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上前来,见她发间落了飘雪。他微微皱眉,“下这么大的雪,不冷吗?”抬手便将她的风帽替她戴上。 阿绯的眼睛陷落进风帽中,余光再也看不见别处。 这一幕,落进很远之外的禅机眼中。太子微微俯身,与阿绯说着什么。风小了,雪花簌簌落下,那两个人站在雪中,一个微微俯身,一个稍稍仰头。 风雪飘摇,男子低喃,女子白狐裘衣柳条,似一幅画。 太子没有看见远处花树下的的禅机。 直到,阿绯与太子相携离去。 那片雪,刺疼了禅机的双眼。 “父皇钦点太师的大公子岳君默做阿淳的授业恩师。”太子问她,“你觉得如何?” 良久也没有听见阿绯的回应,朱震霆奇怪的转头,“阿绯?” 阿绯有些走神,她没有料到会在中突然遇上禅机,他既无官职,入来做什么? 太子按住她肩膀,“阿绯?” 阿绯一下子回过神来,“太子说什么?” 朱震霆松开她,那双幽深的眼睛将她的脸微扫,稍顿之后,才道,“没什么。走吧,回。” 其实太子对禅机的印象可以用嗤之以鼻来形容,他可是记得太师府的繁花深处,和尚是如何拥着九贤王的妾温存。 大家都一样,道貌岸然。 太子眸光微转,悄然扫过阿绯在帽兜外的鼻尖,鼻尖微红。她与他走在一起,始终保持着距离。夫夫,却貌合神离。 若不是底下人探到九贤王当便将那妾处决,他甚至以为那出现在太师府的女人就是眼前的唐绯。 可是,太子向来多疑。她与禅机是认识的,他仍记得他与唐衣大婚时,阿绯跪在殿前,是和尚出面作证。 唐绯,唐翡... 太子轻嘲,倘若唐万山不做丞相,将来可去听书堂谋一份差事。 阿绯啊.... 孤寻你不得,兜兜转转,不还是落在了孤的手中?你不记得从前,是坏事或许也是好事。 第43章 阿绯,我已入东 第四十三章阿绯,我已入东 今下雪,入了东,太子忽然来了兴致,命人取雪来。 阿绯不解地看他,“为什么要取雪?” 太子负着手自行入了她的寝,“今孤与妃,也学一学那古人,围炉煮雪一回。” 围炉煮雪煎香茶,大晋的茶文化讲究惜茶,亦惜人。 阿绯心里装着事,不想和太子煮什么雪。昨到今她一直在想云霄太子的事该从哪里入手,还有,九贤王究竟是凭什么就一定确认云霄的死和太子有关。 朱翎这人烦的很,他既然怀疑,却又不对她告知半点怀疑的依据。 阿绯心头千头万绪理不清。她初入深,才要适应这深高墙的生活,却又被忽然出现的禅机撞得手脚慌。 人抬了三足小风炉出来,煮茶新壶盛了天上白雪。 阿绯看着太子忙碌。 太子挽袖洗茶瓯,像个被茶熏陶过的,“父皇茶,总说品茶即品人生。孤幼年不觉其中滋味,如今算是有所悟。”说话间,抬头看她,“这茶,上等山泉水煎得,雪水亦是别有一番滋味。卢公有诗云,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孔散。五碗肌骨事,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清风生。” 太子唤她,“阿绯来,与孤一道。” 阿绯提裙摆上前,坐在太子身侧。太子似乎很意,“孤亲手煮的茶,还从来没有人喝过。今你有口福了。” 阿绯探头看一眼,皱皱眉,“太子确定能喝?” 炉上雪水化开,很快便袅袅升起了热雾。 太子闻言并不生气,伸手覆在她膝头的手背上,轻轻握住,“孤的能耐,妃还需慢慢发现...” 阿绯指尖微颤,却并没有躲开。她上太子讳莫如深的眼睛,探究地回应,“是吗?” 太子面微顿,炉上的水开了,他抬手扬汤。太子的眼睛盯着沸腾的雪水,角微弯,“阿绯似乎不信。” 阿绯轻笑,“但愿太子给妾慢慢挖掘的机会。” 太子将茶放入沸水中。 几番讲究,琥珀的茶水入茶瓯,泽怡人,茶香扑鼻。就连阿绯这种外行人都觉出是好茶。一盏茶瓯被太子推至阿绯的面前。 阿绯伸手去端,指尖才要碰到杯壁,却被太子握住。 阿绯始料不及,不似方才镇定,毫无掩藏地想要回。太子的手却握得用力。 阿绯扬眉,“太子不是要请妾喝茶吗?” 太子倾身过来。阿绯的眉心处,有指腹抚过。 她听见太子在耳边道,“别总是皱眉,孤喜看你笑的样子,你好像从来都不笑。既然想要机会挖掘孤的能耐...” 太子的双,越发的靠近。 殿中人,纷纷垂首。 阿绯的心咯噔一下,跳漏了节拍,她的眼睛睁地很大。 太子近,“大婚那委屈你了,今夜....” 眼看太子欺身而来,阿绯的脑中飞快的转着。 就在这时,殿门忽然大开,“父亲——” 太子陡然离开她,阿绯松了一口气。 来人竟是皇长孙阿淳。阿绯看着殿前跑进来的团子一样的孩子,她发现自己真是养儿子养对了。 朱震霆的脸难看,“横冲直撞,大呼小叫,你的规矩哪去了?!” 本来阿淳脸上挂着笑,被太子这一训斥,立马消散了。 这小孩子救了她的场,阿绯做人不能不厚道。她清了清嗓子,“殿下,阿淳还小。看他的样子,应该是遇上了高兴的事,要第一时间与太子分享。阿淳孝顺,太子何必太严格。” 阿淳委屈地嘟嘟嘴,捧着肥嘟嘟的双手行礼,“阿淳给父亲母亲请安。方才阿淳莽撞了,望父亲母亲原谅。” 阿绯不等太子说话,便先叫他起来。 阿淳不敢,抬眼看看太子,见他没有不悦这才敢站起来。 太子瞥了阿绯一眼。 阿绯就当没看见,她朝着阿淳招手,心说多亏了这小家伙,“过来。” 阿淳看看她,犹豫三分,这才蹬着一双短腿上前,“母亲。” 阿绯被这一声母亲叫得好生别扭,“你这么兴致地跑进来,有什么好事?” 说起这个,阿淳的眼睛就亮了。他转头去看太子,“父亲,皇祖给阿淳找了新夫子。” 太子眼睛里似乎只有眼前的红泥三足炉,只有壶中清茶,看也不看阿淳一眼,“孤知道,一个夫子而已,这就是你莽莽撞撞闯进来的理由?微末之事,却叫你失了稳重,沉不住气,将来如何成大事?” 阿淳有些失落,小孩子的眼睛很漂亮,看起来也好委屈,“可是,可是阿淳很喜这个新夫子。想让父亲也认识他。” 新夫子? 不知为何,阿绯的心中有个不太好的预。她问阿淳,“你的新夫子?” 阿淳这才正眼看她,见她似乎对他的新夫子兴趣心里的敌意略微减轻,“是啊,皇祖钦点的。他可好了,以前还抱过阿淳。阿淳喜他身上的檀香味。” 阿淳却不知眼前的太子妃心跳似擂鼓。 阿绯的心情如旋风翻了败叶,急淌过落红。一片纷,天旋转。 阿绯极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神情,不叫太子觉察。 阿淳还在说,“他是老太师的大公子,比阿淳还小的时候就当和尚了。方才,他还给阿淳讲他在寺庙中的见闻呢。” “方才?” 阿淳笑着点头,“对呀,他就在大殿外面。” 阿绯猛然看向殿外。太子亦抬头。 只见高高的门槛一角,有天青的鹤氅衣角被寒风吹得翻飞,门外飞雪,只见衣角却不见人影。 阿绯呆住了。 以前她那么想和禅机攀上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屡屡败北。如今,她只想禅机离她远远的,在某一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可是,天意可笑,竟叫他越走越近。 居然成了阿淳的授业恩师。 手上忽然传来温热,阿绯垂眸,却见是太子握住了自己的手。 “很冷?手怎么这么凉?” 禅机就在门外,阿绯想要回,太子却不依,“总是躲着孤是什么意思?” 阿绯用力,“太子,阿淳还在。” 太子却莫名其妙地瞥她,“那又如何?父母和睦,他应该高兴才是。” 他瞥她一眼,“来人,将夫子请进来。” 阿淳显然很高兴,小脸上放了光。 禅机进来时,阿绯目光不知该放在何处,被太子抓在掌心的手出了汗。 禅机进殿见礼,与太子行礼,与太子妃行礼。阿绯受不得,他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与太子说话,谈吐不俗。全然没有先前将她揽进怀中时的缱绻与小心翼翼。 太子的茶,有人喝了。 禅机入座,便是阿绯煎熬的开始。 太子命阿淳给恩师奉茶,阿淳恭恭敬敬地捧茶献夫子。又捧茶献太子,“父亲喝茶。” 太子却道,“给你母亲吧。今这茶,是特地为你母亲所煮。”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