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修却是个知情的,先前他怀着冒冒那会,两位老人担心消息传出去不好,就没吱声,过年期间倒是问过他的意见,但那会季君严也在,人多眼杂的,也没说开,拖着拖着就拖到今天了。季家现在大部分人只当是吨吨是章时年的孩子,冒冒是他的儿子。一人一个谁也不亏。 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几个人说着高兴,就转移阵地,要到院子里去,陆江远这院子大,收拾地也不错,六月末七月初,院子花团锦簇的,大家兴起,还抱着冒冒在院子里拍了很多照片。几年之后,等季方平上位的时候,陈安修还特地把这些照片找出来,和已经上幼儿园的冒冒说,好好珍藏,将来可以拿出去卖钱。冒冒果然把这话听到耳朵里,每次见到他大伯,都要合影留念。季方平只当他是小侄子亲近自己,心里还很高兴,这让知道事情原委的章时年和吨吨心下愈发鄙视那对父子。 当然陈安修没有预知能力,此时也只是跟着瞎忙活,周姐从屋里出来,看其他人在合影,也没敢贸然上前,陈安修看到了就过去问她,“什么事,周姨?” “展展少爷来了。” 陆展展怎么过来了,他不是去加拿大了吗?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知道了,待会我跟爸爸他们说。” “那我先进去忙,冒冒待会要喝的,我已经热好了。” 陈安修笑道,“谢谢你,周姨,你去忙吧。” 陆亚亚的事情,陆家那边已经知道了,这事怎么说也是陆亚亚不占理,暗地里手段百出,还绑架过林长宁,但他这么一出事,生死不知,这事情就有点微妙了,陆家对他再怎么不重视,但比起半途回来生母都不详的陈安修,情还是深多了。而且外界总是自觉不自觉的把陈安修的归来和陆亚亚的出事划上等号,普遍认为如果不是陈安修 回来,陆江远怎么也不会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此狠手。反正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陆家对陈安修并不亲近,但也不冷淡,如果非要找个形容词的话,大概就是:客气有礼。 陆家那边唯一和他联系比较多的就是陆碧婷,因为陆叔的关系, 她常来这边走动,接触过几次,他直觉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待人热情的那种人,意外的,两人竟然相处还可以。甚至还和她的男朋友吃过两次饭,陆碧婷的表现坦然大方,和人介绍的时候,都是说,这是我三叔家的堂哥,言谈之间也并不避讳两人的关系。 陆碧婷并没有做过什么太过分的事情,仅有的小饭馆那次,陈安修更多的归结于是女孩子的小脾气,他不想给一个人打上固定的某个标签,现在这样的相处已然不错。况且陆叔也说,婷婷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相信以后应该也能和平相处。 陈安修出神的这会,陆展展的车子已经到了门口。 陆展展似乎没料到家里这么多人,提着行李下车的脚步略一迟疑。 陆江远已经看到他了,招呼一声,陆展展丢下行礼,下车和众人打了招呼,季方平和季方南他都是认识的,说完径直朝着陈安修过来,说,“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陈安修也不怕他吃了自己,伸手一指后面说,“后院怎么样?” 陆展展知道后院有处休闲茶室,周围环境很清净,很适合单独谈话,他点点头。 “你先过去,我端壶茶水随后就到。” 后院不同于前院,这里种的大多是些观赏树木,这个季节葱葱郁郁的,茶室的四周挂着竹帘子,树影投在上面,茶室前面有浅浅的溪水过,里面很见清凉,陈安修踢了鞋子进去,放下茶水,拉个垫子坐下。 此时太渐西,陆展展把南侧的帘子打起来了。 陈安修推杯茶给他,“你是不是要问陆亚亚的事情?” “你还真直接。” 陈安修也不拐弯抹角,“除了他,我想不出咱们两个还有什么集。” 陆展展想想说,“也是。你现在是一步登天了。”这话听着有点讽刺,但他的语气里并无多少讽刺之意。 最近类似的话听多了,陈安修只当他是陈述事实,“好说。” 陆展展结结实实地被他噎了一下,“你一向和人这么说话的吗?” “怎么可能?”陈安修弯弯角,“当然是因人而异。”譬如你,就无需太过客气。 陆展展心知继续弯弯绕绕下去也没意思,开门见山地问,“三哥在加拿大出事,是你们做的吗?” “我们?” “你和章时年。”叔侄关系闹僵,说三叔会把三哥送到牢里他信,但是置于死地,三叔还不至于。 “我说不是,你信吗?” 陆展展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又问,“除了你们,还可能是谁?” “你三哥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你问我,好像问错了人,怎么,你准备替他报仇?” “我现在只是想知道个真相。”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 “真相是,我也不清楚。”他约莫知道和香港的那笔资金有关,具体的情形他确实不知道,即使知道他也不会说,如果陆展展想报仇,他 还不想做那个推陆展展上死路的黑手,如果不想报仇,也不一定会相信他,他干嘛没事惹一身腥。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陈安修不习惯这个坐姿,把弯着坐麻的右腿伸出来。 “我给你的那个U盘,里面是什么?”他只知道那些资料对三哥来说很重要。 “只是一些资金来往的记录,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起码不是陆亚亚失败的关键。”是不是最后那稻草就不知道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陆展展起身。 陈安修跟着起身,客气地问了一句,“要不要留下一起吃晚饭?”天不是很早了。 “我最后一次见三哥的时候,也是一起吃晚饭。”陆展展脸上怀念的表情一闪即逝,可能在死亡面前,以前所有的过节都可以原谅了,特别是陆亚亚的死亡还那么的惨烈,“还是不打扰了,我去和三叔说一声。” 陈安修送他离开,随后问了一句,“你这是刚从加拿大回来?” 陆展展很平淡地说,“是啊,其他人都不方便出国,只有我去了。 ”临上车前,他回头对陈安修说,“我真不喜你的,陈安修。”一来就让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发生了这么多变故。虽然很多变故都是因为他们自己的原因。 “一样,我也不喜你。”这样的谈话真够幼稚的。 “再见,陈安修。”陆展展伸手。 陈安修在他手上拍了一下。七月份大二结束,大三陆展展做换生去了英国,应该是早就计划好的。 * 章时年知道陆江远想设计他,事前已经有所准备,但最后还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因为他没想到那两人离开,连安修都没通知,那天他和安修带着在家快要闷坏的冒冒出去玩,等下午回来,家里除了周姐以外,连个人影都没了,章时年警觉事情不好,刚要带人走,施政他们就堵到门口了,说什么陆总临走时代了,他最近要去美国休假,公司的常事务,他们几个可以暂代,如有大事,就请安修来决断。 陈安修彻底傻眼了,爸爸竟然参伙算计他。 陆江远和林长宁此时已经坐上直飞纽约的飞机了,陆江远走的毫无力,林长宁心里还有点内疚,“我们就这样把壮壮丢下可以吗?” 陆江远还装无奈,“我这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咱们壮壮那么聪明,问题不大。”章时年那人鬼鬼的,又一向喜和他作对,之前的保密工作不做到家,怎么能保证一击即中。 以施政为首的陆江远的几个心腹当晚就在家里书房开了个碰头小会,主题就是怎么安置之前带头闹事的几个公司董事,另外就是软林香胶囊研究室的事情。 陈安修哪里懂这些啊,拿只给他,让他说说型号和口径,他还比较可以,再不然修个电器,做个菜,篮球足球之类的运动他也在行的。他想找章时年帮忙都不行。 章时年在隔壁带着冒冒,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在放儿歌,夹杂着的还有冒冒的笑声,相比较那边,这边简直让人没法活了。 “施叔叔,你再把现在的情况,详细给大家说一下。”到绝境,陈安修反而镇定下来,是好是坏,总要先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的,现在是这样的……” 两个书房是相邻的,中间的房门关的并不是很严实,章时年在这边,清楚的可以听到那边开始了,他不是不帮安修,暗地里他怎么帮都可以,但在外人面前,他不能这样做,即使那些人都是陆江远的心腹,即使安修将来不一定接掌陆江远的公司,也不能让安修落下个傀儡的名声。 他相信陆江远之所以敢下这个钩子,在一定程度上他是相信安修能解决的,或者说安修即使遇到困难,陆江远应该也有补救措施。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不放手让安修去试试呢。不试的话,又怎么知道安修是不是有潜力呢? 施政讲的很仔细,因为他也觉得陆江远让人带着堵自己儿子的事情做得太不道德了,暗地里他希望安修可以过去,不过看安修此时镇定自若的态度,应该是有戏。 如果陈安修知道施政此刻在想什么,他一定会说,那都是装的啊,啊,啊。要不然怎么办? 听施政讲完,陈安修算是听明白了,那些带头闹事的董事呢,陆叔打的打,的,拉拢的拉拢,内部分化的已经差不多了,现在主要讨论的怎么安置他们,他们手里各自掌握着不少股份,把人一脚踢走肯定是不可能的,另外呢,研制软林香胶囊的那个癌症研究所呢, 陆叔的基本打算是卖出去,前期投入太多,虽然取得一些成果,但相对于投资,投入产出比太低,现在有人想接手,但因为之前事情的影响,出价不高,董事会方面对卖与不卖,存在分歧。 大深奥的事情陈安修是不懂了,但基本的道理都是相通的,街上卖菜的都知道,菜不好的事情,多便宜都得卖,再犹豫一会,菜都烂掉了,一分钱没有。至于那些懂事,他想起之前周叔要求回来的事情,原则问题不能变,几个关键的核心部门不能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但其他的地方要做好面子功夫,该妥协的妥协,该让步的让步,该捧的捧。 陈安修只说大面,不做详细部署,这样比较不容易怯。 遇到小细节,他直接不懂的,他就装深沉,不时地给其他人一个鼓励的笑容,让他们各抒己见的机会。 在场的虽多是久经商场的人儿,但他做戏实在太好,表情太过平稳镇定,那些人一时半会也是分辨不出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不过初次碰面见他能把握住关键所在,决断也迅速。就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等一一握手,把人送走之后,陈安修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对着章时年喊,“快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回绿岛,再来一次就死翘翘了。” 冒冒大概觉得他爸爸这样慌的样子很好玩,窝在章时年怀里一上一下地笑个不停。 “冒冒,咱们回家好不好?”没多大反应。 “回家看吨吨哥哥。”这下冒冒眼睛亮了。 陈安修捏他的鼻子,“合着全家人都没你吨吨哥哥一个名字管用。” 冒冒皱着小鼻子,重重哼一声,出点鼻涕水。 陈安修嫌弃的跳开,“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章时年掏出手帕给冒冒擦擦,“他这么小,能懂什么,是不是冒冒?” * 冒冒不怎么想念其他人,但还有人想念他的,叶景谦和楼南一下班就看到他们那个小胖子开着他的小火车,在大门那里探着脑袋, 向外张望,后面还背着他的小包,拉链没拉上,里面的东西零零落落的,从屋门口一直掉到院门口,有他平吃的零食,有喜的玩具,还有他常用的小碗和勺子。 “糖果,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叶景谦一开门,糖果开着他的小火车就突突突出来了,背包里的东西叮叮当当又掉出来好多。 叶景谦听他很清晰的吐出两个字,“弟弟。” 楼南无奈了,带着两个孩子在山上住了一个多月,糖果还住上瘾了,回来之后,三天两头就说去找冒冒,也是,他们两个工作忙,糖球又上学,平时糖果就跟着小保姆在家,小保姆倒还算尽职,但毕竟不如同龄人合他的心意,另外他也怀疑糖果要上山的动机,竟然还不忘带着自己的碗和勺子,这目的怎么看都不大纯洁。 “弟弟跟着叔叔去北京了,现在还没回来呢,你当时不是见到了?” 糖果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开着小火车还想往前走,楼南一弯把火车股拖住,将人从里面拎出来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爸爸答应你,等冒冒回来了,再带你去玩。” 不过楼南大概很快就能兑现他的承诺了,因为陈安修携家带口正在从北京逃窜回来的途中。 ☆、181 陈安修刚开始的时候只是吆喝两句,还不至于立刻逃走,他们一家只是从陆江远的房子搬了出来,住到了章时年那里,房子是一处高层的公寓,一层两户,独立电梯到达,这处房子离着章氏北京分公司比较近,章时年偶尔的会在这里休息,所以各项的设备都很齐全,除了厨房里是空的。 邻居也算是半个人,就是卫林,据说他这楼盘是他舅舅公司开发的,自打来北京后,陈安修就见过季君恒一次,卫林倒是见过不少次,特别是他在鸿远的身份公开以后,卫林时常邀着出去玩,说是帮他开阔视野,拓展际圈子,早摆土包子的定位,免得带出去丢他四叔的面子,他们那个圈子大都是权贵子弟,再不然也是富N代,这些人大多又是些高智商,心思深的,偶尔聚一次还好,次数多了,实在伤身又伤神。 因为这样,对于卫林的邀约,陈安修十次有八次都找借口推掉了,偶尔推不掉就去那么一两次,很多陆家和关于他的传闻就是在聚会中陆陆续续听来的。卫林这人嘴巴坏点,但在场面上还是照顾对他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季君恒的嘱托。 说到季君恒,他今年的子就不好过了,年届三十,家里人不肯再纵容,陈安修有时候打电话给他,不是在加班就是在相亲,要不然就是在相亲的途中,子可谓是忙得连轴转。 陈安修以为躲在这里总可以消停了吧,哪知道施政派来的人神通广大,连这里都找到了,那些人还想请他去鸿远集团坐镇指挥,他自己有几斤几两再清楚不过了,索北京也不住了,收拾东西就回来了。 走的时候是五月初,那时候绿岛还有点冷,山上刚进入花季,回来的时候已经进七月了,这天的天气不是很好,下高速的时候云层里还能漏点光,到市区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下来了,他们绕道去接了考完下午场数学的吨吨,车子驶进山路,浓重的乌云像要从山顶上下来一样。时间是下午四点多,天已经黑了,夹着尘土和落叶的山风从山谷里刮过来。 冒冒耍赖一样趴在吨吨怀里不起来,陈安修侧身过去帮着把他们那边的车窗关了,章时年也把车内的灯打开了。 “冒冒,你干什么去了,鞋子上怎么这么脏?”冒冒的小胖脚踩在吨吨的腿上,后者的校服西上一个小脚印连着一个小脚印。 吨吨起先还没注意,现在车内的灯一开,他可是全看清楚了。 陈安修也看到了,默默地为冒冒的股鞠一把同情的泪,走之前天气凉,冒冒大多数时候还穿连体的小棉,连脚一起包着,跟机器猫的脚一样,伸出来,两只都圆滚滚的,鞋子袜子都不用穿,偶尔换衣服穿鞋袜,又不会走路,鞋底也是干干净净的,现在不同了,冒冒开始学走路了,有事没事在地上踩两脚,鞋底要保持干净才奇怪,他和章时年都不知道都踩脏多少条子了,现在吨吨又中招了。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