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绛忽得想起金枝便一口应下了。 六年前的七夕, 她去外面与白大人过节。 他在家里给她建了一座高大的彩楼。 等了好久她才回家。 当时他边做彩楼边想,以后要请金枝来侯府过节,让她再也不用羡慕别家的彩楼。 别人有的,金枝也要有。 时过境迁, 现在回望,朔绛原以为那些少年人琐碎的心事早就随风而去。 可为何心里还处处不对劲呢? 朔绛将心里那些莫名的情愫了下去。 唤了王德宝:“去搭个大彩楼来。” “从我私库里走账。” 王德宝应了声是。 他亲力亲为,将此事办得妥妥帖帖。 在山下的店里采买了上好的彩楼,又从行库房里取了前朝留下来的绫罗绸缎做彩花。 命御膳房做了上好的油面糖果食,与荷花、果食、时令瓜果摆在案几前。 最后还特意采购了谷板、鱼浮等七夕特有的节令之物。 就连乞巧的木盒子都是檀木所制。 他徒弟门栓不解:“师父,这不都是娥女官们自己玩的么?您何必自己来干?” 王德宝闭目养神:“你小子过几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门栓一头雾水。 他又想起一个问题:“师父,那,您为何将此事进度一一向官家禀告?” 这又不是里的什么筵席,官家儿不会出席。 王德宝摇头,讳莫如深。 门栓只好问最后一个问题:“师父,那您那天为何神神秘秘去外头买了个磨喝乐?” 汴京城中的确有男子送女子磨喝乐的习俗,可师父这净了身的人,怎么还会有这等世俗的望呢? 师父要送谁? 他竖起八卦的耳朵。 却被王德宝敲了一记:“赶紧睡觉去,别这么多话。” 门栓:…… 得,问了半天一个问题都没答复。 转眼到了七夕这天。 官家特许内侍女官们可放半天假。 王德宝将主场放在远离正殿的月华殿。 如此一来既不打扰官家清净,也能让娥们少些拘束。 殿前广场摆着一座高大的彩楼,旁边还有错落有致几座小的彩楼。 上面垂着彩带丝缕,格外漂亮。 案几前放着香炉,摆着糕点,这是拜月乞巧之物。 后头的另外几桌或放着谷板、种生。 最当中还有个大缸。 上头飘着木头所雕刻的野鸭、鱼儿,漂浮在水面上。 映照着天上圆月,浮浮沉沉,格外有意思。 油面糖果食也少不了,摆了当当一桌。 娥们都穿上了自己的私服。 金枝想了想,也换上了妹妹送自己的旋裙。 平里人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型, 今忽得都换了下来,顿叫人眼花缭。 娥们或互相点评服饰, 或热衷于在庭前斗草, 还有品尝果食糕的。 金枝则盘在那水缸前不走了。 因为那水缸里除了木雕玩具,居然还用五彩丝线捆着一枚铜钱许多缕沉在水缸里。 这取的是吉利意头。 金枝眼睛都绿了。 那可是钱啊! 可惜铜钱重,沉在缸底。 金枝伸出胳膊比划了一下。 半人高的缸有点深啊。 朔绛来这里时就看见这一幕: 身着大红洒金旋裙的小娘子正在大水缸前团团转。 头上簪一朵硕大一朵芍药花差点要掉到水面里去。 一对璀璨明目滴溜溜围着水缸打转。 那副抓心挠肺的样子让他想起儿时养过的猫咪。 也是圆溜溜大眼睛。 也是抿着嘴,一脸专注。 围着鱼缸团团转。 因着捞不到鱼缸里的鱼,急得“喵喵”直叫。 王德宝顺着官家的目光望过去,自然瞧见了端倪。 他低声说:“那水缸里有木雕玩意儿,还有些五彩钱。” 唔,原来是为着钱。 这果然像金枝做得出来的事。 朔绛了然。 不过脸上却不显半分:“朕不想知道。” 他本已朝着水缸迈出的步子生生换了个方向落下:“朕去那边瞧瞧。” 王德宝摇摇头。 官家十有八九还要去水缸那边转悠。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 钱在哪金娘子在哪,金娘子在哪官家在哪。 所谓一物降一物。 不过金娘子没在水缸哪停留太久。 发现铜钱捞不上来后她便释然了: 自己不行别人也不行啊! 何必守着? 等夜深人静无人时再来拿竹竿捞不好么? 她溜达溜达去瞧瞧别的热闹。 女官们有别的取乐方式。 明月打头,特意在场内设置了多种游乐之物。 有投壶,一群小娘子围着投壶。 还有猜灯谜,猜中了可等灯一个。 当然还有击鼓传花飞花令。 金枝听娥说赢者居然有彩头拿,她登时来了兴趣。 站在人群里伸着脖子张望。 朔绛一眼瞥过去尽收眼帘, 他想起那时隔壁成五嫂子家养过的大白鹅。 也是脖子伸得老长, 瞧见什么热闹就探头去瞧。 他看见金枝,别人也看见了金枝。 忽听得一句:“司工大人快过来!跟我们投壶!”daojuhuiShou.Com |