可是你半个老师,得你赞誉有加,她总会养吧?” 康熙囧:“皇玛嬷,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皇太后辅佐大清两任明君,谁又敢说她不会带孩子呢? “只是祁儿这孩子不但离不得,还特别难带,怕是会扰了您的清静。” 太皇太后:“我不怕闹。而且祁儿已经答应我了。” 康熙:“……那孙儿就去跟说一说。” 当天,康熙就去坤宁找皇后说了这件事。 秀错愕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有点玄幻:“皇上,你……确定?” “我也觉得这事儿难成,但皇玛嬷似乎特别上心,不妨让她试试?不行再让祁儿回来就是。” 秀看着康熙眯了眯眼,忽然话题一转,说了另一件事:“听说皇上只罚了贵妃足三个月?” 康熙莫名心虚地转过视线,摸摸鼻子,“还当面斥责,罚俸半年,夺掌之权。你知道的,她身子骨也不好,今早又病了……” 皇后:“呵。”所以,你弱你有理? 康熙轻咳一声,“皇后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秀内心再次呵呵,她能有什么意见?她诈病不管,不就是顾忌着对方是他的亲亲表妹,她只好秉承着不得罪上司的职场原则,让康熙自己处理么? 但这个‘上司’实在太有失公允,让她失望了,竟然重拿轻放? 须知孩子就是她的逆鳞,贵妃此举,已经让她到了孩子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她是不可能如此轻轻揭过的。 秀微笑:“皇上,说实话祁儿有些顽劣,我教导不力,就这么送到慈宁,怕于皇玛嬷康健无益,不如……您亲自教导一番,再送去不迟。” “啊?”康熙被她两次突然转移话题,得有些跟不上节奏,不知道自家皇后转瞬间已经想到了好几个整他的办法。 “那就这么办了!”皇后一锤定音,让人喊来胤祁。 “崽崽,今天开始,你汗阿玛要教导你怎么做一个巴图鲁哦!” 胤祁一脸茫然:“哦。” 秀:“那你这就搬去乾清住吧。正好晚膳时间快到了,你跟汗阿玛一起用膳好吗?” 胤祁抱住她:“额娘,一起!” “额娘不去哦,”秀循循善,“你汗阿玛一顿晚膳有六十六个菜哦,随便吃!你去不去?” “去、去!”胤祁一说到吃的,十分现实,转身就抱住康熙的大腿,“汗阿玛,抱,走!” 康熙:“……” 秀当然不会就这么让胤祁直接就跟了他去,她借口要给胤祁换衣服,将他带到内室,小声叮嘱。 “要听汗阿玛的话。” “可以哭,但要抱着你汗阿玛哭。” “要像喜额娘一样,跟汗阿玛说喜他……” 不料说到这里,连连点头的胤祁持不同意见:“不喜!” 秀愣了愣:“啊?为、为什么?” 她怎么记得,前几天崽崽还喜康熙的啊? 胤祁皱皱鼻子,嫌弃道:“汗阿玛,丑~” 秀:“?!!!” 她瞪大眼睛,忽然有了种大难临头的觉。 ※※※※※※※※※※※※※※※※※※※※ 【崽崽小剧场】 胤祁:额娘,你在干什么? 秀:额娘在上妆。 胤祁:为什么要上妆? 秀:因为上了妆漂亮。 胤祁:汗阿玛那么丑,你也给他上妆吧。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