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授以重任……” “圣人诏令,于灵州储兵,以备突厥来犯。”段德 冷笑道:“兵力不足,粮草短缺,不可开战,即使兵力充足,粮草充盈,也不可贸然浪战……” “黄口小儿都能三破突厥!”李神符怒道:“可见突厥势弱,更何况去岁末草原大雪,如此大功,难道你不想要?!” “襄邑王若 出战,末将愿固守灵州,以盼捷报。” 李神符那张脸啊……一阵青一阵白的,灵州与延州距离并不远,都经常与梁师都 战,将梁师都打的抱头鼠窜的段德 虽然是初来乍到,但在军中的威望是稳稳 倒李神符的。 段德 消息不算灵通,但毕竟也来了灵州个把月了,如何能听不懂呢。 你李神符被赶到灵州来,去年那场大功没能捞到手,所以非要出兵捞功……未必是为了自己,毕竟已经是郡王爵了,但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啊。 段德 冷冷道:“听说并州总管任城王得陛下赏赐御马三匹。” 也就是使劲掐了下大腿,裴龙虔才没有笑出声来,去年河东大战,任城王李道宗基本没有参与,但是在关键时刻遣派骑兵副总管张宝相率两千骑兵北上,最终张宝相在顾集镇一战起到了关键作用,咬住颉利可汗使得突厥大溃败,奠定了邯郸王三破突厥的基础。 张宝相战后爵封泌水县候,并州总管李道宗也得到李渊赏赐……段德 这句话的指向很清楚,就算你李神符当时还是并州总管,你会出兵? 你敢出兵吗? 那场大功,你注定是捞不到的啊。 段德 还没说完呢,接着又刺了一句,“代州军中,自邯郸王以下,尚有苏定方、刘世让、薛万彻、薛万钧、秦武通、张士贵、张公瑾、尔朱义琛一干名将。” 李神符脸 难看的很,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自己被赶走之后才赴任代州的,哪一方的势力都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了,最不是东西的还是刘世让那个宿敌以及非要保住刘世让,导致自己被驱逐的邯郸郡王李怀仁。 “而灵州军……”段德 瞥了眼裴龙虔,“虽有补益,但终究独木难支。” 裴龙虔知道应该怎么听这句话……虽有补益,那是给自己这个刚刚赶到的太子心腹 将面子,裴龙虔也有些自知之明,虽然当年攻打关中也频频立功,但论率兵,自己是难以与薛万彻、薛万钧、苏定方、张士贵这样的名将相提并论的。 而独木难支这个词要分成两个词来听,独木自然指的是段德 自己,难支……指的当然是主将襄邑王李神符了。 这等于是段德 明晃晃的说,不能出战,那主要就是因为你李神符比较废材。 对此,裴龙虔倒是觉得,虽然话说的有点 损,但也不算夸张,段德 镇守延州多年,功勋累累,而李神符在河东几年……前后那么多任并州总管,估摸着也就比当年丢了太原逃回长安的齐王李元吉稍微强一点。 裴龙虔听得懂,李神符自然也听得懂,脸都涨成紫红 了,一拍桌案,厉声喝道:“平原郡公颇有乃父之风!” 厅内安静了片刻后,面 铁青的段德 缓缓起身,双目直视李神符,言语中带着丝丝寒意,“殿下此言何意?” 李神符被骇的移开视线,但随即可能是觉得丢脸,反口骂道:“畏而不战……” 那边段德 已经双手攥拳了,李神符随手 起桌上的茶盘就要砸过去……裴龙虔赶紧抢上几步拦在中间,好言相劝。 是真的可能打起来的,裴龙虔清晰的记得去年初邯郸王李怀仁回京,赴宴东 ,说起李神符与刘世让大打出手的场景。 一边劝着,裴龙虔一边在心里埋怨,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段德 非要说什么独木难支,简直就是将李神符的遮羞布都要扯下来了……人家毕竟是宗室子弟。 而李神符更 损,一杆子戳到段德 老爹头上了。 段德 的父亲段韶乃北齐名将,不过是典型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那种。 让兰陵王高长恭留名青史的洛 大战……援军近城,守兵不识,高长恭 下面具,人人皆道,如此俊美,必是兰陵亲至。 那一战的主将其实就是段韶,不过这位名将在对阵突厥时候的表现让人大跌眼镜,晋 一战,周军联合突厥大军来犯,六军受高睿节制,但实际的主将是段韶。 诸将都想出击,但段韶却命令坚守,最终周军败北,而段韶面对突厥大军畏缩不前,导致晋 以北七百馀里,人畜无遗……全都被突厥抢光了。 就是因为这一战,段韶名望大跌,武成帝高湛悲痛不已,嚎啕大哭,世人讥讽……段婆擅做送女客。 所以,段韶有个不太好听的绰号,“段婆”。 李神符将这段往事翻出来,那就指着段德 的鼻子骂,你跟你老子一个德行,都畏缩不前,说不定还会继承“段婆”的绰号呢。 这让段德 如何能忍得下去……父亲段韶好 ,他这个儿子不近女 ,父亲畏缩不前,他这个儿子却在面对梁师都的时候屡屡出战。 裴龙虔花了好大的 力,嘴巴都说干了才劝得两位勉强坐下……哎,一个翻另一个的旧账,另一个倒是好,直接翻对手老爹的老账。 互相揭短,这叫什么事啊! 李神符如今归属太子一脉,段德 是李渊嫡系,都要给东 太子面子,但今 已经差不多算是撕破脸了。 裴龙虔不 心里吐槽,就这架势,难怪伯父会让自己过来呢,说不准真要出什么事。 “襄邑王乃是主将,但平原郡公久在西北……”裴龙虔绞尽脑汁的和稀泥,“去岁草原大雪,据说牲畜冻毙无数,必有大量部落受创颇重?” “不如遣派使者北上,若能劝说小部落内附,必能削弱突厥势力……” 段德 勉强笑了笑,“听闻去岁末倒是有几个小部落 内附,但……” 李神符板着脸没吭声,当时他正愁着捞不到战功呢,一阵大杀特杀,将两个小部落几乎杀绝了……谁还敢来啊? 听段德 解说后,裴龙虔也是挠头,好不容易想出来和稀泥的法子啊。 最终,李神符勉强说了几句,准备遣派使者北上,试一试总是无妨的。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五原郡 就在灵州这边主将李神符与副手段德 还在互相揭短的时候,北方的五原郡内,一处隐秘的小宅中, 矮的胡桌边,突利可汗手持匕首,正挑着盘子里的羊 大嚼。 门被推开了,光线一下子亮了起来,有风儿钻来,将胡桌上的油灯吹得忽明忽暗。 “来了。”突利可汗也没侧头去看,只冲着对面努努嘴,“先吃几口,好羊 配上玉壶 ,真是好滋味。” 与突利可汗完完全全的胡人打扮不同,阿史那·社尔在族内向来是以通汉学闻名的,虽然也大都是胡人打扮,但发髻挽起,有汉人之像。 径直坐下,从 侧取出匕首吃了几块羊 ,又饮了几杯烈酒,阿史那·社尔才长叹道:“据说玉壶 就出自其手。” “的确如此,实乃人杰。”突利可汗丢下匕首,苦笑道:“文韬武略,无所不能,打理内政 降苑君樟,战场搏杀亦不惜命……” 说到这儿,突利可汗顿了顿,脸上似笑非笑……战场搏杀亦不惜命,当 据说就是李怀仁在阵中不惧生死,亲身冲阵,在万军丛中生擒阿史那·社尔的。 看对面的阿史那·社尔神 不动,突利可汗接着笑道:“红砖也出自其手,据说还 于诗文?” “此次在长安,虽然少有外出,但也听闻,李怀仁诗文 盖长安。”阿史那·社尔叹道:“今年二月才加冠。” 突利可汗咂了咂嘴,“你我皆知,此人乃阿史那大敌。” 阿史那·社尔默默点头,但看向对面那厮的眼神带着几丝诡异……理是这个理,但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若不是你先与李唐结盟,怎么会闹得去年那一场大败? 现在想想去年初雁门大败, 谷设被生擒,而结社率就驻足马邑不远处……为什么李怀仁有胆子轻骑夜逐? 阿史那·社尔早就猜到了,突利可汗与李唐结盟,八成就是那位邯郸郡王在中间牵线。 “小弟不敢隐瞒,当 李怀仁……但如今……”突利可汗 言又止,神 有些许忿恨。 阿史那·社尔嗤笑道:“无论是当 李怀仁与你结盟,还是此次唐皇送我回五原郡,无非就是想看到阿史那一族内 罢了。” 突利可汗点头称是,心里暗骂,李善那厮心太脏了! 去年七月之后,突利可汗遣派使者入代州与李善又联系上了……结果是几度破口大骂。 一方面是因为苍头河一战杀的太狠,让邯郸王的名号响彻草原……换算一下,大概就是中土的“可止小儿夜啼”。 另一方面李善当 结盟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虽然很快就会回朝,但是他与陇西李氏丹 房关系非常好,赴任的代州总管李靖必然能执行盟约。 结果战后,突利可汗发现,人家 就不管了……虽然商路上队伍依旧络绎不绝,但再也不会出现自己除了铁器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的时候了。 去信一问,李善那厮很不要脸的解释,没辙啊,我夺军抢功,与李靖彻底翻脸了,现在人家是代州总管,我也没办法啊! 而且李善还回信说了,你特么都举兵来犯,还说个 的盟约啊! 突利可汗暴跳如雷,要不是我,唐军未必能打赢顾集镇一战呢! 之后李善再次回信,提醒了一句,我如今可是阿史那一族的死敌啊……言下之意就是,你想让你的族人知道,你与我李怀仁是生死不弃的结拜兄弟吗? 突利可汗之后再也没和李善联系了,倒不是他怕了,而是因为他发现,颉利可汗居然与代州联系上了! 关于盐、布匹、玉壶 这些很重要,是拉拢族人、部落的利器,但在一场大溃败之后,最重要的是粮食。 霞市的商人居然将粮食送到代州西南侧……那是颉利可汗的地盘,不管是李善还是李靖的手笔,反正突利可汗都算在了李唐的头上。 “他 必斩其头颅!”阿史那·社尔的话中夹杂着怨毒,弟弟死在李善手中,自己被其生擒活捉,这样的仇恨如何让他不刻骨铭心? 突利可汗犹豫了下,低声道:“吾已发誓,必斩其首级,以祭族人。” 没办法啊,突利可汗在战后竭力拉拢族人,但很快消息传来,唐军在苍头河畔大肆杀戮,以首级对垒京观……突利可汗只能发誓,以后一定要以李善的脑袋来祭奠那些族人。 说起来有些好笑,去年颉利可汗是以为 谷设复仇,斩李善头颅的名义大举南下的,这种光明正大的理由甚至 得突利可汗不得不随其南下。 而如今,突利可汗之所以在内斗中占据上风,也是以斩李善头颅的名义取得制高点。 “社尔兄这几年襄助叔父颇多……”突利可汗似笑非笑道:“不过听闻……” “难道你不知道那是李怀仁的手段!?” 突利可汗大为惊讶,“又是他?” 阿史那·社尔深深叹息,他回到五原郡已经一个多月了,刚开始还不错,部落并没有被 并,旧部也没有弃他而去,简而言之一句话,回到五原郡之后,他依旧是阿史那一族中的重要人物,并且帮着颉利可汗稳定了局面。 但很快那则 言就在五原郡 传开来,阿史那·社尔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一同被放回来的还有阿史那·思摩等十一人。 阿史那一族,唯社尔可敌突利。 这句话在五原郡惹出了偌大的风波,让无数人浮想联翩……颉利可汗刚开始还冷笑不理,觉得是唐皇使的反间计。 但随后很快颉利可汗就不这么想了,一方面是他知道了这句话居然出自于李善之口,那个让自己丢尽了颜面的家伙居然会如此赞誉阿史那·社尔,而且还通过阿史那·思摩等人知晓,李善曾经劝阻唐皇,不要放纵社尔回草原,断言此人必是大唐 后大敌。 另一方面是颉利可汗发现,阿史那·社尔在收拢势力……毕竟去年大量阿史那族人战死,其中不少人都身居高位,散落的部落有的依附突利可汗,但也有不少在观望,而颉利可汗为了争取人心,也没有竭力收编,这给了阿史那·社尔一个壮大势力的机会。 阿史那·社尔不傻,在那则 言传开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在草原上,手中有部落就有人口,有人口就有势力……没有势力,什么都是空的。 “真是好手段。”突利可汗啧啧称奇,“不过李怀仁倒是有一句话说的不错。” 对面的阿史那·社尔眉头一挑,却没有说话。 “阿史那一族,唯有社尔兄堪与我并肩。”突利可汗笑着说:“你我无仇无怨,当年父汗病故,处罗叔父继位,对我还不错……那时候我还年幼啊。” 这次的会谈没有什么实际的结果,这天的夜里,阿史那·社尔反复回想着突利可汗最后那句话。 始毕可汗病故,突利年幼,所以父亲才会继位……但父亲暴毙而亡,那时候长兄奥 设与二兄郁 设、自己都已经成年了。 阿史那·社尔很清楚,颉利可汗心 不宽,自此之后,虽然不会敌对将自己 到突利可汗那边,但是终究会提防警惕,总会有翻脸的一天。 换句话说,我也是有资格称汗的。DaOjUHuISHOu.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