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让应声深深俯首,他当然听得懂李渊的警告……将自己拉下马的襄邑王李神符如今任并州总管,就驻守在太原府。 其实河东道并没有所谓的并州这个行政区域,所谓的并州总管实际上管辖的是包括太原府在内的大半个河东道,换句话说,李神符是骑在刘世让头上的。 看着刘世让大步出殿,李渊 了 眉心,江淮军叛变对朝廷的影响太大了,如果西边柴绍兵败,突厥又大举南侵……李渊实在没有太多的信心。 所以,在急命六路大军围剿江淮军之后,立即将 力放在了突厥这一边,所以才想起刚刚被召回京中的刘世让。 西边的问题还不大,但必须顶住突厥今年的侵袭,南边迅速平 ……才能稳定局面,李渊心里有些烦躁,随口问:“杜伏威可还在府中?” 裴寂点头道:“仍在府中,惶恐终 。” “此僚凶蛮成 ,又是江淮军主将,当除爵诛之。” 左右看了看,基本没人反对,李渊迟疑了下……毕竟前车之鉴,斩杀窦建德,河北两度复叛。 这时候,有 人提着木盒过来,李渊笑着说:“已然入夏,诸卿一品冷汤,稍去暑气。” 陈叔达接过碗盏看了眼,是绿豆冷汤,还未入嘴就能分辨出,不是在深井冰镇而是放了碎冰,不由得眉头一皱。 李渊察觉到陈叔达投来的视线,笑道:“子聪 谏否?” 朝中宰相,唯独陈叔达不仅才学明辩,有相国之才,更时常谏言,才会得李渊重视,出任门下高官官侍中。 但陈叔达可不是魏征,只笑了笑,“陛下乃天下之主,些许碎冰而已,只是夏 存冰极难,如今未至酷夏,只恐陛下存冰早早用尽。” 李渊大笑道:“诸卿尽可畅饮,此乃怀仁所制。” 裴世矩深通养生之道,只慢慢饮用,不敢快饮,听了这话,白眉微微颤动,心想这少年郎……如果早生十数年,怕是能在前隋炀帝与虞懋世一争高下。 呃,虞懋世就是虞世基,著名的书法家虞世南的兄长,隋炀帝执政后期最出名的谀臣,最能媚上,后来在江都与隋炀帝一同被宇文化及诛杀。 李善要知道裴世矩的想法,那真要叫冤了……我是真的不懂媚上,这不是连着几天入 ,李渊都在议事,找不到机会开口,才制了几块冰过来献献殷勤嘛。 一碗冰镇绿豆汤喝完,各人各回各家,李渊就在侧殿小睡片刻,随口问:“怀仁可离 了?” 一旁的 人低声道:“馆陶县公在花苑。” “也不嫌热。”李渊嘀咕了两句,“这是连着四 入 了吧?” “是。” 李渊起身踱了几步,想起女儿平 前几 所说,不 笑着想,这少年郎倒是有些奇特,他人都 留在长安,他倒是想外放,从县令起家。 就在两仪殿不远处,李善顶着大太 正在观察那几株棉花,剖开棉铃,黄白 的绒 已经 了内部,已经有几个棉铃开裂, 出柔软的纤维。 自己很快就要离开长安,棉籽只怕来不及收集了,到时候让李道玄或平 公主来帮忙? 正想着呢,身后传来李渊的笑问。 “怀仁,此间无水未有莲,何故细察?” 李善转身行礼,投去视线中带着幽怨……这皇帝好不厚道! 看这少年郎这副模样,李渊忍不住开怀大笑,当 之事已然遍传长安……呃,这一方面是因为罗 被打的太惨,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那篇《 莲说》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成功 四五天的时 ,让芙蓉园一事传得整个长安城内街头巷尾都知道,李渊是听了平 公主叙述才知道的,也明白那 为什么罗艺突然剑指李善。 这件事传播甚广,罗家丢尽了脸,多少人幸灾乐祸,即使是东 属官也有不少人看罗艺不顺眼呢。 至于崔信……呃,这几天李善每天入 ,都是在外间瞄准了,确定崔信不在,才一溜烟窜过去,没办法,中书舍人经常进进出出,很容易被逮到。 入太极 倒是不止一条路,但李善总不能走玄武门吧? 李渊授意几个儿媳组织这场相亲会,是有政治意味的,最终以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落幕……倒未必是一件坏事。 至少因为那篇注定留传后世的《 莲说》,李善和那位崔小娘子已经掰扯不开了。 当然了,以李善如今的爵位和名望、诗才,也配得上五姓七家女……在唐初,五姓七家内部通姻还不是那么绝对。 “这几 频频入 ,未见崔舍人?” “呃……想必这些时 ,中书省事务繁忙……” 李渊促狭的说:“那朕传召崔舍人入 ?” “陛下传召,还是伯父传召?”李善捂着脸却不肯示弱,“若是陛下传召,臣不敢拦,若是伯父传召……” “嗯?” “明 还要为伯父制冰,还请伯父手下留情。” 李渊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拍着李善的肩膀,“前 大郎还提过,怀仁下手太狠,罗艺长子鼻梁都塌了。” “那是他活该!”李善忿忿道:“不相干的人都被他扔下池子了。” 两人沿着石子路绕行,在一处凉亭里坐定,李渊才提起正事,“听平 言,怀仁 外放县令?” “臣未至弱冠,虽曾小有微功,但多半侥幸。”李善起身正 道:“愿为陛下牧守一方。” 看李渊有些迟疑,李善补充道:“深山巨木,大器之才,但若无刀斧劈砍枝叉以修其直,无匠人研磨上漆以保其质,何能为栋梁?” 李渊 慨的点点头,指着石凳让李善坐下,“只听此言,他 怀仁必为栋梁。” 李善有点不好意思……我还真没什么栋梁不栋梁的心思,您那两个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再不跳出去不行了。 而且往后拖拖……拖到李靖平推江淮军,空出好些位置,裴世矩那老狐狸说不定就要动手了。 “待朕问问吏部……何处出缺。”李渊想了想,“江南、淮南如今战事方起,怀仁不如故地重游?” 李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山东之地,尽皆大族,县令若不为世家子弟,难以施展拳脚。” “嘿嘿!”李渊冷笑了几声,顿了片刻才说:“不可离的太远,关内道、河东道吧。” 李善大喜,正好是自己备选中排在最前面的两个,“臣拜谢陛下。” “好了好了。”李渊一把拉住李善,眼神中颇有深意,“也难为你了。” 李善心里一个 灵,苦笑两声,却聪明的没有吭声。 谁都不是傻子,历史上那么多皇帝,中庸者占了大部分,但如果说李渊这样的开国帝王资质中庸……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更何况不同于刘邦、朱元璋,李渊在前隋官场中历练数十年,这方面有着天然的政治 锐度。 李渊很早就发现了类似的苗头,李怀仁虽然只是个小小少年郎,但分量并不轻……东 太子几度怀柔,而李善又早前与秦王府子弟相 甚深。 李渊曾经考虑过,如果说之前李善必须有所抉择,但现在未必了……因为李善完全可以选择自己这个皇帝而不是两个儿子。 “记得中书令杨恭仁长子与你 情匪浅?”李渊笑道:“杨恭仁如今兼任吏部尚书,怀仁可去打探一二,河东道、关内道颇多上县。” 李善谢了又谢,闲叙几句之后,李渊转而问道:“今 臣子建言斩杜伏威首级震慑江淮军,怀仁以为如何?” “此乃军国大事,陛下当召重臣皇子亲询,臣不敢妄言。”李善立即推 ,这种 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非主询臣,只是你我伯侄叙谈而已。”李渊也并不指望李善说出什么真知灼见, 着太 叹道:“只虑刘黑闼故事……” 李善犹豫了会儿,“那侄儿就胡 说几句?” “说。” “侄儿也曾读史,未曾听闻,主帅尚在敌手,麾下大军处于劣势却起兵的先例。”李善轻声道:“杜伏威此人,草莽出身,勇武敢战,非心怀天下之辈,却有自知之明,当不会行此蠢事。” 李渊微微颔首,这个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次江淮军叛 ,主使者理应不是杜伏威。 “杜伏威早年与辅公祏为盗,但后江淮军攻略江南,两人渐起间隙。”李渊解释道:“杜伏威入京前,辅公祏遭闲置,并无实权在手。” 李善迟疑了下,又说:“窦建德、王世充、萧铣皆有取死之道,李子通、李密遁逃招致祸端。” “但杜伏威早年投唐,去岁几乎孤身北上入京,并无逾越之举,横加屠戮,只怕师出无名。” 李渊陷入沉默,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这些年来,降唐、投唐的军阀首脑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窦建德、萧铣被处斩,王世充 放途中遭刺,李子通、李密不甘终被斩首。 算下来,大股势力中,除了留在老巢不肯外出的冯盎,也就剩下罗艺、杜伏威了。 如果这次斩杀杜伏威,就算江淮军不出下一个刘黑闼,天下也必然言论汹汹。 相比起来,杜伏威是最乖巧的一个,江淮军也没有和唐军发生过正面冲突……斩其首级,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这时候,李善突然笑道:“伯父,其实此次也未必是坏事。” 李渊讶然问:“何以见得?” “江淮军盘踞江南多年, 深蒂固,此次叛 ,一扫而空, 后再无碍难之处。” 李善的意思很明显,借着这次叛 ,对江南地区进行一次清洗,将来对执政是有明显的好处的。 李渊微微摇头,“六路大军围剿,尚不知……” “必能全胜。”李善毫不犹豫的说:“听闻岭南大使李药师乃伯父简拔,观其灭梁军报,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 ,动如雷震,实有名将之风。” 这次李渊笑了,“当 平 曾言,怀仁有名将之姿,眼光果然不凡。” “药师之才,古之名将韩、白、卫、霍,岂能及也!” 呃,李靖虽然曾经在李世民麾下,但真正重用他的的确是李渊……不过说韩信、白起、卫青、霍去病都被李靖 下,这个实在是有点吹,顶多是个平手。 李善吹捧了几句后又说:“对了,杜伏威义子阚棱,授左领军将军、越州都督,姐夫出兵前见其勇力过人,召其入军,充为前锋。” “竟有此事?”李渊愕然,沉 片刻后点头道:“此时处斩吴王,的确不妥。” 李善咧咧嘴,称呼一下子从杜伏威转为吴王了。 不过,这些说到底和李善没什么关系,自己想要的已经得到了,现在就是要看到底选关内、河东哪儿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东 (上) 迈出太极 ,李善心神大畅,走路带风,心想还好自己那 反应过来,不然等李靖扫平江南,说不定自己就要被裴世矩一脚踢飞了。 李善很清楚,自己如今在李渊面前有些分量,但到了关键时刻,这位皇帝只会恢复一个皇帝应该有的理 ,做出最符合皇帝利益的选择……面对一门双相的河东裴氏,李善目前的分量,还不足以正面相抗。 更何况,玩这种官场手段……李善哪里会是裴世矩这种老官僚的对手。 心里正盘算着关内道、河东道会有什么好位置,刚才李渊可是说了许一上县……突然,一声 悉的清喝声在耳边响起。 李善脚步一顿,脸颊动了动,咽了口唾沫,行礼道:“拜见崔……崔……崔舍人。” 脸 发黑的崔信一咬牙,上次还叫崔伯父呢,现在又转回崔舍人了?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