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清楚地知道朝堂上下已经迂腐不堪,朱媺娖还是不想当亡国公主,是的,这个责任的确应该由自己来承担,若不是因为自己,叶天的确不会冒天下之大不讳屠杀农民起义军。 可是自己弱小的肩膀,如何能够承担得起? 瞧见朱媺娖陷入沉思,叶天却是一笑,朗声说道:“我们继续前进!” 千里雪带头向前走去,窝在叶天怀中的董小宛看了朱媺娖一眼,小声说道:“叶大哥,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公主她毕竟……” “没有什么残忍不残忍的,如今这个局势,必须有人站出来掌控全局。”叶天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虽然是驸马,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皇室成员,功高震主的道理小宛你还不懂,一旦将起义军剿灭我就会向皇上请辞,之后的事,必须由媺娖来处理!” “哦。”董小宛轻点臻首,随即仰头在叶天下巴轻啄一口,甜甜笑道:“小宛不懂得那些大道理,不过对于小宛来说,只要哥哥平安无事,那小宛就足了。” “呵呵,小妮子嘴甜的很呢。”叶天笑道。 又走了一阵,离密县城只有二三里了,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从路旁传过来一个女人的微弱哭声,这下众女都听到了,朱媺娖怀着沉重的心情说道:“还是让我去看看吧。” 叶天点头。 “我也陪你去看看!”寇白门勒转马身,急忙跟了过去。 叶天挥了挥手,两位女兵明意,也跟着疾驰过去。 离大路二三十丈远有一个三四户人家的小村庄,房屋多已烧毁,只剩下两间破烂草房,不像是还有人住,而哭声却是从里边传出。 朱媺娖骑马穿过好像很久没有人走的小路,绕过一口周围生着荒草的水井,然后跳下战马,走进了小屋。 寇白门和两位亲兵赶了过来,纷纷下马,同时走向小屋。 那哭声停止了,一阵寂静,随后听见朱媺娖惊骇地问道:“你吃的是什么?是什么?” 又是寂静。从屋中传出来锅盖子的响声,随后又传出朱媺娖的大声惊叫:“我的天呀!” 寇白门一惊,立马同两位亲兵冲了进去。 进到里面,三人均莫名其妙,因为里面除了朱媺娖之外,就只有一个瘦弱的女子了。 打量那个女人,约摸三十多岁,脸孔青黄浮肿,眼珠暗红,头发蓬松,衣服破烂得仅能遮住羞,跪在地上如痴如呆,不说话,也不哭。 “公主,怎么回事啊?”寇白门问道。 “她,她……”朱媺娖完全抛却了公主的矜持,一个劲儿地留着眼泪,动得说不下去。 寇白门看向那妇人,沉声道:“怎么回事?” 她一连问几声,才听见那女人如同做梦一般地拿红眼睛向寇白门看看,喃喃地回答道:“他是我从路边捡回来的,已经死啦,死啦。不知谁家逃荒在路上扔下的,他死了以后我才……” 寇白门仍然有点糊涂,陡然听见身边两名女兵的惊呼声,她转过目光,却见不远处有一口锅,锅边散落着一小孩骨头,锅中还有一只腿,那大腿和小腿都瘦得可怜,寇白门只觉胃部翻滚,当场就呕吐出来了,一位亲兵忙不迭扶着她离开小屋,不再去看那恐怖的一幕。 而另一位女兵则将那女人拉了出来。厉声询问着。 朱媺娖自然也出来了,虽然停止了哭泣,但眼睫上残留的泪水却依旧没有消散,她觉心里憋闷的厉害,以前只是听说过民间出现过易子而食这种事,却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目睹,那一幕,必将成为她心里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影。 不多时,叶天带兵过来了,他翻身下马,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她……”朱媺娖颤抖着声音说道:“那个女人……她男人冬天饿急了,偷了人家一只羊,给乡勇抓去,吊树上活活打死,扔到山坡上,又给别的饥民将尸首分吃了。这女人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个婆婆,怎么活下去呀?两个月来,婆婆和孩子们都饿死啦,只剩下她,她……” 那位仔细询问过缘由的亲兵见公主殿下咽起来,不由接过话道:“前几天她在路边捡到一个孩子,抱回家来。她已经没有了儿女,想养活他,用野草煮着吃,到底养不活。孩子一断气,她就将孩子煮吃了!这孩子临死之前,躺在她的怀里,知道要死,看见她盯着眼睛望他,害怕地说:‘别吃我!别吃我!’可是……” 这个女兵也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哭泣起来。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登时出现了一片咽之声。 李香君董小宛这两小姑娘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那场面,让得叶天大为头疼。 叶天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去从牲口袋子里取二升小米来给这位大嫂,救她多活些子。” 顿了顿,他看了众女一眼,说道:“今天本来是打算出来遛马的,这下可好,越遛越伤心了,回去吧,越是往前,场景估计会越惨。” 一刻钟以后,这一支骑兵怀着腔悲愤,噙着汪汪热泪,沿路返回。 山风呼啸,吹在身上觉分外寒冷,尽管缩在男人怀中,朱媺娖的心情还是显得格外的沉重,摸了摸放在自己小腹上的大手,朱媺娖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个男人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与自己共乘一骑的。 略显呆滞的目光遥望蓝天,天空依旧澄澈,但在她眼中,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影一般,因为她始终觉得眼前的蓝天都是虚假的。 国家危难,烽烟四起,百姓离失所,这就是朱家的天下,这就是自己父皇的天下。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事实,大明王朝,的确已经到了危急存亡的时刻了,即便剿灭了贼,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下一波贼寇。 ..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