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正月十五。 昨,轰轰烈烈闹了好一阵子的定北侯休一事终是在皇后的主持下以夫二人签下和离书而告终。 虽然之后还有分割家产等后续,但这些余波已经不足以成为谈资,倒是皇后得皇帝陛下认可,借此事而崭头角的举动,很是引发了朝臣和命妇们的热议。 今,皇帝陛下要在中举行一场祭祀,还邀请了文武百官及其家眷前来观礼,皇后、皇夫乃至后仅有的三妃也会出席。 难得有机会一睹皇帝陛下的后真容,再加上皇夫阁下的美貌也在大朝会后传开来,不少女眷都对这场意味不明的祭祀起了好奇,打算借此机会增广见闻,积累谈资。 正因如此,当欧乘坐肩舆抵达坛的时候,还没落地就先被观礼台上的女眷数量吓了一跳。 这一次,观礼台没再分设文武席,只将男宾和女眷分开,男宾在东,女眷在西。 皇后和三妃都在女眷那边,欧则被领到了文武百官所在的男宾席,在首位处站定。 欧走下肩舆的一瞬间,女眷席上先是爆发出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接着就响起了蜂振翅一样的低语,一个个仿佛都被欧比传说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仪容相貌惊得忘了礼仪。 不同于欧的姗姗来迟,皇后和三妃早已各就各位,比一些官员家的女眷更早到场。 欧未出现之前,不少女眷还觉得皇帝陛下的后未免太过寡淡无味,人少不说,相貌更是差强人意。三妃的容貌都只能算是中人之姿,皇后也是气质胜过相貌,让人更愿意敬重而不是亲近。而娶了这种皇后,纳了如此妃的皇帝陛下便让女眷们无法不心生怜惜——都做皇帝了,身边连个正经美人都没有,简直比我家夫君(老头子、儿子……)还要不如。 然而欧一登场,女眷们同情的对象就变成了皇后和三妃——有这么一位珠玉在前,皇帝陛下哪里还能看得上女人啊?!难怪采选的时候对相貌都不在意了,实在是在意不起来了啊!即便是女人,天底下又有几个能像皇夫这般漂亮,这般光彩照人,这般驻颜有术? 不约而同地,一众女眷的好奇心就从皇后能否坐稳后位转向了皇夫如何青永驻。 女眷们的心声是欧这边听不到的,但光是对面观礼台上过来的一道道火热目光就足够引起男宾席的注意。 欧本人还未觉得怎样,身后一群老头子便受不住了。只是有初五大朝会的先例在前,他们也只能隐晦地嘀咕两声“人心不古”、“世风下”。 对于这样的事,欧十多年前就已习以为常,悠然自得地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相比前方的目光和身后的嘀咕,欧更想抱怨脚下的“观礼台”。 所谓的“台”其实就铺了红毯的木板,下面铺了烧灼过的石块,使观礼者的脚不会被冰冷的地面冻僵。台子的高度几乎是不存在的——如今的规矩是皇帝才能居于最高位,戏台都得建在皇帝的视线下方,让皇帝观赏戏子们的脑瓜顶而不是下巴颏。再加上今没有跪拜礼——现如今,跪拜还是大礼中的大礼,除了登基、大朝会等等极其庄严肃穆的场合,平里,大臣见了皇帝都是只弯而不下跪的,台子上也没有摆放椅子或者坐垫,摆明了是要人从开始站到最后。 当然了,祭祀嘛,皇帝都要从头站到尾,你们一个个做大臣、当命妇的又有什么资格坐在旁边看热闹?再说,今的祭祀原本也没有强着大家过来,没看皇帝送出去的都是请柬而不是圣旨吗?不想过来遭罪的人大可以不来嘛! 至于受邀者会不会有拒绝皇帝的胆量,那可从来不是皇帝陛下需要考虑的问题。 第47章 彩表演 正午时分,戚云恒的仪仗准时出现在坛入口处的长道上。 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四个皇子皇女,四个小孩按年龄排序,正好是两个皇子在前,两个皇女在后。 四人跟着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的父亲一起下了各自车舆,一路步行到了坛之上。 坛乃是中三大祭祀之地中的一个,地点位于皇东侧的山坡顶端,与西侧谷地处的月坛相对应。顾名思义,坛乃是用于白祭祀的场所,而月坛只在夜晚时使用,二者有着不同的名字,更有着截然不同的的意义和用途。余下的一处祭祀之地便是皇室宗庙,相当于皇家祠堂,只有皇帝陛下的直系血脉方可进入使用。 等到戚云恒领着皇子皇女在坛上站定,早已分布在坛四周的廷乐师立刻奏响了编钟鼓乐,主持祭祀的礼部官员也扬声唱喝,“祭——始——” 这一阶段完全由礼部主持,程有些不伦不类,乍一看有些像是封禅,仔细一品又会觉得更似祈雨。 不知内情的观礼者愈发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小部分本就不愿意出来吃苦挨冻的更是在心里骂起了皇帝:真是吃了撑的! 一直到祭祀的第二阶段开始,沈真人信步登场,祭台下的观礼之人才因为这张年轻又陌生的脸孔而打起神。 沈真人明显被人仔细打扮过,远不像戚云恒平里形容的那样土里土气,身上穿了套用料讲究的美道袍,内白而外青,头发也梳成整齐的发髻,了一极富简约之美的青玉簪子,再加上一张从各种角度来说都极为方正的脸孔,除了年轻和没胡子,再找不到其他让人诟病之处。 但他一看就不属于礼部,因为礼部的官员是不会在任何场合下穿着道袍的。观礼者之所以神也是出于正反两个方面——有人单纯地想要知道这人冒出来是为了干嘛,有人却已经联想到了妖道惑主,担心戚云恒如此年纪就上求仙问道,痴寻长生。 然而戚云恒并未向观礼者解释这位一脸正气的“妖道”到底是何来历,只自顾自地将此人请上祭坛,然后就搬出长案,在上面摆了一大四小五个玉碟。 沈真人也没像寻常道士那样拿出桃木剑,疯疯癫癫地在台子上上蹿下跳,领着戚云恒一家五口一本正经地朝拜了天地和红之后,转身回到长案前站定。 皇帝一家也在长案的另一侧站成一排,戚云恒居中,皇子和皇女分立左右。 等到戚云恒那边站好,沈真人取出一银针,先是高高举过头顶,使银白的针尖与正午的光相辉映,如白星光般闪烁了须臾,然后就用空闲的另一只手托起戚云恒的左手,同时收回银针,用还在闪烁的针尖将戚云恒左手食指的指尖刺破。 东西两侧的观礼台上立刻爆发出一片惊呼,但祭台四周和观礼台附近都安排了卫把守。观礼者刚一出现异动,这些卫立刻横眉冷目,硬是用一身煞气将这些人“”了下去,使得他们没能涌上祭台,讨伐损伤了陛下龙体的妖道。 祭台上,沈真人已经从戚云恒伤口处挤出一滴血珠,滴落在最中间也是最大的玉碟里,接着便收起银针,掐动法诀,朝着玉碟上方凌空一指。 只听刷地一声轻响,玉碟中的血珠便像着了火一般窜起一道红焰,瞬间就形成了一个形状鲜明的醒目图案。 “戚!”官员中,已有博学之人认出了这个图案。 玉碟上方出现的正是一个古体的“戚”字。这个字鲜浓郁地在半空中闪耀了好一会儿才宣告消失,而观礼台上的观礼者们也不由自主地改变了自己对“妖道”的观,暗自咋舌:难道这人还真是个有本事的? 本事,自然是有的。 但这个“真”字,却不纯粹。 欧紧抿着嘴,费力地克制住了嘴角边的搐。 沈真人的这一套动作其实掺杂了法术和技术。滴血显形是一种法术,通常被用来验明正身,确保血的提供者是鲜活的人类,不是僵尸,不是妖,不是人造的傀儡。但在滴血显形这个法术生效时出现指定的字体却是一种技术,需要将滴血显形这个法术与另一个近似于幻术的法术进行叠合绑定。 举例来说,就是在两件东西之间捆绑了一锁链,使二者变得一一对应。套用到此时,就是给戚云恒的血做了个“戚”字标识,使其在显形的时候直接显现为鲜活醒目的古体“戚”字,而不是普通人本看不懂的复杂符文。 ——这也就是欺负现场都是些不懂法术的外行人,看不懂个中猫腻。 ——若是把下面的官员换成修者,光是看到他把法术当戏法耍,那些固执守旧的老派修者就得冲上去揍这家伙个生活不能自理! 欧暗暗吐槽。 就在欧推演出沈真人手法的同时,祭台上的沈真人也没有就此停手。 “戚”字消失后,沈真人便把皇长子戚雨澈的左手也抓了起来,迅速刺破,然后将之前施放的法术又重新施展了一遍。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