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欧阡的能力,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也是完全可以的。但我如今的身份却是把双刃剑,他若入朝为官,必会成为他人攻讦的对象,倒不如安下心来做舍翁,将欧家的出路托到子侄辈的手中。”欧没有理会赵氏的触,平平淡淡地继续说道,“欧家原本是以兵马和战功起家,但如今的欧家既无兵马更无良将,再想走这条路却是行不通了。只是,想要长长久久地做国戚,也是一样地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赵氏心下一颤,想到自己与长子欧阡对下一代的谋划,不由得生出一股子心虚。 “欧家世袭罔替的爵位并不是因为槿贵妃才得到的,槿贵妃当年也本不是你们以为的那般得宠。其中缘由,我不好和你细说,但仅看她未能给康隆帝留下子嗣,你也该察觉得到,她当年所受的‘恩宠’,到底掺了多少水分。”欧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再说近的,说欧菁。她之所以姻缘不顺,婚事难决,追究底,还不是欧家的男人没出息,让旁人家瞧不起?如今这个年月,家族是由男人撑起来的,女人再有本事,也很难反哺一个家族。即便她不需要去过婆家那关,也受得了世人的白眼,最后所能做到的,也顶多就是让家中老少衣食无忧罢了,若是再进一步,却是难如登天。” “老祖的意思是……”赵氏略有所悟,却又不敢断言。 “老老实实去科举,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上去。”欧道,“家里这么多孩子,难道还挑不出一个会考试的?等他考出成绩,也便有了座师,有了同窗,有了人脉。等到再熬出了资历,有了基,我这块挡路石也差不多就不存在了。到那时,即便是他自己爬不到顶峰,也能为下一代铺好路,让他们沿路而行的时候能够事半功倍。” 赵氏想了想,很快点头,“阡儿的两个儿子还是十分聪颖的,只是受到战的影响,课业上有些耽搁……老身会尽快为他他们寻找名师,教授课业。” “记住,攀天梯的要诀不在于读书而在于考试。”欧强调道,“考过之后,再想出人头地,也不在于学问做得如何,而在于会不会做官——学者和官员,风马牛不相及。” 赵氏微微一怔,将欧的话在心中细细一品,很快眼睛一亮,有了明悟。 欧的话不能谓之为对,但却是一条可以速则达的捷径。 见赵氏若有所悟,欧没再多言,转而又说起了欧菁,“至于欧菁的婚事,随缘便好,没必要非得急着将她嫁给哪个,即便是长幼有序,也不是没有规避的法子——若你已经为下面的孩子相看好了人家,大可以给菁儿找座庵堂,寄身出家便是。” “这……”赵氏目瞪口呆,一时间都开始怀疑欧对欧菁的“宠”到底是真是假了。 “又不是不能还俗。”欧撇了撇嘴,补充道:“暂且带发修行,等有了合适的人家,再还俗嫁人就是。” 赵氏立刻低下头,将自己的表情隐藏起来,以免惹恼了这个不按理出牌的煞星老祖。 欧也是急中生智。 前几,欧虽曾告诉过欧菁,可以过把她继到自己的名下做女儿,但回头一想,欧便郁闷地发现,“他”本人也在欧家的序齿之列,即便把欧菁过继到他的名下,欧菁也依然是欧家的嫡长女。她不嫁出去,下面的弟弟妹妹还是没法议亲。 无奈之下,欧终是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这么个法子,准备将欧菁暂时从欧家的待婚序列中挪移出去——如果,她本人并不想嫁的话。 把话和赵氏说开,欧便没在欧府继续逗留,也没去欧陌那边亲自问上一问。 欧陌的心思,不用想也知道。 他恨欧毁了他双腿,对兄长欧阡也起了埋怨,之所以选中兄长的儿子,年龄合适固然是一个方面,但这当中也未必就没有夹杂着报复之心,想要毁掉兄长的两个孩子。 其实欧倒是很想把欧陌的想法和欧阡分享一下,看他是否能把持住为人父的尊严和底线,不被这个能够让家族快速繁荣起来的捷径所打动,还是会生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的决心,把自己的儿子奉献出一个,让这个儿子用自己的身体和前程为其同胞乃至家族做出一番“贡献”。 但这件事其实也瞒不了多久。 欧陌肯定是不会甘心放弃的,而赵氏又无法狠下心肠将他灭口。 这样一来,用不了多久,欧陌就会想办法与欧阡搭上线,将此事告知于他,试图从欧阡那里寻求突破。 到那时,欧家肯定又是一番飞狗跳。 欧其实并没打算放过欧陌。 虽然欧告诉赵氏,这一次,他可以再原谅欧陌一次,实际上,他只是不打算立刻对欧陌下狠手。 欧陌就是一只已经被黏在蜘蛛网上的小虫,早一天死还是晚一天死,影响的也是欧家而不是欧。 而欧,已经不打算再去顾及欧家。 儿女都是债,但孙子却没道理也要他来负责。 今,欧之所以和赵氏挑明身份,把话说开,也是因为他已经对这些后嗣失去了照拂的兴致,只想一了百了,从此路归路,桥归桥,老死不相来往。 欧已经为欧家指出一条明路,走与不走,全在他们自己。 即便是他们想要换条更为轻松的路径,欧也不会再出手干预。只是,他若是出了什么变故,欧也一样不会出手相帮。 比如,从下个月起,欧便不会再给欧阡半个铜板的补助。 ——也该学着自己过子了! 欧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转头向陪在他身侧的庄管家问道:“王家在哪里?” “哪一个王家?”庄管家微微一怔。 王本就是大姓,如今的京城里,算上王皇后的母家和母族,再加上其他做官的王姓人士,细数一下,搞不好能有两位数。 “王绩。”欧道,“除了王皇后她爹娘,王家的其余人等,应该还和王绩这老货住在一起,没有分家吧?” “这是必然的。”庄管家嘟囔了一句,随即明白过来,“这次的事又是王家人在捣鬼?” “至少不开干系。”欧漠然答道,“保不齐,还有戚云恒身边的哪一个在作祟。” 据欧所知,戚云恒一直把自己喜男的癖好隐藏得很好,即便在离开他之后的那段时间里睡过别的男人,也不曾让这件事出去,使自己变成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如今,戚云恒虽已与他复合,却也不曾明目张胆地留宿夏,给人制造遐想的空间。 所以,若不是身边的哪一个知情人密,那个王涣又怎么会信誓旦旦地一口咬定戚云恒“可以男惑之”? “主子想要灭了王家?”庄管家挑眉问道。 “不。”欧否定道,“至少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打算。” 王家太大,灭起来不划算,眼下也没有非得那样做不可的必要。 “那主子是想……” “先过去看一看。”欧道,“然后,再说。” 庄管家搞不懂欧的想法,但还是钻出车厢,将车队的行进方向进行了调整,朝着王家大宅所在的那条街道行去。 等到了王家所在的那条街,欧既没有下车,也没有投递名帖,只让车队在距离王家大宅正门不远的路口处停了下来。 欧确实只是过来“看一看”,只不过用的不是眼睛,而是神识。 停车之后,欧就放出神识,将整个王家大宅的结构布局尽收“眼”底。 一旁的庄管家马上闻弦知雅意,猜到了欧的下一步打算,赶忙从车厢里翻出纸笔,并将车中的折叠桌取了出来,给欧摆好,让他能够一边“扫描”,一边记录。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