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生怕他送什么名贵玩意儿,正要推拒,幸好姬凭阑只是随手从旁边拿起个簪子:“这个如何?” 那簪子是黑檀木,上面有白玉小花。 不值钱的玩意,裴宴收起来没什么负担,干脆地接过来。盯着上面的花看了几秒,略思索了下这是什么花……不过想想,簪子上的装饰罢了,大约就是随意做了个花样子吧。 说到话,裴宴倒是想起什么:“殿下吃过炸玉兰么?下月玉兰便开了, 中去年多栽了几棵玉兰,到时候摘了花炸成饼,那东西味道不错,第一次吃应该很惊喜。” 姬凭阑问她:“你刚才看这上面的花,就在想这个?” 裴宴:“唔,毕竟我是尚膳嘛。” 她说得理直气壮,不过心想,姬凭阑大约要笑话她。 然而并没有。 很奇怪,他只是叹了口气,看着她,冷淡的面容变得柔和些许, 出了些无奈的样子。 …… 听到这话,洛闻川又仔细打量一下这簪子:“大约是因为这种簪子本身就长得差不多吧。我老姐上学时候谈的男朋友,就送给她这么一个芍药簪子,还附赠一句酸不拉几的诗。” 因为这种小清新行径实在不大符合洛雪笙,所以洛闻川还记得清楚:“好像是诗经《郑风·溱洧》里的——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芍药。” 裴宴微怔。 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芍药。 男女相约同行,相互戏谑,赠朵芍药,表情意味深长。 第88章 裴宴对花卉了解不算太深, 认得最清楚的,大都是玫瑰、玉兰、桂花这种能拿来做点心的品种。 因而之前并未看出来过,姬凭阑送她的簪子上究竟是什么花。 心里想着大约是个随便做的花样子,也没仔细去琢磨。 现在仔细一想……的确, 是 中偶尔能见的芍药。 芍药, 的确是有传情的意思。 虽说 里头的 人, 跟 外情郎或是 中对食传情时,更偏好并蒂莲、鸳鸯这类一目了然的图样。 不过,嫔妃们跟皇帝传情时会含蓄不少, 偶尔,也能见到绣了芍药的帕子。 而且。 “维士与女, 伊其将谑, 赠之以芍药。”这句话, 可是出自《诗经》。 裴宴刚认识姬凭阑的时候,他就已经能 背四书五经。所谓四书五经,其中一经,便是《诗经》。 这个典故,太子不可能不知道。 裴宴手里握着簪子, 不由得有些出神。 那 簪子,是太子挑给她的。 她努力试图回想,但也想不起姬凭阑挑那 簪子时,到底是有意为之, 还是随意所为。 裴宴想,大概,姬凭阑跟她一样,  没能认出那簪子上镶嵌的是什么花。 一个花样罢了,姬凭阑是男子, 按理对这些玩意的了解比她还得少些。 洛闻川能认出来,还多亏这 簪子和洛雪笙以前的很像。 她若是胡思 想,倒是太自我意识过剩了。 裴宴沉默良久,洛闻川下意识侧脸看了眼,看清她表情,却倏然一愣。 她垂着眼,神情怀念中带着点茫然和悲伤。 他忽然想……裴宴提到的这个朋友,多半并非什么普通朋友。 只是看她这个神情,他多少能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而这种事,恰巧是很难问出口的。 裴宴最终还是放下那 簪子。 这簪子再像,到底不是当初那 。 因为蹲了太久,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差点撞到右边摊子上的一只花瓶。 道了声歉,摊主却罔若未闻,大骂起来:“你他妈干什么呢?知道我这花瓶有多贵么?要是砸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好几句。 裴宴皱眉。 古玩街的东西,真真假假,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假货。她也并非真的撞到,其实离那花瓶还有一段距离,也道了歉。 这摊主的反应,未免有点太大。 仔细一看,虽说现在已经快九月份,但是燕京依旧很热。这摊主却戴着帽子口罩,看不大清面容。 裴宴不愿多生事端,也懒得跟人吵架,正要转身离开,却看清那花瓶模样。 那是一只黑釉花瓶,上面有白 的折梅花纹,十分雅致。 她忍不住多盯着那花瓶看了几眼,这花瓶长得跟她古代时 边摆的那只十成十相似,十分 悉:“这花瓶怎么卖?” 摊主瞥她一眼:“一百万——哎,你摸什么的?没有这个钱,别摸我的花瓶!” 洛闻川忍不住道:“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花瓶,卖一百万,你也不去抢?” 摊主冷哼一声:“穷 ,买不起就算,别在我这碍眼?” 摊主最开始对裴宴态度就很不好,洛闻川正想再跟他争辩,却被裴宴扯到一边。 洛闻川不 道:“虽说你怕麻烦,这人也太过分。” 裴宴摇摇头, 低声音:“那人不对。” 洛闻川一愣:“哪里不对?”除了态度极差,他没看出来什么。 裴宴回忆刚才那个花瓶的细节。 无论是颜 ,还是上面梅花纹样的细节,甚至是一些边角的小瑕疵,都跟她古代卧室边那个花瓶一模一样。 而且,她直觉,这玩意不是仿出来的。 裴宴穿过去的大庸朝,是在宋朝后拐了个弯,元朝不复存在,庸朝开国太祖直接从宋朝手里夺过江山。 大庸朝以前的历史,跟这个世界是一模一样的。裴宴那个花瓶,正是产自宋朝吉州窑的旧物。 虽说古玩街偶尔也能捡漏,但这么一个宋朝花瓶,那少说得大几百万, 不是捡漏能解释的。 裴宴想起来,过来的路上听到车载广播,浔 博物馆送来的展品里,丢了个吉州窑黑釉梅花纹梅瓶。 打开手机搜索了下。 果然,被偷走的那个花瓶,长得就跟那摊子上的一模一样。 她举起手机给洛闻川看:“那花瓶是真家伙。” 洛闻川一愣。 那摊贩这大热天的戴着帽子口罩,的确行迹诡异。只是还没来得及问裴宴怎么看出花瓶是真的,她忽然眼神一凝。 裴宴跟那摊贩对上视线。 或许是出于直觉,那摊贩似乎察觉到不妙,拿起那个花瓶,就往一旁小巷钻去。 裴宴匆匆留下一句“报警”,跟着追了过去。 古玩街人 如织,摊贩还拿着个大花瓶,跑也跑不了太快。好不容易拐进小巷,裴宴却已经追了上来。 摊贩额角冒汗,这是便衣的条子? 不,刚才那两人走走逛逛,若是条子,演技也太好。而且这女的长得如此漂亮,条子一般不会拿这种有显眼特征的人做便衣。 那多半就是个有几分眼光,多管闲事的普通人。 这他可就不怕了。 把壶放在一边,转身直接朝裴宴冲过去,面 凶狠:“臭表子,多管什么闲事!” 裴宴看他 目凶悍,还以为这是个持械歹徒。她虽说追着,但一直保持一定距离,就是担心这点。 眼睛微眯,后退几步,却看清他手上 没什么武器。 裴宴:“?”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六几,还没她高,身材也干瘦如猴的男人,茫然一瞬。手比脑子动得更快,在摊贩抓到她之前,先一步提溜着他的领子,把人给摔了出去。 摊贩狠狠摔到地上,疼得“嗷”了一声,回过神来,不可思议地看向裴宴:“你、你真是条子?” 条子疯了?拿这种一眼就能记住的女人当便衣。 裴宴蹲下来在他身上拍了几下,确定没有武器,才用带着的薄外套作绳子,把他的手背着捆起来:“我不是条子。” “不过,”她听着隐约的警车鸣笛声,“条子,不,警察叔叔就来了。” 燕京市市局。 浔 博物馆丢失的吉州窑黑釉梅花纹梅瓶,是个重要文物,价值近两千万。 这个案子,本就是涉及重大金额的要案,加上这本是浔 的文物,却在他们燕京地界上出了差错,若是没法短时间内破案,整个燕京市局都得抬不起头。 燕京市局为了这个案子,成立专案组。因为案子也牵扯到浔 方,所以也从浔 市局要了两名警员过来。 因为浔 市局负责盗窃、抢劫相关的三支队二大队的副大队长叶警员正巧是专案组其中一名成员的警校学弟,不用说, 人更好合作,叶警员自然占了一个位置。 花瓶被偷当天,燕京市局就在所有能离开燕京的 通关口都设了检,但目前依旧一无所获。 叶警员的学长姓郑,此刻正顶着熬夜三天的黑眼圈喝咖啡:“我们专案组组长现在怀疑,或许这个案子跟一个大型走私集团有关。如果真是这样就糟了,如果短期内找不到花瓶,那下次看见它,说不定就是在某个国外富商的私人展览里了。” 叶警员听着也十分发愁。 虽说是在燕京出的事,要是破不了案,他们也要吃挂落——谁叫他们没能未卜先知,提前派人参加运输途中的安保? 心里把知道的神拜了个遍,从东方到西方,连裴宴都没放过。 裴宴当然不是神。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