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意外地居然没有人坐到少年身旁,车外的风景不断变化着,但每一次睁眼却又好像总是千篇一律。 公车停靠在了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 正值中午,也不是工作,医院的人不是很多,外科住院部的三楼只有一两个值班护士在护士站处理医嘱。 楚乐很快找到了这次过来的要见的人。 病上那个一条腿打上石膏高高吊起的男人正在午休,黝黑的脸上仿佛在不见的这几天里长出了很多条沟壑,瘦削的身体蜷缩在病上,脸憔悴,两鬓的头发也有些许泛白,丝毫不见往盛气凌人的模样。 楚乐忽然就发现他再次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心情居然是平静的,没有如影随形的恐惧、没有马上就想逃离的冲动…… 甚至连一直憋在心里,想要问出的一个愚蠢的问题,也因为在知晓了自己只是一柄武器的化身之后,突然就失去了开口的意义。 一切的不喜就有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原因,他真的没有妈妈,他只是这个男人某次夜归的时候,一时良心发现从路边捡回的一条轻的小生命。 给一口饭吃,能让他上学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楚乐叹了一声,将病房的窗帘稍稍拉起一些,挡住了刺眼的光,却没想上的人突然醒了过来,浑浊的目光渐渐对焦在楚乐那张平静的脸上,连表情都还没有来得及变化便一把抓住了楚乐的胳膊。 男人声音嘶哑又刺耳:“你小子,我都还没去找你,你自己居然送上门来了?你来找我干吗?” 楚乐拧眉,胳膊被他握得有点痛,但比起化成原形的痛来说又算不上什么,所以他只是垂眸问了一句:“怎么?又想打我?” 男人脸剧变,涨红的脸上是愤怒无法发的愤懑:“好你个白眼!我养你这么大你怎么就不记得?就记得这种小事?我当老子的教训教训自己儿子还有错了?” 他说着就想起身,但受制的下半.身传来的刺痛让他狈地重重跌回上,恼羞成怒之余都顾不上手上还在输,扬起胳膊就要往楚乐身上。 楚乐一个余光,下意识地伸手挡了一下,却没想这随手地轻轻一下,前一秒还凶神恶煞的男人脸上只剩下了痛苦,刺耳的哀嚎声响彻了整栋住院部。 “啊啊啊啊——” “怪物!!我就知道你也是怪物!!我的手断了啊啊啊啊!” 楚乐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的手,一瞬间梦回拍戏时把江如璋打伤的那个下午,不同的是,此时此刻他是清醒的、清楚地知到,只是那一下看似轻微的防备的碰触,迸发出来的能量,居然让坚硬的人骨直接断裂…… 隔壁小声聊天一对小情侣都被吓得站起身来吗,早就烦死同屋这个坏脾气大叔的小女生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大叔你别装了,我都在旁边看着呢,明明是你先动手的,人家只是挡了一下。” 躺在病的小男生还吊着一只胳膊,闻言也出声附合:“大中午的还让不让人睡觉啊?再闹我叫保安了啊!” 连护士也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楚乐在一阵兵荒马中从病房逃了出来,走到一楼的时候犹豫了好半天,还是走到缴费窗口,给男人暂续了一个星期的住院费。 用的是简柏转给他的五百万,一共刷卡支付了一万元。 楚乐抿着,脸上还有一丝丝尴尬,他小声嘀咕着,试图让自己更加心安理得一些—— “就当是给他的失物保管费……虽然他照看得一点都不好……” * 楚乐回到他那小破出租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 他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变好,但现在他也没有余力去想别的事情,光是从一楼爬到六楼这一段距离,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每一次抬腿都像是去轮回司走了一圈,他像是个腿脚不灵便的老一样,龇牙咧嘴气吁吁地花费了十多分钟,才艰难地爬上六楼。 人在经历痛苦的时候总是会变得很脆弱。 楚乐有点后悔了,他开始想念别墅里的电梯,虽然慢得出奇,但至少不用自己走啊…… 不对,他这么难受的话,简柏本就不会让他走一步,喝口水的距离都能直接把他抱过去…… 连泡澡的水都会提前给他放好,泡泡浴也是他最喜的柠檬海盐味…… 打住!不能再想了! 楚乐抬起手,在白皙的小脸蛋上用力拍了好几下,等脸上的温度和奇怪的表情一并散去,这才掏出钥匙准备打开门锁。 却没想到手指都还没碰上门锁呢,陈旧的笨重铁门突然从里面被拉开了。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悉声响,门里探出一颗刚刚到楚乐间的银小脑袋。 楚乐不过愣了一秒,立马神惊恐地四下张望,确定邻居没有看见,这才着急忙慌地进门并一把将其反锁。 狭小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焦煳的味道。 木白脸上脏兮兮地沾着些奇奇怪怪的食材,系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小黄鸭围裙,甩着尾巴滋滋啦啦地爬过来了,他自然地像自己才是这个出租屋的主人一般,一只小爪子别扭地拿着锅铲,一只开心地揪住楚乐的衣摆,乎乎的脸上挤出一个见牙不见眼的笑容:“宝贝,你回来了呀?饭马上就做好了,你饿了吗?”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