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爷瞪了眼温初弦,沉声,“打死了好。” 他只想着自己仕途的亨运,忘记了自己当年醉酒和谢公爷定下婚约的事。 按照那婚约,谢灵玄原本就该是温初弦的未婚夫婿。未婚关怀自己的未婚夫,错处原没那么大。 当下温老爷怕受连累,匆匆备礼,去给谢灵玄赔罪。 何氏余怒未消,又了温初弦几下,将她锁进绣阁做绣活儿。 绣阁偏僻少人,已长久无人进去了,落了尘土。 温初弦原淋了雨水在发低烧,手心又挨了这十几下戒尺,心力瘁,终是支撑不住昏过去了。 送饭的嬷嬷摸她的额头滚烫如热水,急忙禀告何氏。何氏怕出人命,命郎中去绣阁为温初弦医治,却依旧没松口放她出来。 温初弦浑浑噩噩地睡了几,梦中反复重复着谢灵玄问她的那句——你知不知廉? 泪水干了,却又。儿时那温存和蔼的玄哥哥幻化成一个虚影,离她越来越远。 他明明跟她说过,他珍重他们的婚约,绝不会负心。 他也明明说过,他喜于她。 他吝她送他的所有东西,贵的的,都被他锁进一个箱子中。他曾指着那箱子和她说,“阿弦,这是咱们的秘密。你要把它填哦。” 如今,他一把火烧了。 难道一场风寒,真的夺去了他的记忆,叫他情完全变了么? 温初弦糊糊,也不知是药还是什么,舌苦得很,也麻木得很。 这一场病一连五六才见好,何氏每派人给她送两餐。其余时间,温初弦便抱膝在昏暗的绣阁里发呆。 这的膳是何氏亲自送来的,“过几我带你去谢家,把你和谢公子的婚事退了。” 温初弦默不作声。 何氏道,“你若答应,之前的丑事便既往不咎,我会重新为你物一门好婚事。你娘的骨灰,也可以破例迁入祖坟。” 温初弦低声说,“我不退婚。” 谢灵玄只是暂时失忆了,他会想起来的。 何氏声调陡然升高,“你再说一遍?” 温初弦垂下头,没有再说。 何氏冷笑道,“你还真是不知好歹,以为用点子香料就能勾引到谢公子。你不想想,现在这桩婚事除了你在坚持,还有谁放在心上?若非谢公子有意退婚,我们有本事他么?” 将饭丢下,拂袖而去。 温初弦怔怔,有些茫。 何氏这话,杀人诛心。 失忆只是她强行为谢灵玄解释的借口,如今看来,谢灵玄本就不是失忆了。 而是变心了。 天底下原无专一的男子。 · 在绣阁被关了几,除了送饭,绣阁冷僻至极。 唯一偷着来探望温初弦的,便是她那一母同胞的弟弟全哥儿。 全哥今年只有十二岁,还在学堂上私塾。 当年温初弦的娘入府时已怀了温初弦,后来在生全哥儿时难产,撒手人寰,临终叫她们姊弟互相扶持。 温初弦从绣阁窗栅中勉强伸出一只手去,摸摸全哥儿茸茸的小脑袋,扬起微笑,“全哥儿乖,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快回去温书吧。” “大娘子说明不准我再去私塾了,所以今不必温书了。” 全哥儿甜甜一笑,出两枚小酒窝,“我要陪着姐姐。” 温初弦心下黯淡,定然是因为自己不肯退婚,大娘子才迁怒全哥儿,不让他去学堂。若是因此耽误了乡试,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更觉得心灰意懒。 眨了几下眼,将泪水咽回去,一时破罐破摔,便想答应了退婚。 如此又过了两,才终于有家仆将温初弦放出去。 还是嫡小姐温芷沅为她说了好话,言道半江红的香方是她亲母留下的,温初弦一片缅怀亡母之心,倒也情有可谅。 反正谢公子也没有追究,此事不如大事化小。 人人皆称赞温芷沅手足情深、淑贞贤德。 无论是不是真的手足情深,温初弦都得亲自去谢温芷沅。 温芷沅的闺房堆了金线、凤钗,和一件还未绣成的火红嫁衣,就快要嫁了。 “你别怪母亲,母亲也是为了温家的面子着想。这不,草草关了你几天,就把你放了不是。” 温初弦嗯了一声,没有反驳。 她瞥桌上的庚帖,隐隐瞧见一个谢字,想必温芷沅和谢灵玄互换的婚书。 她不悲不喜地笑了一下,颇有点释然的意思。 说不羡慕是假的。 温芷沅叫她坐下,却给她介绍了一桩生意。 原是近来南城张家的老爷子犯了癔症,膝下孝子张夕正四处寻找一种能平心静气的香料。 听闻温初弦手里的半江红香方奇特,于癔症之人大有益处,便想重金求购。 温芷沅道,“你放心,张家不会白拿你的香料的,每调一两给十金。原料也都是他们送,你只管在闺阁中调香就好。” 温初弦对这事没什么反,“母亲同意了吗?” 自从谢灵玄烧了她送的香料后,她早已对调香一门沮丧至极,许久没再碰。如今听闻自己娘亲留下来的香方竟还有人重金相求,心中微有愕然。 温芷沅笑,“这便是母亲的意思,母亲是疼你的。” 温初弦浅应下了。实话说,前些子给谢灵玄做香料花费了不少,如今她最需要的就是钱。 只有钱才能让全哥儿继续去私塾读书,她自己也需要钱来攒嫁妆。 温初弦走后,丫鬟素萤过来问,“小姐何不把张家公子的情况多跟弦姑娘说说?毕竟老爷和夫人已经把她许给张公子了,不就要做夫的。” 温芷沅叹,“如今她心心念念的,皆是玄哥哥。那张夕是个鳏夫想找续弦,明白和她说了,必会引起她的嫌恶,她更死不肯和玄哥哥退婚。借着香料的名义,慢慢叫她和张公子接触接触,她自然就知道张家公子的好了。” 不过说起来,张夕虽是鳏夫,却也不是什么浮滑的浪子。把温初弦嫁到张家,并非把她往火坑里推。 张夕举人出身,本本分分,如今做着香料的生意,富得油。家中唯有一个患癔症的父亲,新妇嫁过去后没有婆母,直接稳坐大娘子的位置。 这桩婚事,原是十分实在的。 · 自打那谢家二哥儿被拖走后,长安城外青玉巷的生意一直冷冷清清。谁不知谢家的权势大如天,经谢家一闹后,无人敢在此寻作乐。 若按以往,青玉巷的姑娘出阁后,老爷公子们都会把她们接走。 然花奴在出阁之夜遭遇了这种事,干巴巴地闺阁里等了谢灵玉数,也不见他的踪影。 姊妹们都说,花奴这是遇上负心汉了。不过谢家二哥儿出手阔绰,就算做不成他的妾,也能捞到不少油水,已经很令人羡慕了。 花奴却暗暗不信谢灵玉会辜负她。 她手中攥着谢灵玉随身的玉佩,那是他一出生就佩戴的,上面刻着“长安中书府”几字——这样贵重的东西他都赠与了她,又怎么可能弃她而去。 这一边,谢灵玉终于被从祠堂里放出来,草草跟长公主认了错,仍然被足在家中,不得不出门。 小厮二喜专门负责看着他,形影不离。 谢灵玉虽惦记着花奴,奈何长公主看得太紧,着实找不到机会出门。 谢灵玉闲居家中,难免时常与长兄谢灵玄碰面。 二人狭路相逢。谢灵玄只微微笑笑,“弟弟虽情深,但若还敢找那子的话,只怕母亲会真的饿死你。” 谢灵玉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怀敌意地说,“谢灵玄。你不要太得意。” 第8章 讥嘲 从谢府回来后,温初弦时常梦魇。 年少时与谢灵玄共同识字的往事总是跳跃地浮上心头,酸中带甜,甜中夹苦,不知不觉就让人在午夜泪水洇枕。 他说她不知廉,她很委屈,是真的委屈。谢灵玄这三字就刻在她心间的石头上,她是真的喜他啊,怎么舍得就此放手。 缘着这故,几来温初弦一直睡不好。 有时候实在睡不着了,便起身点盏油灯一连几个时辰地调制香料,把自己累到极点再睡,也比不停地梦见谢灵玄要好受些。 香料做好后,便送到张家去了。 温初弦想起谢灵玄对此香的不喜,担心张家人也把香随手丢了、烧了,便特意嘱咐小厮,若是张公子不喜,便原封不动地拿回来。 无论半江红的香味如何,都是母亲一辈子的心血。拿回来自己用也好,她不忍糟践。 没想到张家老爷用了这香,癔症却奇迹般地好转了。 张公子很是欣喜,登门拜谢,送来了黄金和各种礼物,指名想求见温初弦。 以往何氏都不准家中女儿与外男相见的,今竟破例答应了。 温初弦推诿不得,匆匆梳洗妆罢,心不在焉地来到前堂。 何氏说张夕是个做生意的本分人,没有叫人放屏风,温初弦和他就那么面对面地见。 所幸张夕是位谦冲守礼的君子,虽没有屏风,他眼睛也没有瞟。 浅问了一下温初弦的姓名后,他问,“不知那香方小姐是在哪得来的?唤作什么?” 温初弦只说是亲母留下的半江红。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